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御醫、民間的神醫,一撥撥的被請來給雲初淺診治。每個人都想盡辦法要醫好昏迷的他。各種名貴的藥材、各種土方,但凡是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上了。
最後韓一景探了脈,才搖着頭,一臉落寞的對蕭雲霽他們說道,“該用的方法咱們都用了,眼下只能靠天靠王妃自己了,若是她這三日裡沒有醒過來,恐怕就……永遠都醒不來了!”
蕭雲霽猛打了一個激靈,狐狸眼底已經一片惶恐。
他扯着已經啞了的嗓子對韓一景吼着,“一定要讓她醒來,她不醒來,我就讓整個汴梁城的大夫都給她陪葬。”
韓一景看着他因爲沒有充足睡眠而泛着血絲的眼睛,心裡雖也懼怕,可又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得垂着頭認真的說道,“主子,這一回你就是把天下的大夫都屠盡了也沒辦法了。”
蕭雲霽被他這悲觀的話語打擊的全身一震,蒼白而矜貴的嘴脣抿成一條直線。
屋裡雲政雲向北以及周嫺君臉上也都失了血色。
韓一景看着滿屋子愁容的人,又小心翼翼的提議着,“要不大家這幾天有空就每人跟她說些話,說不定會有用。”他說的這個方法也只是把死馬當活馬醫而已。
蕭雲霽他們暫時也實在是拿不出其他方法了,便也只得按照韓一景說的去做。
可惜並沒有什麼多大的效果。牀榻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根本沒有一丁點兒要清醒的跡象。
驛館裡。
高通把雲初淺最新的情況稟告給她,厲承彥皙白的手指焦躁的敲擊着茶几的幾面,蒼白的臉龐上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就這麼幾天的時間,即使去西域找伽羅大巫師也來不及救她了。”
厲承彥一雙清澈的鹿眼黑黝黝,像兩汪高速旋轉的漩渦,彷彿要把人直接給絞進去。
高通嘆氣,默然不語。伽羅大巫師就是以前幫他家主子給晉王妃招魂的大巫師。
大巫師自從給晉王妃招完魂後就回西域了,東靖國到西域隔着十萬八千里,三天時間根本來不及。
“嘩嘩!”卻在這時,隔壁院子裡響起了摔東西的聲音,伴隨着瓷器落地的聲音還有蘇明月尖聲的肆罵聲,高通聽着,臉上浮起一片憤怒的神情,憤憤然罵着,“她都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了還在這裡亂蹦躂。等晉王妃那裡要是醒了,她的苦日子就來了。”
話雖然這樣說,可高通一想到雲初淺說不定根本就醒不來了,他眼神一黯。長長的嘆了聲息。
“高通,你繼續派人去醫館那裡看着,一旦有她的消息就快點來告訴朕。”厲承彥虛弱的說着,寬大的袍袖裡,孱弱的身子已經在止不住的抖動了。
高通恭聲應下。
隔壁院子摔碟聲還在繼續,厲承彥一張清俊的容顏已經皺的比麻花還要難看了。
……
成獻帝派了很多人出去尋找雲凌的下落,雲凌卻像是故意躲了起來,官兵們一直都沒有找到他。轉眼又過了兩天,眼看第三天雲初淺要是再醒不過來,恐怕就永遠醒不來了。
蕭雲霽他們簡直都要愁瘋了。
第三天,天空颳起了凜冽的寒風,下起冰刀子似的寒雨。
蕭清毓從御書房裡走出來,候在殿門外的幕僚立即爲他披上了一件披風。蕭清毓剛走沒幾步,又頓住腳步。仰頭看向殿外栽種的幾棵梧桐樹。梧桐樹的葉子已經發黃了,風一吹,有許多的葉子就簌簌的從樹上掉落,被風吹向遠方。
