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我們在勾欄院過得很是悽慘,空有姿色卻不懂得如何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虛與委蛇,一身傲氣,常常被打個半死,任人凌辱。
也是沈凌酒出面替我打傷過不少登徒浪子,她還自掏腰包花銀子請琴師教我們彈琴,讓我們識字,甚至告知我們一些用以防備的小手段。可以說我和緋月有今日這般舒坦的日子,若當初不是她出手相助,我們怕是早都被打死了。我感激她的同時,愛慕她也是情有可原吧?”
“看來她也不是本宮想的那般膚淺。”
“她哪裡是膚淺,她是困在淺灘的龍,她的故事可多了。”
容煥忽然來了興致,“都有些什麼故事?”
鳳卿眸子黯淡了一下,說道:“畫溪苑上萬衆矚目她一曲鳳求凰,向昭王表白心跡,和昭王雙雙跌落畫溪苑崖底,兩人奇蹟歸來,她爲了昭王可謂煞費苦心,羨煞旁人,七夕之夜,螢火通明,雖然昭王並未赴約,卻被傳爲佳話。後來薨逝的皇上欲納她爲妃,被昭王搶親,兩人喜結連理,後來她哥沈煜書出事,衆人一度認爲他死了,她在城門迎喪痛哭,全城的人都忍不住爲她悲嘆,因爲這件事,她扳倒了位高權重的赫連雲,後來赫連公主前來,昭王蠱毒發作,先皇欲動昭王府,昭王爲了保全她將她推出京城,她單槍匹馬,風華歸來,之後她更是憑藉一人之力力挽狂瀾拯救昭王府於水火,後來她纔會帶着昭王去西禹,後面的事兒你都知道了,從西禹回來她也一樣功不可沒啊?”
容煥敲了敲他的腦袋,“聽你這麼說來,這個女人確實有幾分能耐,你好像很崇拜她?”
鳳卿點頭,“彷彿只要她想做的事兒,便沒有做不到的,不驚天地泣鬼神便不是她的風格。不管她做什麼,我都覺得很有道理。”
容煥嘆氣,“可惜,她不喜歡你。”
鳳卿聽言,脣邊的笑消失,說道:“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是卑賤的奴籍,若是高貴的世族子弟,便有資格和昭王一爭高下,歸根究底,不過是自己沒有資格而已。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容煥摸着下巴,“爲何?”
鳳卿釋然的笑了笑,“因爲她那樣的女子,值得更好的男子疼愛和擁有啊,而昭王無疑便是那樣的一個男人。”
容煥笑了笑,“就像——你這麼美,你便值得本宮的愛。”
鳳卿垂眸,“那鳳卿便多謝殿下擡愛了。”
容煥:“鳳卿,你爲什麼願意跟本王去西禹?”
鳳卿目光飄向窗外,“因爲不想待在勾欄院了。”
容煥拉着他的手,“也好,隨本宮去西禹看看異國風情也不錯。”
鳳卿斂眸,情緒淡淡的,不再說話。
酒肆中又在唱那首《眉間雪》,遠遠便能聽到詞曲傳出:“最害怕酒肆閒談聽到你名字,斟酒獨酌……細雪紛紛覆目,清寒入骨……”
鳳卿聽着眼角不由微微溼潤。
人生就是這樣,諸多不捨,諸多不得。
爲誰烹過茶,誰又入過誰的畫?
昭王府
“小姐?”一個怯怯的聲音響在身後,略有耳熟。
沈凌酒正遊離世外,被這麼一叫,猛然回過神來,“嗯?”
青葵上前來,命人扯掉桌上的茶水,“茶水都涼了,你喝着沒感覺嗎?這樣下去,拉肚子怎麼辦?”
沈凌酒這才呆愣的放下茶杯,“你不說我都沒發覺,我飽了。”
青葵:“……”
沈凌酒剛站起來,青葵便道:“王爺方纔回來了,此刻在書房,讓你進去一下。”
沈凌酒後知後覺的點頭,“我這就去。”
書房裡,司行儒拿過一本策論,此刻又合上,見她進來了,便道:“容煥走了?”
“嗯。”
打量着他的書房,沈凌酒不禁有些自慚形穢,孤本絕本,珍本善本,抄本刻本……無不囊括,也都擺放有序,紋絲不亂,桌上筆墨紙硯也都是上上之品。她想起以前沈煜書不在的時候,她借用他的書房,但凡經她用過,他回來便在也找不到他想看的書。
沈凌酒隨意拉了根椅子坐在他書桌前,“回來就往書房走,這是你戒不掉的毛病嗎?”
“不然去哪兒?”司行儒輕擡目光將她瞧着。
“去林子裡看看風景也是好的啊?”
司行儒放下書,走到她跟前,雙手撐着扶手,近在咫尺的臉讓沈凌酒嚥了咽口水,“萬一本王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如何是好?”
靜寂的書房中,司行儒的聲音就如同空谷迴音,盤旋,再盤旋……
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他看到鳳卿了?
沈凌酒從紅塵外神遊回來,耳根有些發燙,忙把俯身而來的人推開,“我……我和鳳卿……其實……我們什麼也沒有……”
司行儒斜眼看她,“沒有你腿抖什麼抖?”
沈凌酒起身,甩了下袖子,實在不知道該瞧哪裡好,“我緊張不行啊?”
司行儒:“又沒做虧心事,緊張什麼?”
沈凌酒目光斜飛,瞧着房樑,“我做了虧心事也不會緊張啊,可你離我那麼近我便緊張了。”
“是麼?”司行儒好整以暇地注視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總之,表情看着很玄幻,最終將沈凌酒本就空白的腦子攪成了一鍋漿糊。
“日月可鑑,天地良心。”
他臉上盪漾着淺笑,卻不知爲何,看得沈凌酒汗毛一陣迎風抖。
“若本王告訴你,是本王讓容煥去勾欄院尋樂子的呢?”
虛驚一場後,沈凌酒腿還有些顫,許久纔回味過來,“啊……你說什麼?”
“是本王讓容煥去勾欄院的,他還在勾欄院宿了三日,日日歇在鳳卿的房裡,兩人推杯換盞,不亦說乎。”
沈凌酒盯着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是什麼都沒說。
她記得鳳卿離開時,她問鳳卿可是願意,鳳卿並不作答,眼下,不管他願不願意人都已經走了,她嘆了口氣,“我餓了,要不要一起吃飯?”
“你先去。”
“好吧。”
“這個青菜好像淡了些,這個魚今日貌似有些腥味兒,這個玉米肉丸子好像不夠酥嫩,這個湯……”
“小姐,這個湯又怎麼了?”青葵猶豫不定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