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政像一陣疾風似的閃身進了醫館。
當他看到病榻上的雲初淺時,就覺得他站着的地板都在不停的往下陷,就連醫館裡的屋頂也在他的頭頂不停的盤旋而飛。
他看到的整個世界都灰沉沉的塌了。
在經過白氏的背叛後,他把女兒看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他這一輩子都不想經歷。
“淺淺!”雲政喉嚨一啞,像是有一股腥甜竄上來,他只剛呼出她的名字就噴出了一口鮮血。幸好張天鴛鴦他們都一直圍在房間裡,看到這樣的他,自是趕緊上前扶住他。
雲政推開張天鴛鴦他們的攙扶,邁着沉重的步子向牀榻邊走去。
明明只是很短的一段路,可是在雲政走來,卻像是剛剛爬過了崇山峻嶺那般的艱難。好不容易的立在牀榻邊,雲政黯淡的目光瞥見了像座石雕似的坐在牀榻邊一動不動的蕭雲霽。
“蕭雲霽,淺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告訴我,她怎麼會這樣的?你不是跟我保證你會好好照顧她的嗎?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嗎齊”
雲政額頭處有青筋暴現,狂暴的扯起蕭雲霽衣服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彷彿像一隻發了狂的野獸一般質問蕭雲霽。
蕭雲霽在他的質問中羞愧的垂下了眼眸,抿緊嘴脣沒有說話。
胸口卻有一股悍然的羞愧熨燙着她的五臟六腑。
雲政一點都沒罵錯。都是他的錯,他連個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他這般的態度更是把雲政給激怒,雲政抖着脣瓣,毫不猶疑的握緊拳頭,一記重拳就打在蕭雲霽的臉上。蕭雲霽被他這麼打着,也不還手,只愣愣的站在那裡,一身的落寞,讓人看着就忍不住爲他心酸。
“我早就說過淺淺嫁給你不會有什麼好結局的。你個該死的男人。你沒本事爲什麼要來招惹我家淺淺。現在淺淺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卻平安無事……蕭雲霽,該出事的人是你。”
隔着一扇門,隨後趕來的雲向北在聽到屋裡雲政的發飆聲,他悲從心頭來,走進屋裡,扯住了發狂的雲政,輕聲安慰,“爹,吉人自有天相。淺淺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剛開口把安慰的話說完,眼淚還是止不住,聲音一哽咽,“爹,淺淺一定不希望我們三人鬧起來的。”
他口中的三人自然是指他、雲政還有蕭雲霽。
兒子這話讓雲政心臟陡然一猝,想到女兒每次提到蕭雲霽時眉眼間藏不住的那份甜蜜,他臉上的神色終是猛然一垮,整個人像是一下子就被人抽去了精氣神,萎靡不振下去了。
“等淺淺醒來,我一定讓她和你和離!”雲政咬着牙,憤恨而無助的向蕭雲霽扔下這話。
蕭雲霽還是如一座冰雕一般的站在她的病榻前,一雙狐狸眼透出從未有過的茫然和恐懼。
他不知道命運對病榻上躺着的女子展示出它怎樣殘酷的一面……
……
蕭清沛回府時把雲初淺被刺的消息告訴給了雲初鳶。雲初鳶那時正對着銅鏡照她那張臉。不得不說雲初淺給她的藥膏效果實在是太好了。才短短几日。她臉上的疤痕就又淡化了些。
蕭清沛一雙有力的手從身後輕攬住雲初鳶的纖腰,輕咬着她的耳畔溫柔的說着,“鳶兒,老天有眼,雲初淺這一回是挺不過去了。她這一死,你以後就不用再被她欺凌了。”
蕭清沛纔不管蔣氏爲什麼要刺死雲初淺。反正他知道雲初淺一死,他的小皇叔肯定會崩潰,他的鳶兒肯定會開心。