此情此景,看的讓人心頭不由得就生出一股孤涼悲寂之感。
“她那裡還是沒有醒來嗎?”蕭清毓落寞的問道。
幕僚輕搖了搖頭,默不作聲。
蕭清毓頓時像是陷入魔怔狀態一般,又沉默了許久。幕僚也不敢說話,只能在邊上候着。
冷冽的寒風颳的幕僚臉龐都要麻木時,蕭清毓卻像是突然被人附身了似的,扯住幕僚的手,尖銳的指甲幾乎要直接掐進幕僚手心的肉裡,“這汴梁城附近可有什麼比較靈驗的寺廟”
這個問題……
幕僚眉頭一皺,已經猜到蕭清毓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了。
在已經盡了人力的情況下,他的主子開始迷信起鬼怪神力了。幕僚知道這個時候再勸他主子什麼,他都不會聽的。於是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恭敬的回稟道,“啓稟主子,雖說城郊的伽藍寺香火最旺盛,不過奴才聽說白水寺因爲建在山上,去燒香的香客會少些,但去那裡燒香的香客們都說靈驗……”
幕僚既然知道了蕭清毓的心思,他怕蕭清毓衝動之下去伽藍寺爲雲初淺祈福,會鬧出閒話影響他的名聲。
便故意提白水寺,那裡燒香的香客相對少些,他家主子真鬧出什麼事情也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
幕僚的話剛說完,蕭清毓已經領着一頭扎進雨幕裡。
幕僚望着遠去的那抹急切身影,搖着頭輕輕的嘆着氣,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淺呀。
嘆完一口氣,幕僚也跟上蕭清毓。
蕭清毓出了宮就駕着馬往城郊的方向趕去。寒風捲着雨珠冷冷的砸在他身上。
加之,因爲下雨的緣故,出了城後路面就變得泥濘難走。蕭清毓騎在馬上,一顆心就像是今夜的天氣一般糟糕。
好不容易到了白水寺。他一下馬,跟在蕭清毓身後的幾個侍衛都皺了皺眉頭。
原來這白水寺建在一座海拔三四百米高的山峰上。這個高度其實並不算多高,只不過現在的天氣惡劣,登山的臺階又都淋了雨,走在這樣的山路上,人的心情肯定不會好。
蕭清毓側身而立,仰頭望了望被峰巒遮住,只露出一片屋檐角的白水寺。他溫潤的瞳孔裡漸漸的燃起了一抹偏執般的渴望。
將溫潤的脣一抿,他直接就走到山口的臺階處。
向上再一擡眼,山腳到山頂鋪了一條蜿蜒曲折的石階,如果想登山。就只有這條路上山了。
蕭清毓袍袖一撩,雙手作揖,神情突然變的無比虔誠起來,他“噗通”一聲筆直的跪在臺階。蕭清毓這樣驚世駭俗的動作立刻就嚇壞了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幕僚。幕僚們互看了一眼後,連忙上前要來扶蕭清毓。
但蕭清毓覺得自己既然要求神靈,那就得拿出十二分的虔誠來,便冷冷的喝令他們退下。兩人不敢違逆蕭清毓的命令,只能遠遠的跟着。
蕭清毓神情虔誠,他緩緩的從臺階上站起身,在踏上第二個臺階後,他又“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態度恭敬……
接着,第三個臺階,第四個臺階……
這樣的蕭清毓,哪裡還是那個讓成獻帝器重的儲君。
蕭清毓是每踩上一個石階就跪下來一次。
他知道雲初淺不喜歡他。也痛恨跟着蕭雲霽恩愛的雲初淺。
可奈不住,他賤!
他就是喜歡她!
每次看到她和蕭雲霽恩愛,他心裡就像是被人捅了好幾刀,血淋淋的疼。但越是這樣,他心裡就越是想要佔有她!
