從雪狐宮出來,上官若言他們三人才發現外面已經是日落西山了。依舊是沿着那條沒有人的路下了山,三人從雪狐宮的人那裡取回了各自的坐騎,一路快馬加鞭的趕了近三里路後,突然放慢了速度,彼此之間開始輕聲的交談了起來。
“明天我會來這裡接應爺,兩位小姐可以在客棧裡等,也可以在鎮子裡到處轉轉。”催動着坐下的馬慢慢地向前走着,洛風微側着頭對比他落後一個馬頭距離的二人說。指尖輕撫了一下懸掛在一側的長劍,上官若言一路上都在考慮着什麼,這會兒見他開口說話,在略微猶豫了一下後,她才淡淡地說道:“我想先找個鐵匠鋪。”
“在這種小鎮裡,想要把劍修好的可能不大,”隨意地伸手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胡茬,洛風有些無奈地說着“這裡的鐵匠頂多也就是打個犁頭之類的,你要是讓他鑄口寶劍出來,估計會很難。”
“我也覺得洛風說的有道理。”微微地點了點頭,杜緋雪的贊同讓洛風先是一愣,臉上隨即就露出了有些欣喜的笑容。沒有去注意他的表情,上官若言在聽了他們兩個人的話之後就不在發出什麼聲音,彷彿那樣會讓身體感覺更加寒冷一般。
見需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他們三個就重新加快速度。又往前走了約二里多的路程,被二人夾在中間的杜緋雪突然咦了一聲,只聞幾聲弓弦輕響,然後就聽到前面的洛風大喝了一聲:“什麼人偷襲?”
用力的一扯繮繩,隨着坐下的馬人立而起,上官若言的身體猛地射向了杜緋雪的身邊,一把將她扯下馬背,手中狐裘一卷,幾支射向她們的羽箭就被纏繞在了其中。藉此機會,杜緋雪一揚皓腕直指前方,同時食指快速連動,幾點銀光從她的袖子裡頭飛射而出,帶着輕輕的破風之聲射入了距離她們一丈開外的雪地裡。
無心理會這一擊是否得手,杜緋雪矮身來到洛風的身邊,只見他的右肩被一支羽箭貫穿,殷紅的血色正悄然地在他的衣服上蔓延開來。出手封住他肩膀附近的幾處穴道,她關切地問道:“不要緊吧?”
“皮肉傷而已,小姐不必擔心。”神態自若的哈哈一笑,洛風反手一刀把豎在體外的羽箭削去,手腕輕輕一震,鋼刀猛地拍在肩上,迅猛的氣勁立刻把還陷在體內的半截羽箭逼了出來。
十指靈巧地爲他包紮好傷口,飛身出去迎敵的上官若言正巧趕回,先是跟杜緋雪對視了一下,她突然微微地嘆了口氣,然後就一言不發地轉身去
牽馬。剩下洛風和杜緋雪留在原地,一個滿臉疑惑,一個悠然淺笑。
第二天一早天色就陰沉沉的,彷彿邵景瑄此刻的心情一般。用了一整夜的時間把所有的東西都記在了腦子裡,在知道了所有的仇人之後,他心裡那隱藏了十幾年的恨意此刻就像是發了瘋一下的涌動了起來。隔着衣服撫摸着胸口,那道早已痊癒的傷口彷彿被重新撕裂了一般,帶着撕心裂肺的痛感,擾亂着他的心田。
此刻,他正站在距離雪狐峰一里多遠的一處山腳之下。這裡是雪狐宮的一處秘密出口,在他的身後,重新戴上了面具的程雪鴿正牽着一匹馬靜立在風中。眼見他眼中涌動的滔天殺氣,她思索了一下,最終只得無奈地輕嘆一聲,道:“凡事急不得,莫要被恨意矇蔽了雙目。多多珍惜身邊的一切,不要等到失去之後,才覺得珍貴。”
“……我會記住的,五嬸。”細細地品味着她所說的話,邵景瑄輕輕地笑了笑,渾身的殺氣立刻消失不見。回過身來,他一邊接過她手中的繮繩,一邊將左手探入懷中,取出了一個十分精緻的小盒子來,遞到她的面前,道“這是臨行前,五叔託我交給你的。……他說,以前心煩的時候,都能與你傾訴。現在,卻只能做一些小東西來發泄。”