雲初鳶依偎在蕭清沛的懷裡,忍不住的輕掩了掩嘴角,嘴裡浮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太好了。雲初淺一死,她臉上的疤一淡,她就又可以成爲汴梁城的第一美人了。
到時候說不定她還可以利用美se去誘huo……
雲初鳶水潤的眸子在蕭清沛身上滴溜溜一轉。她當初喜歡蕭清沛,那是因爲他是儲君,是能給她帶來無限榮華富貴的男人。而現在的蕭清沛只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王爺,她當然得爲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
被她水潤的眼睛凝視着,蕭清沛心裡一陣悸動,扶着雲初鳶的纖腰,順勢將她抱上牀榻。懷着對雲初淺幸災樂禍心情的雲初鳶心情無比暢快,扭動着水蛇腰纏着蕭清沛要了一次又一次。
蕭清沛陷在她的纏綿中難以自拔,心裡恨不得要爲這個女人生要爲這個女人死。
刑部大牢裡。
幾個衙役也在討論着雲初淺被刺的消息。
一個四十多歲的老衙役喝着酒,張着一口白牙,嘆氣,“這忠勇侯真是可憐了。一輩子就娶了一個女人。結果到頭來這女人還跟別的男人鬼混,把鬼混生的小雜種抱回家給忠勇侯撫養。忠勇侯綠帽子戴得老高了。我要是忠勇侯,估計也不活了,直接撞死得了。”
另一個二十多歲還沒有成親的衙役則是同情起蕭雲霽來,“晉親王纔可憐呢。要不是晉王妃被刺了,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娶回府的根本就不是什麼侯府之女。而是外頭野男人的種。將來咱們東靖國要是和人打戰了,晉親王上了戰場,保不準晉王妃也給晉親王來了個紅杏出牆。”
邊上又一個三十多歲的衙役喝了口酒後,輕啐了口痰,目光鄙夷的向關押着白氏的牢房看去。
“要我看來,忠勇侯和晉親王都可憐。他們兩人可都是咱們東靖國的大英雄。大英雄有現在的遭遇,也是被關押在牢裡的那個下賤女人給害的。”
這個三十多歲的衙役說着話,身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抓起牆壁掛着的一根鞭子。就向關押白氏的牢房走去。
牢房門口一開,白氏聽到聲音剛要擡頭,帶彎鉤的鞭子已經向她甩來。
白氏痛苦的哀嚎聲就在監牢裡迴盪開來。
牢房外那些衙役卻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喝着他們的酒。
尚書府裡。
雲老太太也知道了雲初淺被刺的消息。她對此反應十分的涼薄,只譏笑着對雲志遠說道,“志遠,你看到了吧。你大堂姐平日裡從不把我這個祖母放在眼裡,現在老天爺都看不慣她了。志遠你千萬不要學她。你可要好好的孝順祖母。”
雲志遠輕仰着頭,雙瞳黑不見底,“祖母,您畢竟是大堂姐的祖母,她現在受了重傷,咱們還是去看看她吧。要不會被外面的人說咱們不顧骨肉親情。”
雲老太太憤憤然,“平日裡也不見她來孝敬我,她現在出事了還得連累我去看望她。真是晦氣。”
雲老太太看着是不想去醫館見雲初淺的,所以挑剔她的話也多了起來。
“而且,被蔣氏一張揚,外面的人都以爲你堂姐是白氏和外男媾和生下的小雜種。她都已經是一個小雜種了,我要還去看她,那我這老臉往哪裡擱啊。”
雲志遠眼皮輕垂,脣角揚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現在外界面的人都在傳雲初淺是小雜種,雲政是被戴了綠帽子的將軍,爲了維護大兒子的臉面,她這個當母親的難道不是更應該去醫館瞧瞧孫女的傷情嗎?