這次他雖然沒有去醫館見她,可也能想象到她躺在那裡會是怎樣一副無助的模樣。
廢物的他連接近她的權利都沒有,他唯一能爲她做的可能只有求老天幫她了。
若是上天能聽到他的祈求,讓她平安無事。他願意用他的壽命來換……只要她這次能平安的度過這次劫數,他願意折壽五年……哦不,十年也行。
只要她能平安的醒過來。
風呼嘯的從他溫雋雅俊的臉龐上刮過,冰涼的雨珠不停得砸在他的臉上、身上。
沒多久蕭清毓全身就已經溼透了。可他還是不改初衷的在巍峨的石階上緩步的蹣跚跪行。
老天可能都在和他作對。等他跪爬到半山腰時,不知道又從哪裡飄來一些烏雲。
烏雲密佈間,天地都暗了下去。
隨後烏壓壓的天空像是被誰撕扯開一道口子,寒風吹的更加瘋狂,風捲着滂沱的雨水向人澆來。
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他身後的幾個幕僚都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他們幾次冒死上前勸阻蕭清毓,但蕭清毓像是入了魔怔般。他咬着牙,仍然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緩慢向上移。
他的手上和腳上早就被沿路長着的薔薇植物劃出了許多道傷口。而他兩側的膝蓋也跪到受了傷。殷紅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袍袖,把他跪過的地方染出兩條觸目驚心的血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清毓終於“跪”着到了白水寺。
像這樣惡劣的天氣,廟裡的和尚根本就沒有開山門。幾個幕僚上前敲了敲廟門。
廟門被人從裡頭給打開,從殿門口走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和尚。那老和尚手攥着一串佛珠從門後緩緩走出來。
“幾位施主,不知有何貴幹?”和尚態度不卑不亢的朝幾個幕僚作了個揖,可目光再觸及到地上跪着的蕭清毓時,被他一身的狼狽樣詫異到瞳孔微微收縮了幾下。
“偶彌陀佛,這位大師,我想爲親人祈福……請你通融下。”蕭清毓捏着發痛的喉嚨艱澀的說着話。
老和尚定定的看了看蕭清毓一眼,沒有再說話,開門引着他們進了寺廟。
寺廟裡,蕭清毓跪在佛像下,態度謙卑而恭敬的把心裡的企盼對着上方的佛祖雕像說了出來。
煙燻嫋嫋中,蕭清毓長跪地上不醒。而在汴梁城的醫館裡,昏迷的雲初淺微不可察的輕眨了眨眼睫毛。
昏迷中的她像是被人帶到了另一個空間。在一片白霧散去後,她視線裡就出現了一個身形消瘦面容枯槁的男子。那男子被人關在陰森森的大牢裡,旁邊到處都是肆意爬行的老齊。
突然有兩個士兵打開了大牢的鐵門,走進牢裡對那蜷縮在角落的男子冷聲的說道,“汴梁城那裡傳來消息說……被你打進冷宮的忠勇侯女兒已經被你的皇后燒死了。”
一直安靜的蜷縮在角落裡的男人身子劇烈的一個抖動,揚起他的臉。
雲初淺就站在邊上,看到那個男子揚起的臉,她一驚,這個被關在大牢裡的男人竟然是蕭清毓。
那麼……剛纔那兩個士兵就是在對蕭清毓說她的死訊?
雲初淺心裡一凜,知道自己竟然回到前世蕭清毓御駕出征討伐蕭雲霽卻被蕭雲霽活捉的時候了。
兩個士兵在告訴蕭清毓這個消息後,就冷酷的起步離開了。
大牢裡,雲初淺看見蕭清毓面容劇烈抽搐,神情悲慟,不一會兒竟嚎啕大哭起來。
“淺兒,我不是讓你等我的嗎……等我的實力可以和雲凌以及朝中的大臣們對抗,就可以重封你爲後的嗎……到時候咱們就再生個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一定都會寵着他的……可你爲什麼就這樣走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在牢房的地板上。雲初淺在邊上看着他,神情依舊淡漠的很。
蕭清毓再怎麼懺悔,都不會讓她的親人重生了。她永遠不會原諒他!
“哈哈!“也不知道蕭清毓到底哭了多久,他突然像是瘋了似的抖動着肩膀癲狂的大笑起來。淒厲的笑聲在牢房裡不停的迴盪着,聽得讓人格外的毛骨悚然。
等他笑到最後,他又像是失了聲似的抿着脣抽起泣來。
“淺兒,這輩子我欠你的太多了……下輩子,下輩子咱們再做夫妻,我一定把這輩子欠你的都還給你……咱們到時候一定會成爲世間最恩愛的夫妻,好不好?”
