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上官若言自睡夢中醒來,沉沉的睡了一整個白天,現在一睜開眼睛,在想重回夢鄉,卻是全無半點睡意,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她愣愣地望着房間的棚頂出神,就這樣過了許久,她最終還是幽幽地嘆息了一聲,有些無奈地坐起身來,她突然瞥見窗外有以黑色的人影緩緩走過,狹長的,給人以十分孤寂的感覺,略微地猶豫了一下,她掀開被子跳下牀來,伸手取過一旁的外袍,一邊將其披在肩上,一邊推門走出了房間。
即使是在夜晚,日照城的杜氏商會也是絕不平靜的,外圈的燈火早已完全熄滅,但是內圈的建築內,卻依舊有着不少的房間亮着明黃色的燈火。披着外袍,上官若言步履輕盈地走在長廊裡,悄無聲息地向着前方相隔不是十分遙遠的身影追去,似乎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追中,人影靜靜地向前走着,完全是在漫無目的地隨着長廊的走勢前行,直到一縷皎潔的月光射入,那人才猛然地停下了腳步,轉而對着那如同銀質圓盤般的滿月靜靜地出神。
邵景瑄靜靜地望着懸掛於天際的這輪滿月,英俊的臉上滿是倦意。自從進入了杜氏商會,他就沒有一刻曾合過眼,進來發生的種種事情,讓他對於自己當初的決定感到有些後悔。如果他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如實稟告給邵崇文,那他就等於是在逼迫邵崇文來懲治邵崇光,換句話來說,就是在逼他去對付自己的兄長,可是,如果他不如實稟告,那麼只要假以時日,等到邵崇光聚斂到足夠多的財富,以他陰狠毒辣的習性,他肯定會起兵造反,意圖顛覆江山,到時,不管邵崇武站在其中的任何一方,都一定要背上殘害手足的罪名,只是邵景瑄萬萬不願見到的情況。
“我該怎麼辦纔好呢?”仰望着天邊的明月,邵景瑄輕嘆出聲,只覺得胸口彷彿是壓着千斤的巨石,讓他壓抑的喘不過氣來。爲了
顧念幾位叔叔的手足之情,他甘願將心中的仇恨深埋心底,可是現在,殘酷的事實卻又在逼迫他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志,去做對自己親人不利的事情,如此艱難的決定,當真是讓他心中鬱結。
“你都想到什麼解決的辦法了?”輕輕地問着,上官若言突然來到了他的身邊,看着他滿是倦意的臉龐,她不自覺地微蹙了一下眉頭,隨即關切地說道“說與我聽聽,看我能否幫你找到變通之法。”
“……也好,”沉吟了半餉,邵景瑄突然微微地苦笑了一下,轉身背對着月亮,他背倚着長廊邊的欄杆,微側着頭道“解決的辦法有兩個。一是我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如實稟告給皇上,但這就等於是在逼迫他去懲治大皇叔,換句話來說,就是在逼他去對付自己的兄長。二是我不向皇上如實的稟告,那麼,只要假以時日,等到大皇叔聚斂到足夠多的財富,以他陰狠毒辣的習性,他肯定會起兵造反,而且,據我估計,這樣的日子應該不會讓我們等太長的時間。”
“也就是說,不管你如何抉擇,都必然會讓你的叔叔們背上殘害手足的惡名,對麼?”安靜地聽着他的訴說,上官若言微一思量,就立刻得出了這個不難猜測的結果。白皙的玉手輕輕地託着姣好的下巴,她默默地思索着,突然輕聲地問道“那麼,如果我們將這裡的頭領除掉,不就等於是減掉了邵崇光的一條臂膀,使他無法在繼續聚斂財富了麼?”
“我也這樣想過,”輕輕地搖了搖頭,邵景瑄有些無奈地輕嘆道,深邃的眼中,濃重的苦悶凝聚其中,久久的不願散去“但,就算是我們除掉了郭玉楓,江陰堡依舊會有郭焱星來繼承,以他的心性,只會比郭玉楓那個老怪物更加的難纏。”
“這可未必。”
一聲輕笑突然傳來,邵景瑄二人循聲望去,只見楊玄一身玄色長
袍,外罩青色梅花外袍,嘴中銜着長長的菸袋,一邊吧嗒吧嗒的抽着,一邊微笑着走了過來。
“楊叔何出此言?”輕輕死問道,邵景瑄望着他,滿是苦悶的眼中,隱約閃動着別樣的神采。
微微地笑了笑,楊玄並沒有馬上去回答他的話,而是靜靜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直至院中突然傳來了更夫打更的聲音,他才微微地揚了揚眉梢,輕輕地笑道:“二更了,他們也該來了。”
“他們?”輕聲地問道,還未等邵景瑄得到答案,突然就聽到院外傳來了一陣聲音不大,但卻異常尖銳的長嘯,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彷彿是進攻的鼓聲一般,隨着嘯聲的響起,杜氏商會的大院之中,突然級散出了一羣人來,只見這些人全都身手矯健的躍上了屋脊,瞬間便與院外射入的那些黑影糾纏到了一起。
“襲擊?是江陰堡的人麼?”輕聲地問道,上官若言秀眉微蹙,轉而就想躍上屋脊助陣。只是,她的身形纔剛要移動,卻被一旁的邵景瑄攔了下來。
不解地看着他,上官若言順着他的目光,突然就注意到了一旁依舊悠然地抽着菸袋的楊玄。只見他慢慢地吐着菸圈,全然不見半點焦急慌張的模樣,當下就感覺到了幾絲異樣的感覺,收回了前衝的架勢,她靜靜地凝望着老者安然的側臉,耐心地等待着對方的迴應。
悠然地抽着菸袋,月光透過長廊上面的鏤空裝飾,在楊玄蒼老的臉上投下了大片大片的陰影,使得近在咫尺的邵景瑄二人也無法馬上分辨出老人此刻的神情。菸袋的頂端,燃燒着的菸葉隨着老者的吞雲吐霧而忽明忽暗地閃着,亦如此刻的情形一般,讓人大有撲朔迷離之感,只見他靜靜地將一鍋煙完全吸完,然後一邊輕輕地將燒盡的菸草倒出來,一邊高深莫測地說道:“二位不必焦急,他們馬上就會退出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