她現在縮着不出面,外面的人會怎麼想?當然是更加篤定雲初淺是小雜種的傳言了。要不然怎麼連祖母都不肯露面。
雲志遠脣角在雲老太太看不到的角度裡輕揚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如果不是雲凌沒有兒子,她這般涼薄的人肯定也不會對他有疼愛之情的。
……
宮裡,蕭清毓的母妃齊妃娘娘正在修建一盆牡丹花,聽宮女說了雲初淺被刺的消息後,她心下一個雀躍,手裡沒有拿穩剪子,一不小心就把一朵開的正豔麗的牡丹花直接給剪了下來。
齊妃一對眉毛輕揚,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原來她這般的不堪啊。還好本宮的毓兒沒有娶到她,要不然這一輩子都要淪爲整個東靖國人嘲笑的對象了。”
將剪壞的那朵牡丹花拾取,齊妃抓着剪子又是將那朵牡丹花一陣亂剪。剛纔還開的妍麗的牡丹花轉瞬間就變得零落不堪。
丟掉手上已經剪爛的牡丹花,齊妃嘴角輕撇,對身邊的宮女命令道,“讓人去傳毓兒,就告訴他,本宮病了,想要見他。”
爲了不讓她的兒子在雲初淺被刺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她得把他叫到宮中來,親自看着他才能放心。
而和齊妃同在皇宮裡的皇后覃氏在知道了雲初淺被刺的消息後,脣角也揚起了淡淡的笑。
“太后以前在宮中的時候總是動不動的都要誇獎雲初淺是個有福氣的。這下她打臉了吧,纔剛嫁給晉親王沒幾天就被人刺了,這哪裡是有福氣的人呀,分明就是一倒黴鬼。”
覃氏伸出帶着護甲的手指捧起宮女托盤上的熱茶,面色悠然的輕品了起來。
她對雲初淺的印象一直不好。
這女人錙銖必較,惡毒狠辣,以前沒少頂撞她這個皇后還有她的沛兒。
如今遭殃了,她心情還是很愉悅的。
……
御書房裡,成獻帝懷着幸災樂禍的心情正伏案批改奏摺。他的貼身太監弓着身子上前,面色緊張的稟告着,“啓稟皇上,越國太后命人送來了文書。”
“越國太后?”成獻帝兩道濃眉輕挑了挑,心裡疑惑。但面上還是拿起太監遞到他面前的文書低頭看了起來。
這一看,他兩隻手就輕顫了起來,擡頭就向太監道,“快擺駕,朕要親自到宮門口迎接她!”
太監不敢怠慢,火速的退下去安排了。
御書房的成獻帝這時卻有些緊張起來了。都怪蕭雲霽,當年他們父皇在位時東靖國的國力並不輸給越國。偏偏有個蕭雲霽整日和他這個皇兄攪風攪雨,害的他不得不把一些注意力放在防備蕭雲霽的身上。
以至於國力有那麼一點點的衰退。
倒是讓越國後來者居上了。
想來越國太后這次能親自到東靖國,那肯定是爲了昭陽侯的事情。
可他手下的那些官員偏偏一個比一個不爭氣,到現在都沒有查出謀害昭陽侯的兇手,他現在也不知道要該怎麼和越國太后交代了。
成獻帝想到這些,只覺得肩膀一沉,像是有什麼無形的壓力向他壓了下來。
恢弘壯闊的皇宮大門前,周嫺君一身火紅色繡着鳳凰的雲煙衫,逶迤拖地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雲髻峨峨,戴着五鳳朝陽掛珠釵,一塊麪紗遮住臉龐。眼神顧盼生輝,氣質雍容貴氣。
“皇上到!”太監尖厲的聲音響起。
成獻帝王領着一羣文武百官出現在周嫺君的面前。
“越國太后,你要來東靖國怎麼不早說一聲,朕當時就會派人一路保護你了。”成獻帝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在周嫺君面前表現的溫文爾雅,客氣謙和。
周嫺君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東靖國皇帝陛下,借個地方咱們談一談吧。”