“不!”雲初淺在邊上對他嚷着。她都已經因爲蕭清毓搭上了親人和她自己的命了,他憑什麼還要讓她下一輩子也要嫁給他!
他臭不要臉!不僅是下輩子,下下輩子,她永遠都不要再和蕭清毓有半點關係了。
“不!你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關係!”醫館裡,昏迷了幾天的雲初淺猛然間抖動着脣瓣開始說起胡話來。
蕭雲霽一直守在她的牀榻邊,聽到她說話了,他一顆心驟然“砰砰”亂跳起來,俊挺完美面龐“騰”的一下就蒙上了一層溫柔喜悅的色彩,灰敗的狐狸眼瞳孔裡也彷彿重新注入了異樣的光彩,讓他一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湛亮。
“韓一景!快來!淺淺說話了!”他激動的對守在外面的韓一景大喊着。
因爲他的高呼聲,一直候在外屋的韓一景自是匆忙趕進來,而云政周嫺君他們聽到了蕭雲霽這一個高呼聲也像是處在黑暗中的人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一羣人也紛紛的往裡屋衝。
這些人一下子就把雲初淺的牀榻圍了個水泄不通,各個都伸長了脖子等着雲初淺清醒。
“你做夢。我不會再嫁給你!”昏迷中和蕭清毓糾纏的雲初淺感知到耳畔邊好像有許多人再喊着她的名字,那些說話聲音一個聽着比一個熟悉親切,她像是在哪裡聽過似的,可是在哪裡聽過的呢?她的意識開始有那麼一點點的聚攏,潛意識裡很想睜開眼皮去看到底是誰在喊她。
虛弱的她一點點的努力,終於將眼皮睜開了一條小縫隙。
“淺淺!”蕭雲霽發覺她睜開了眼皮激動的攥緊她的小手,眼眶一紅,眼淚忍不住就掉了下來,一種失而復得的感動衝擊着他的心臟口。
剛纔是蕭雲霽在喊她嗎?
還好不是蕭清毓!
雲初淺咧着嘴角虛弱對蕭雲霽笑了起來,“別哭……醜……”
“好!我不哭,你乖乖好起來!”蕭雲霽幹嘛擦掉臉上的淚水,不停的向她點頭。
雲初淺目光輕移,又想去看她爹,可視線卻撞見了一張和她有大九成相似的臉龐。她痛苦的蹙緊着眉頭。咧嘴嘴角問,“誰?”
“淺淺,她是你親生的孃親。”蕭雲霽趕忙向她介紹起高嫺君來,“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好起來,你就有兩個爹也有親孃疼你啦。”
高嫺君眼眶早就被淚水打溼了。她上前一步,也扯住雲初淺的小手,哽咽着聲音道,“淺淺,我是你母后。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母后怎麼辦?”高嫺君話說到後面,已經哽咽的再沒有辦法說話了。
昭陽侯如今變成了那副模樣,他們的親生女兒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讓她怎麼辦?
我娘?
雲初淺下意識的輕擰了擰眉頭,想去想她這一昏迷怎麼就多了一個娘了。可她只剛一動腦子,腦子就有眩暈感襲來,繼而她眼皮一沉,眼前又迅速的被黑暗所籠罩,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好不容易醒過來的她又是一下子就昏過去了,所有關心她的人一顆心都馬上提到嗓子眼處,原本喜悅的心情頓時的就又是一沉。
蕭雲霽發了狂似的向韓一景喊着,“快點讓她再醒來!”