猶豫了一下,程雪鴿最終還是伸手接了過去。邵景瑄幾次想要張開,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互相道了保重之後,就上馬離開了。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遠處,程雪鴿這才以不住顫抖着的手打開了一直被她緊緊握在手心之中的小盒子。盒子是用一整塊上好的紅木雕刻出來的,內襯柔軟的天藍色絲綢。在這片無垢的藍色裡,一隻白玉雕琢成的鴿子正靜靜的躺在那裡,晶瑩剔透,不帶一絲雜質。伸出手去輕輕地摩擦着這只不過核桃大小的白鴿,柔軟的指尖甚至能感覺到它身上那細細的絨毛,足見雕琢之人的細心。盒子的蓋子裡塞着一張巴掌大的紙片,輕輕展開,熟悉的字跡讓她心中隱隱作痛。
“中秋一日,太短。”
朱脣輕啓,幽幽一嘆,一行清淚悄然滑落,獨自佇立於風中,程雪鴿雙肩微顫,彷彿只有手中的玉鴿能爲她帶來絲絲溫暖。
一路策馬揚鞭,邵景瑄趕得很急,本以爲只消一個時辰就可趕到與洛風商議好的地點碰頭,哪知這天氣說變就變,突如其來的風雪害他不得不減慢速度,足足耽擱了近兩個時辰纔到。肆虐的風雪阻隔了他的視線,心中微微有些焦急的眯起眼睛,他
仔細地在四周尋找着洛風的身影,隱約的,一個黑影遠遠的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內。小小的影子沒有騎馬,在風雪之中艱難的向着他所在的方向移動了過來。看這身形,邵景瑄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跟五大三粗的洛風聯繫到一起,單手握緊繮繩,他的眼神冰冷,右手則是悄悄的探向自己的腰際。
“……邵景瑄?”帶着疑問的輕呼夾雜在風雪之中飄了過來,他凝神靜聽了許久,才搞清楚對方是在叫他的名字。略微猶豫了一下,他一邊小心的戒備着,一邊催着坐下的馬匹向着那個人影靠了過去。四周的能見度很低,他一直行到距離那個人影只有幾步遠的地方,終於看清了來人的長相。心裡詫異地看着來人,他很意外地說道:“怎麼是你來,洛風呢?”
“昨夜遇到了些麻煩,他受了傷,不過已無大礙。”擡起頭來,厚重的狐裘下露出上官若言有些蒼白的臉,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平淡地說着。
“那你的馬呢?”周身瀰漫着的殺氣連帶着胸中折磨了他近一夜的恨意突然變淡了不少,看着她的眼睛,他悄然一嘆,說不出是意味着什麼。
並沒有回答他的話,上官若言只是衝着他的左前方揚了揚姣好的下巴,然後就打了個小小的冷顫,趕忙把脖子縮了回去。被她的表現惹得有些想笑,邵景瑄努力維持着臉上的平靜,向着她指點的方向努力的看過去,只見一匹棗紅色的馬正倒在那裡,殷紅的血融化了周圍的白雪,在這風雪之中散發着一股悲涼之氣。收回目光,他再次低下頭去,對着上官若言一伸手道“上來吧。”
略微躊躇了一下,她還是伸出了縮在袖子裡的手,十指相交的瞬間,邵景瑄只覺得自己的手掌之中彷彿被塞入了冰塊一般,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握勞,他用力一提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坐下,邊把她的雙手安置在自己的身前,邊偏過頭去叮囑道:“抱緊點兒,一會兒別掉下去。”
“……嗯。”輕輕地應了一聲,上官若言略微愣了一下,緊接着就收緊了雙臂,指尖在不經意間觸及到了他的腰間,她突然發出了一聲驚異的輕呼。
“怎麼了?”剛要催馬向前,邵景瑄在聽到了她的輕呼後立刻偏頭詢問。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上官若言在沉吟了半響之後,才淡淡地回了一句沒什麼。疑惑地看了看她,邵景瑄瞧了半天也沒有感覺出她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只得說了句讓她抓緊,雙腳就要猛地一磕馬腹,催促着坐下的馬匹向前飛馳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