她說話的聲音高冷,雖只是輕掃了成獻帝一眼,卻也讓成獻帝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成獻帝心裡暗惱,他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怎麼就在一個女人面前露怯了。
調整了面上的神色。他寡情的臉龐上掛出威嚴的神情,“那好,還請越國太后你移步。”成獻帝說話間,步子輕移,已經在前頭帶路。
周嫺君起步跟在他身後。跟在周嫺君身後的幾個官員也昂頭挺胸,從東京國的文武百官面前雄赳赳的走過。
御書房裡。
閒雜人等都被遣散在殿外。金碧輝煌的大殿裡只剩下成獻帝和周嫺君兩人。宮女將泡好的頂級貢茶端上來,成獻帝藉着端起茶盞之際,飛快的又打量了一眼正對面坐着的周嫺君。
見她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度是他宮裡的女人們所不能比擬的。
他心裡暗自羨慕昭陽侯,竟然能得到這樣的女人青睞。
“東靖國皇帝陛下,哀家這一次進宮來見你,是爲了兩件事情找你的!”周嫺君一雙丹鳳眼射出寒寒光,“第一件事情。昭陽侯是哀家倚重的權臣。這次他在東靖國遭遇不幸,你們東靖國也該負起一半的責任。”
成獻帝被她那目光看的只覺得遍體生寒,他趕緊保證道,“越國太后,你放心,昭陽侯的事情我們東靖國一定會查清楚的。”話是這樣說,他心裡對他說的這話也是心虛無比。
事態都發展成這樣了,這個成獻帝還用這種敷衍的態度在搪塞她。
周嫺君寬袖從茶几上拂過,上等的官窯茶器“譁”一聲,墜了弟。
一時間滿地狼藉。
成獻帝被她的氣勢給威懾到,又擡頭趕緊要向越太后解釋。周嫺君這時卻是伸手扯下臉上的面紗,露出她的廬山真面目,看向成獻帝的目光彷彿都能迸射出刀光劍影來,“哀家今天來找東靖國皇帝陛下你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希望皇帝陛下能幫哀家證實一件事情。”
成獻帝對上那張可謂算是挺熟悉的臉龐,一時間錯愕在原地。
他雖然聽厲承彥說過雲初淺長的和越國太后極爲相似,可這相似的程度……也未免太讓人瞠目結舌了吧。
不知道的人看了會以爲她們是孿生姐妹。
“東靖國皇帝陛下,還請你親自帶哀家去晉王妃療傷的醫館走一趟。”周嫺君淡聲要求着。
畢竟是東靖國的貴客,成獻帝也不敢拒絕她的要求,便只能客氣的答應了她的請求,讓人馬上擺駕出宮。
醫館裡,依舊被愁雲慘霧的氣氛籠罩着。
蕭雲霽維持着同一個姿勢守在牀榻前。韓一景親自端來一碗藥湯走到蕭雲霽面前,“主子,這是千年人蔘熬出來的藥湯,有吊命的奇效。您先給王妃喂服下。讓王妃固住精/元。”
蕭雲霽眼皮輕眨,接過那碗藥湯,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待藥湯的溫度不至於灼燙到雲初淺,他才小心翼翼的沿着她的脣瓣將藥湯給她喂服下去。
雲政雲向北默然的看着,喂進雲初淺脣瓣的每一勺藥湯都牽動着他們的神經。
餵了小半碗的藥湯後,牀榻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
雲政雲向北眼神黯淡無光,蕭雲霽緊緊的扯住她冰涼的小手,眼眶溼潤,低聲輕喃,“淺淺。你千萬不要有事……你可是答應過我要給我生個女兒的……淺淺,你醒一醒好不好?”
蕭雲霽心如刀絞,往日種種夫妻恩愛的場面現在回想起來無異於砒霜,腐蝕摧殘着他堅硬的心。
門口一個侍衛匆匆走了進來,在張天耳畔邊低語了幾句。張天走到蕭雲霽身邊對他道,“主子,皇上的御駕已經到了醫館門口了。”
蕭雲霽已經不關心成獻帝又要鬧什麼幺蛾子。他只緊緊攥着雲初淺的手,目光癡然的凝望着牀榻上的人,一動也不動。
“皇上駕到!”