韓一景趕忙再給雲初淺探脈,這一探,他臉色一白,倒抽了一口氣。
“主子,王妃的脈博好像跳動的越發無力了。”韓一景戰戰兢兢的說着。
果然,他這話一落下,蕭雲霽和雲政已經受不了,“怎麼可能?你明明說只要她在這三天裡清醒過來人就會好起來的。她剛纔都醒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韓一景不得不又小聲的解釋着,“王妃剛纔那可能是‘迴光返照’的景象。”
蕭雲霽被“迴光返照”四個字砸的差點就直接站不住了,他抖動着發白的脣瓣,臉上那些瘋狂的神色轉而被悽楚無助的神情所取代,“韓一景,你再想想辦法,你的醫術那麼高超,一定可以救她的。”
韓一景低着頭視線不敢和蕭雲霽相對視,他真的已經盡力了,王妃能不能醒來他真的已經不敢保證了。
就在整間屋子被低氣壓環繞之時,張天從門外一臉喜悅的衝進來,“主子。外面來了個老頭子,他說他可以救活王妃。”
突然炸來的一個消息讓蕭雲霽眼裡又陡然有了光彩。
“快!快去請他進來!”
須臾,張天就把人請了進來,等蕭雲霽見到來人後,面上一詫,“怎麼是你?”
原來來人是那天給他家淺淺解籤的老頭子,那老頭子當時說他和淺淺是沒有緣分強成的親,當時他的可不樂意。
老頭子捋着發白的鬍鬚,也不對蕭雲霽解釋什麼,直接道,“老生先看看病人。”
蕭雲霽雖然對這個解籤的老頭沒有什麼好印象,但眼下這個情況,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那老頭子徑直的走到雲初淺面前,給她探了脈。一雙渾黃的眼睛眯了眯,對屋裡的人說道,“她現在被夢魘纏困住出不來了。但救她的辦法也不是沒有。”
老頭子說完,精利的目光落在蕭雲霽身上。
蕭雲霽心裡一動,馬上表示,“老前輩只要能救醒她,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
雲政也在邊上說着,“老先生若是能救醒小女,雲某人下輩子甘願爲老先生做牛做馬,償還老先生的救命恩情。”
那老頭子輕沉吟了片刻,拉着蕭雲霽的手對屋裡其他人道,“老生現在想和晉王爺單獨談一談。能救晉王妃的只有晉王爺了。”
衆人聽他這麼一說,自然是不會阻止他們兩人相談。
僕人準備出了一間房間。
那老頭子進了屋,闔上門後就對蕭雲霽道。“之前老生對你說過,你們夫妻是沒有緣分結成親的。換而言之,她命中註定的郎君根本不是你。你若是想救她也可以,不過可能要犧牲點東西。”
這老頭子已經看出雲初淺是重生的。
“什麼東西?”若是以前聽老頭子這樣說蕭雲霽早就讓人將他打出去了。
老頭子眼裡射出的精利的目光,對着蕭雲霽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用很篤定的口氣道,“王爺,你這些年應該對那張龍椅有所圖謀吧。實不相瞞,你的確有稱皇封帝的命格。”
蕭雲霽見他看出了自己埋藏最深的野心,便也不再隱瞞,點着頭應道,“老前輩沒說錯。以前本王一個人時被本王的皇兄怎麼排擠都可以。後來被皇兄賜婚婚後,我就已經開始籌劃了,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很快會實現我的夢想。”
都說竊國者大賊也。
蕭雲霽卻不這樣想,那皇位本來就該是他的。他現在只是爲了奪回屬於他的東西而努力。
