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紅燭已被燒了一半,流下的燭淚堆滿了精緻的燭臺,層層疊疊的,亦如邵景瑄此刻的心情。桌上的菜餚早已涼透,李副將正襟危坐在他的對面,表情嚴肅地亦如多年以前在中軍大帳之中對着元帥彙報軍情一般。
“武王和康王殿下都於三日之前派出數股小隊人馬出城,以京師爲中心,秘密的搜索了周圍三百里內的距離,武王更是於一日前派兵包圍了小王爺在京師內的樑王府,據最新的消息來看還沒有退兵的打算,也嚴禁府內的人出入,所以還沒有裡面的消息傳出來。另外,墨騎軍第三、四營,赤影軍第二營略有異動;禁衛軍和負責守衛京師的金羽軍有小規模的調動,兩軍中有幾位將領下落不明,懷疑已經被軟禁……”
聽着這幾日京師傳來的消息,邵景瑄面色有些凝重,食指輕叩着腰間玉帶,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才問道:“杜府的人是什麼時候過去的?”
“杜小姐於前日率領一隊護衛路過這裡,一行約三十人,向着京師城的方向去了;昨日有兩隊商隊進城,一隊當天就離開了,另一隊正住在這裡等候您的吩咐。”
“嗯,”輕輕地哼了一聲,邵景瑄隨手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他的跟前,然後重新坐了回去,道“李副將有什麼見解?”
“見解談不上,”淺酌了一口清茶,李副將輕搖了一下頭,語氣中多少有着一些遺憾的味道,說“倘若我還留在軍中,對於軍中的勢力分佈倒是能更加清楚明瞭一些,現
在卻只能試着分析一下了。”
“李副將但說無妨。”微微擡了擡手,邵景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想先聽聽他的分析,然後再自己思考整理出接下來的計劃,畢竟眼前的這位可是當年叱吒戰場的將軍之一,更是他父親生前最中意的一位謀士型部將。
“據我說知,墨騎軍一直都是由二皇子統領,此次一營、二營和五營跟隨北伐軍去了朔北討伐狨搠人,二皇子本人則在西北抗敵;赤影軍是大公主統領的,除一營去了朔北外,其餘都留在京師。現在這兩路人馬都歸入了皇室,暫由大皇子和三皇子管理。這次發生異動的知識其中的一部分人,可以理解爲他們於武王或康王有所聯繫,也可以認爲他們是有各自的目的;至於禁衛軍和負責守衛京師的金羽軍所發生的事情,也可以有兩種解釋,一是皇上察覺到軍中有人圖謀不軌,藉此機會將他們剷除了;二是軍中確是有人圖謀不軌,不過被人發覺,於是他們就殺人滅口了。”苦於情報不足,李副將的兩道濃眉都擰成了一個結,估計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 的情報分析了。
輕輕地敲擊着玉帶,邵景瑄並沒有去評價他的分析,只是和李副將簡單的聊了幾句別的,然後就吩咐守在門外的人送他會城守府去了。送走了李副將,邵景瑄雙手負於身後,慢慢地在房間裡踱起了步子,直至那半截紅燭愈來愈短,最後終於在呲地一聲中熄滅了,他站在黑暗中,一雙漆黑的瞳子閃着陣陣的寒光。
“楚
何,馬上去叫幾個人隨我回京師,順便吩咐留在這裡的杜府商隊,明早天一亮就馬上趕往京師。”
突然推門出來,守在門口的楚何被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反應,邵景瑄就已經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反應迅速地應了下來,他在轉身之際,突然瞥見隔壁上官若言已經熄了燭火的房間,略一踟躕,他轉過身來悄聲問道:“要叫上姑娘嗎,公子?”
“……不必。”略一沉吟就有了決定,邵景瑄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隨即轉身向樓下走去。刻意地將腳步放的很輕,他走到了樓梯口,突然停了下來,剛想吩咐身後的楚何留下幾個人來保護上官若言,就聽一陣輕輕的吱呀聲,回頭一望,只見上官若言正衣衫整齊地站在門口,淡淡的眼底隱約有着一絲翻騰的怒意。
“若言……”
“能說的就在路上說吧,免得耽誤了時間。”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上官若言徑直走過他的身邊,步履輕盈地走下了樓去。單手扶着額頭,邵景瑄微微苦笑了一下,心裡確是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她有這麼小孩子氣的地方呢?心裡自問着,他緊跟在她的身後走下樓去。
店門外,先一步出門的楚何已經將馬牽了出來,此刻正等在門口,飛身躍上馬背,豈料動作過大扯痛了背上的傷口,輕輕地倒抽了口冷氣,上官若言面不改色地端坐在馬背上,直到全部人都上了馬,才輕喝一聲,策馬奔出了朔然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