門口太監的通稟聲響起。
屋裡雲政他們聽到通稟聲,不得不依禮出去迎接。但他們還沒有走出醫館,成獻帝領着一羣人已經進了醫館。
雲政他們給成獻帝行禮,成獻帝讓他們起身。成獻帝本是想將身邊的越太后周嫺君介紹給雲政他們的。戴着面紗的周嫺君制止了成獻帝的舉動。
“直接帶我去見晉王妃吧。”周嫺君淡聲對成獻帝說着。
成獻帝只得讓人在前頭引路。雲政他們不知道周嫺君的來歷。但見到成獻帝都對周嫺君露出奉承的神情,他們心中暗自猜測來人身份極爲的不簡單。
成獻帝帶着周嫺君他們進了裡屋,周嫺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安靜的躺在牀榻上的雲初淺。
她的那張臉……讓她看的一顆心越發沉甸甸起來。
“東靖國皇帝陛下,讓屋裡無關的人先退出醫館吧!”周嫺君淡聲對成獻帝囑咐着,成獻帝一揮手,讓屋裡的其他人都退下。
雲政雲向北不知道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到底要做什麼,一時間不想離開雲初淺。
周嫺君目光在屋裡環視一圈後落在雲政的身上,一雙丹鳳眼的眼角微揚,“忠勇侯是吧,你放心。我以整個越國皇室的名譽向你保證不會做危害你女兒性命的事的。請你先配合我一下,先離開醫館。”
雲政還是不放心,成獻帝乾脆讓人直接將雲政雲向北他們押出去。
屋裡還有一個蕭雲霽仿若一尊雕像似的守在牀榻邊。成獻帝想派人架走蕭雲霽,但蕭雲霽現在是一心撲在雲初淺身上。誰敢上前架他走,他就讓誰去見閻羅王。
屋裡的局勢一下子緊張起來。
周嫺君轉而又對成獻帝說道,“麻煩東靖國皇帝陛下,你也避退下吧。”
成獻帝已經猜不透這個越國太后葫蘆裡到底賣了什麼藥。但本着配合她的心思,他也就沒有多說什麼,拱手走出醫館。
成獻帝一走,屋裡只剩下蕭雲霽、周嫺君、昏迷的雲初淺三人。
周嫺君走到蕭雲霽面前,俯瞰着端坐在牀榻前的蕭雲霽,用威嚴的聲音說道,“晉親王,麻煩你也避退下好不好?”
蕭雲霽眉頭輕擰,卻根本沒有要離開屋子的意思。
周嫺君眼底結出一片冰霜。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向蕭雲霽重複了一遍話,“晉親王,麻煩你暫時離開屋子一下!”
“你要幹什麼?”蕭雲霽覺得面前突然出現的女人有些聒噪,他沉着臉厲聲的問她。
周嫺君將他的戒備和敵意收入眼底,伸手取下臉上的面紗,面紗下和雲初淺極爲相像的臉龐就出現在蕭雲霽的視線裡。
“我要證實一件事情。”周嫺君淡聲吐話,一雙丹鳳眼裡的目光沉沉地看向蕭雲霽,“那一夜的壽宴你也參加了。你該知道這世上雖然有長的極爲相似的兩人但若是這兩人連舉手投足間的動作都極爲相似,且連過敏的東西都一樣。那恐怕就得掂量掂量了。”
屋裡的空氣頓時緊繃。
蕭雲霽臉上神情一駭。
周嫺君雲鬢上的五鳳朝陽掛珠釵搖微抖,一雙丹鳳眼睛輕眯,身上的一股威嚴就流露出來。
蕭雲霽這時也猜到了什麼,幽銳的狐狸眼看了看昏迷的雲初淺又望向周嫺君。
“那好,我可以暫時先離開!”蕭雲霽妥協的退了一步。
腦子卻已經是亂成麻了。
周嫺君在他走出房間後,起步走到屋門口。在蕭雲霽離開後,整個醫館無關的人也都被清了出去。現在周嫺君的影衛掌控了整座醫館。
有一個影衛揹着全身裹着黑衣的昭陽侯進了屋。
而另一個影衛手裡端着一碗清水跟着走了進來。
周嫺君目光在屋裡兩個昏迷的人身上梭巡了一圈,之後長長的嘆了口氣。接過影衛遞過來的小刀,俯身在昭陽侯的指腹上劃下一小道傷口。
傷口處立時就有殷紅的血珠兒冒出來,順着手指的指紋滴落到清水碗裡。
取完昭陽侯的血,周嫺君面色複雜的向躺在牀上的雲初淺走去,手裡握着的小刀又在雲初淺手指的指腹上劃出了一小道傷口。
又一滴殷紅的血珠兒滴落在清水碗裡。
周嫺君屏住呼吸,仔細的注意着清水碗裡兩滴血珠是否融合在一起。
……
醫館大門口,百姓們見皇帝出巡,都很激動。不過官府的人自然怕百姓冒犯了皇帝,便把方圓幾百米的地方都清了場。
本就心情沉重的雲政眼皮又狂跳了起來。他來到成獻帝的身側。懷揣着忐忑的心思打聽,“皇上,微臣斗膽問一句,剛纔那女子是何人?”