老頭子見他這般坦蕩,心裡倒是對他生出了一點的好感。便也不廢話,直接說道,“你要想救她,那可能就要拿你的皇帝命格換她。”
蕭雲霽一愣。
老頭子捋着鬍鬚繼續說道,“你要是肯換的話,我就幫你讓她活過來。但是以後你可能就當不了皇帝了。說實話,你的妻子是個異數,她活着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了,讓許多的人偏移了他們生命該有的軌跡。她即這次不受傷,恐怕老天爺也會讓她再出個其他的事的。若是想救活她,肯定要拿你最重要的東西來博了……”
“老前輩,你不用說了。我願意。只要你能把救活了。我們夫妻兩大不了從此隱姓埋名過隱居的生活。”
蕭雲霽面容堅定,說話的聲音篤定而鏗鏘。
“好!”老頭子手往他肩膀上一拍,“既然你決定了,老生就幫你。但你這妻子的存在就是個異數,你皇帝的命格換了,以後當個皇帝可能性不高了,當個王爺什麼的說不定還是可以的。”
“老前輩,那就麻煩你快點救醒她吧。”她要是再這樣昏迷過去,他都要瘋掉了。
老頭子知道他心裡急迫,便也不再耽擱了,起身走進了雲初淺的病房……
昏迷的雲初淺感覺自己好像在夢裡又做了個夢。夢裡的那個夢,她睜開眼睛看到圍在她身邊的是蕭雲霽。蕭雲霽告訴她,她親生的孃親來找她了。
太好了,她以後就不會被人譏笑說她是白氏和外面男人媾和生下的小雜種了。
她爹也不會因爲撫養她而丟臉了。
她心滿意足的笑着,偏偏這時耳畔邊又有煩人的聲音在呼喚她。她從她夢裡做的那個夢裡清醒過來,對上的就是陰森森的牢房,以及像一條狗似的匍匐倒在地上悲慟哭着的蕭清毓。
只要蕭清毓存在的地方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她永遠不要和這個男人再糾纏下去了。她腳下的步子輕移,想要衝出牢房,卻像是有一股無形強大的力量將她困住。她逃脫不了,就只能和蕭清毓面對面。
對着他越久,她越覺得自己要奔潰。
她眼前的畫面突然一個劇烈的扭曲,下一刻她面前再也沒有討厭的蕭清毓。她發現她竟然回到了皇宮。
金碧輝煌的御書房裡,蕭雲霽坐在龍椅之上,對着殿裡的文武百官高聲道,“忠勇侯這人雖然頑固不靈,但如果沒有他,咱們東靖國的邊關也不會平安無事這麼多年。既然他是被冤枉的,那朕明日就親自去他的墓陵前祭拜他一番吧。算是朕最後能爲他做的事了。”
他金口一開。殿中的官員沒有敢辯駁的。
雲初淺就站在蕭雲霽的身側,凝視着他完美俊挺的臉部線條她心裡生出一股甜蜜的自豪感。
這樣一個英勇神武的蕭雲霽,是她重生後的夫君耶。
她其實真的很幸福。
到了第二天,雲初淺跟着蕭雲霽去了雲政的墓陵。
到那裡時,她愕然的在她爹的墓陵旁邊看到了她大哥的她嬌嬌的還有她的衣冠冢。而在她的衣冠冢上豎着一塊石碑,石碑上刻着的是“忠勇侯之女雲初淺之墓”。
雲初淺知道前世的她是蕭清毓的女人,她雖然是冤死,可依東靖國的宗族規矩,她是出嫁的人是沒有資格埋進孃家的墓裡的。而現在,在她死後他們一家竟然可以埋在一起。
人生雖還有遺憾,但到底在死後她還是感受到了世間的溫暖。
雲初淺心裡一暖,卻就又看到蕭雲霽在率領百官祭拜他爹後緩緩的走到了她的墳墓前。他蹲下身,撫着墓碑,輕聲呢喃着。“朕雖然跟你定過親,但到底是沒有緣分。希望你來世能擦亮眼睛,找個真心對你好的男人。記住,我說的對你好,不僅僅是指在你落魄無助時對你拋出橄欖枝對你的男人,還包括在你風光無限時也能愛着你的男人。”
雲初淺在邊上甜蜜的笑着,“那個人就是你呀!”
一陣清涼的風兒吹起蕭雲霽的頭髮,蕭雲霽從墓碑前站起身,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有一種被陌生人偷窺的感覺。
可他四處張望了下,除了文武百官以及太監宮女以外,並沒有陌生的人。
“回宮吧!”蕭雲霽疑惑的皺着眉頭,淡聲說了句。
等他乘上馬車時,他心裡像是被什麼牽掛了似的,又掀簾凝望了雲初淺的墓碑一眼,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自此後,雲初淺就在蕭雲霽身邊遊蕩着。她看着他每天上朝、下朝、批改奏摺,和文武百官商談國家大事。他完全就是一個勤勉的皇帝。
後來有一天,她看到張天抱着一疊畫像進來,對着蕭雲霽稟告着,“啓稟皇上,這是禮部送來的秀女畫像。皇上,現在文武百官都讓你儘快的擴充後宮,趕緊給咱們東靖國封個皇后。”
雲初淺在邊上聽着,兩條黛眉就倒豎起來了,“擴充後宮齊憑什麼?蕭雲霽是她的男人。他可不想讓別的女人染指他。”
當然蕭雲霽和張天是沒有聽到雲初淺在邊上的抗議聲的。
大概是文武百官跟他提的次數太多了,蕭雲霽煩躁的揉了揉眉心,不耐煩道。“把那些畫像放下來吧。”
張天聽命的把那些畫像送到蕭雲霽面前,一一爲他打開。
蕭雲霽似乎對擴充後宮的事情沒有什麼興趣。被張天磨得緊了,就隨意的從那些還沒有攤開的畫像裡挑了一張,“就她了。”
張天笑眯眯的趕緊將那張畫像攤開,結果畫像攤開後他一愣。
連忙向蕭雲霽磕頭認罪,“皇上,奴才該死。奴才是從宮廷的畫師那裡抱來的這些畫像,沒想到中間混了一張前前皇后的畫像。”
蕭雲霽聽說是雲初淺的畫像,便向畫像看去一眼。
畫像裡的女子手捻着一把美人扇。美人扇遮住她右邊的臉頰,只露出左邊的半邊臉頰。她身上穿着花梨纏枝葡萄紋的衣裳,眉眼無不精緻,一身溫婉嫺淑的氣度讓人看着眼睛一亮。
“真是可惜了!”蕭雲霽嘆氣,放下手上的狼毫筆,幽幽的向張天問道。“張天,你說當時成獻帝給朕和她賜婚時,朕若是沒有詐死,會不會就避免了雲府滿門的悲劇。”
突然的,他悲慼的語調一轉,勾着脣角莞爾輕笑,“如果當時這娶了她,現在就不用整天被文武百官逼婚了。說不定朕和她的孩子都已經可以去打醬油了。”
張天很詫異。他家主子這麼說,看來是不排斥這個雲初淺。只是可惜,她已經作古了。
他們兩人是有緣無分呀。
雲初淺看着堆積了一書桌的畫像,心裡早已經醋海生波,她霸道的認爲這個男人在她重生後已經是她的夫君了。她可不想讓別的女人獨享了他的寵愛。
不行!她要告訴他,讓他不要娶別的女人。
雲初淺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她激動的衝向蕭雲霽,想要告訴他自己的存在。
可卻在衝向他時,一陣劇痛向她席捲而來。她面前的畫面再次一扭曲,整個人就墜入了無邊的深淵中。
“淺淺……”
是蕭雲霽的聲音!
蕭雲霽在喊她,她一定得從無邊的黑暗中掙脫開。她不能讓別的女人搶了蕭雲霽!
懷着這個想法,雲初淺眼皮陡然一睜,清醒過來。蕭雲霽在邊上看到她突然睜開了眼睛,怕她昏迷這麼久,眼睛被強光給刺到,趕緊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等她適應過來了,他才放開他的手,對着雲初淺激動道,“淺淺,你終於醒了!”