成獻帝雙手抱胸,睨了雲政一眼,安慰道,“忠勇侯,你也稍安勿躁。有晉親王在呢,那女子要是敢對晉王妃怎麼樣,晉親王哪裡會放過她呀。你就安心的和朕一起等消息吧。”
其實他剛纔偷偷睨了蕭雲霽一眼,發現平日裡囂張跋扈,老是給他氣受的蕭雲霽現在面色陰沉。雙瞳也無光彩,整個人看着頹廢不已。
他心裡早就樂開花了。
“吱呀!”
緊閉的醫館大門被人從裡頭打開了。成獻帝他們“唰”的下,下意識的擡頭向醫館的大門看去。夕陽下,蕭雲霽一身落拓,面露覆雜情緒的從醫館裡走出來。
雲政見他也出來了,心裡更加不放心。
走到蕭雲霽面前,責備他,“你怎麼把淺淺獨自留在裡面了,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負責呀?”
蕭雲霽低垂着頭,任憑雲政訓罵。
成獻帝雙手抱胸,在邊上看着,一顆心愈發的歡暢起來了。
呔!
這小子終於有報應了!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周嫺君出現在醫館大門前。這一次她臉龐上已經沒有再佩戴面紗,她站在臺階上負手而立對着成獻帝威嚴陰森的說道,“東靖國皇帝陛下,哀家剛纔在裡頭已經證實了你們的晉王妃是哀家當年流落在宮外的女兒。換句話說……她是哀家和故去的先帝生下的女兒,她是越國的公主!”
當年周嫺君生下女兒時還只是宮裡品級不是很高的美人。她形勢所逼纔不敢對外表示昭陽侯的嫡女其實是她的親生女兒。
眼下,她已經成了越國最高的掌權者,他們周家這個外戚已經把持了朝堂。
她已經不需要再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了。
所以,她沒有說雲初淺是她和昭陽侯生下的女兒。而是直接扯了個謊,對外表示雲初淺是她和越國故去的先帝生下的女兒。
當然,她敢這樣說也是不怕越國的那些官員去查證的。當年她爲了能被立爲太后,的確也爲老皇帝懷過孩子,但老皇帝猜忌心強。聽了宮裡的耳邊風,覺得那個孩子是昭陽侯的。
孩子剛生出來,老皇帝就在一場醉酒中將才幾個月大的嬰兒狠摔在地上。
她痛不欲生。在孩子臨閉眼前和老皇帝滴血認親。老皇帝自此才相信她。後來,爲了補償她,老皇帝對她格外的寵愛。不過她心已經徹底冷了,她當時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活着就要顛覆厲家的統治權。
當時老皇帝怕擔負親手殺子的惡名,就對外表示孩子是生病死的。這麼多年來,當年的事已經成了一筆糊塗賬了。
她回去後,想在這上面做文章也是可以的。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向成獻帝襲來,成獻帝捂着額頭,腳下的步子微蹌了幾步,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這雲初淺是越國的公主?
開玩笑!雲初淺的身世他可清楚得很。
她是雲凌的女兒呀!
成獻帝脣瓣輕抖了抖。開口想爲雲凌“認”回女兒。周嫺君面上已經罩上一股煞氣,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來對成獻帝道,“東靖國皇帝陛下,我國昭陽侯在你們東靖國出事。哀家的公主也在你們東靖國出了事。另外哀家之前還聽說你們東靖國百姓蔑稱哀家的女兒是小雜種。”
空氣中有一股強大的冷氣團罩在場上的每一個東靖國人身上。
“東靖國皇帝陛下,哀家狠話說在前頭。若是哀家的女兒這次挺不過去了。兩國簽訂的停戰協議就此作罷!越國必屯兵東靖國邊境。哀家要血洗你們東靖國!”