韓一景在邊上又探了雲初淺一次脈,這次他驚喜道,“好了,好了!王妃脈搏跳動雖然還不是很穩健,但已經沒有危險了。以後只要再好好的修養一段時間就會慢慢的轉好的。”
蕭雲霽聽到韓一景的這番話後,壓在心頭的石頭這才終於放下。他矜貴的脣角輕揚,對她露出一抹糅合着溫柔和寵溺的淺笑,“你呀,以後你去哪裡我都得跟着你。”
邊上韓一景已經又端來一碗用千年人蔘熬製的藥湯,遞送到蕭雲霽面前。蕭雲霽小心翼翼的將蔘湯餵給她。
喝完蔘湯的雲初淺這才恢復了些許體力。
她回想起夢中的蕭雲霽,又看到正對他笑的蕭雲霽,她眉梢被一股溫婉的氣度糅合,也揚着嘴角,虛弱道,“即使我不在了……也不許你找別的女人……”
她每次受傷醒來後都是格外的依賴他,蕭雲霽無奈。只得寵溺的輕摸了摸她的頭,“你這小腦袋瓜裝着是什麼呀。從來只有我被你拋棄的份,哪裡還有我拋棄你的機會。”
蕭雲霽說到這裡,又開心的說道,“對了,淺淺。你竟然是越國的公主。我這個東靖國的王爺以後更不敢去看別的女人了,要不然你的母后恐怕會把我拿去剁了。”
因爲雲初淺終於平安無事,蕭雲霽這也纔敢對他說起玩笑來。
不過他心裡其實也是有擔心的。一個雲政一個雲向北這兩人已經夠難纏了。現在他又冒出一個岳母來……
天啊,他的小白眼狼爲什麼有這麼恐怖的身世。
蕭雲霽剛打趣完雲初淺,雲政周嫺君他們聽說雲初淺終於醒來了。這兩人連忙衝進房間。圍在雲初淺面前。
“爹。”雲初淺乖巧的看了雲政一眼,說話聲音甜糯可人,“淺淺又讓你操心了。”
雲政點頭如搗蒜,激動道,“醒來就好!”
雲初淺目光繼而又落在周嫺君身上。臉色一凝,心裡已經猜測到她就是她的母親。但這麼多年的分隔,她對她根本就是陌生的,一時間她不知道要該怎麼稱呼周嫺君。
當然心裡也顧忌着她爹,她怕萬一自己對親生母親表現出太過親絡的態度,會讓她爹心裡多想的。
周嫺君未語先凝噎,對着她那雙烏亮酷似昭陽侯的眼睛,心裡既酸澀又覺得百般對不起自己的這個女兒。
“淺……淺淺,母后終於找到你了……”周嫺君說完,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竟嚎啕大哭起來。,
她心酸。女兒在東靖國這裡受苦受難,她在越國悉心的栽培別人的女兒。
她悔恨,自己識人不清,最後連累了女兒和最愛的男人。
她痛苦,這麼多年骨肉分離,現在她已經長大了,橫亙在她們母女中間的距離和陌生感萬一一直都不能消除,那她要怎麼辦?
各種情緒在周嫺君心裡百感交集,她一張端莊的臉龐被淚水打溼,看的讓人無比同情。
雲初淺輕抿着脣瓣,擡頭望了一眼雲政。雲政心裡也難受,但知道造成今天這些局面發生的主兇並不是周嫺君。相反,她也是個受害者。
他向雲初淺點點頭,粗糙帶着老繭的大手輕輕摸着雲初淺的頭,“淺淺,她也不容易,爹不會怪你的。”
得了雲政這話,雲初淺才抿了抿脣,輕聲的喊了她一聲,“娘……”
這麼低低的一聲娘,叫的周嫺君更是激動的撲上前緊抱住雲初淺,又是自責又是慚愧的哭着道,“淺淺,都是母后對不起你……母后害你吃了這麼多苦……”
她的懷抱很暖和,帶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讓雲初淺莫名的有些安心。
她斂下眼皮,伸手回抱住她的腰。
周嫺君身子一震,繼而以保護着的姿態緊緊的抱住雲初淺,像一隻母雞在保護着幼小的雞仔。
看着她們母女團聚,雲政抹了一把眼淚,悄悄的走了出去。蕭雲霽心裡替雲初淺開心。但見到雲政離開,心裡也十分能理解他的心情。
當初他娶了雲初淺,雲政就護犢子的對他這個女婿百般挑剔。他真的是把雲初淺當親生女兒寵愛的。
現在女兒的親生母親找來,以後她會得到更多的親情。可他呢?他怎麼辦?
養了女兒這麼多年,到頭來他什麼都沒有得到。
他心裡不悲涼纔怪!
蕭雲霽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只得希望等他的小白眼狼把傷養好後,再來開導雲政。
不過想來,在她小白眼狼心裡,雲政雲向北纔是她最依賴的親人。他這個夫君都還沒有達到他們的地位呢。以後還得再修行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