一陣毛骨悚然的刺冷感在成獻帝的脊背上蔓延開。成獻帝仰望着周嫺君臉上冷毅的線條,整個人差點直接栽過去。
尼瑪的,他終於可以肯定一點。
比起蕭雲霽來,這個雲初淺纔是更可怕的生物。
他見她毀容,於是把她賜給蕭雲霽爲妃。結果這小姑娘治好了臉,不聲不響的打了他的臉。
雲初淺毀容時,他譏笑她爲醜女。結果這小姑娘命好,攤上雲政在邊關打了勝仗,他又不聲不響的被她打了臉。
好不容易,有人對雲初淺下黑手。他以爲哪路神仙在幫他的忙,
結果這小姑娘又不聲不響的被爆出是越國的公主。
她要是出事了,越國人還要拉着他們東靖國陪葬。
尼瑪的,他上輩子一定欠了這個雲初淺的債,才一直被她打臉。
成獻帝用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勉強接受了雲初淺的新身份。他扯着身邊的太監,眉眼間縈繞起一股戾氣來,“快!去傳雲凌!朕倒是要問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要追問下雲凌,雲初淺到底怎麼又成了越國的公主!
等太監領命轉身要離開時,成獻帝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趕忙扯住太監的衣服,又厲聲道,“去!去刑部牢房把白氏給朕帶來!”
……
這一天大概是整個汴梁城最有戲劇變化的一天了。上午整個汴梁城的人還在傳雲初淺是白氏和外男生的小雜種。結果傍晚時風向就變了。
“小雜種”的雲初淺一下子成了越國的公主。
這樣的轉變,驚掉了無數人的下巴。
王府裡,蕭清沛雲初鳶一聽說雲初淺其實是越國的公主,蕭清沛冰冷的臉上轉陰,眼裡滿滿的是懷疑,“怎麼可能?雲初淺哪裡可能是越國公主!真是搞笑了,這越國太后就這麼缺女兒?連阿貓阿狗都要認回去!”
他記得他母后跟他說過,當初白氏勾/引有了身孕。白氏陰險卑鄙,又揹着雲凌把蔣氏生的女兒和她的生的女兒來了個對換。其實雲初淺是蔣氏的女兒。
這怎麼一轉眼,雲初淺又成越國的公主了?
蕭清沛雙手負後,有些煩躁的在屋裡來回的走動。
如果雲初淺真的是越國公主,那他小皇叔娶了她。真是賺大了。
雲初鳶心裡已經嫉妒的快要瘋了。
怎麼回事,老天爲什麼這麼不公平。雲初淺那樣的貨色竟然有那麼強大的一個身份。
這一定是假的……
雲初鳶又聯想到監牢裡白氏要挾雲初淺的那個秘密。她憤憤然的咬着牙,心裡把雲初淺詛咒了個千百遍。
但心裡又生出一點的期盼。
盼望會不會越國太后搞錯了,把她和雲初淺給弄錯了。
其實她纔是越國的公主……
刑部監牢裡,已經被打的滿身是傷的白氏又被衙役從牢房裡拖了出來。
白氏身子蜷縮,不停的向衙役們求饒。衙役們憤憤然的啐她好幾口痰,罵道,“我們沒猜錯,像白氏這樣yin蕩的賤貨怎麼可能生出晉王妃那樣的絕世美人來。晉王妃真可憐,也不知道這個白氏到底做了讓晉王妃一個堂堂越國公主淪爲被人嘲笑的對象。”
衙役們說話間又在白氏身上狠踹了好幾腳。
白氏從衙役罵她的話裡聽出了雲初淺的身份。
越國公主?
“啊!”讓她討厭了這麼多年的小畜生竟然是越國的公主,這樣的打擊她哪裡能承受。她癲狂的扯着秀髮,扯着嗓子尖聲大喊着。“不可能的!那個小畜生怎麼可能是公主……你們都被騙了!”
шωш_ttκǎ n_¢ O 要不是皇帝還要見白氏,這幾個衙役非得把癲狂的白氏再狠揍一番才罷休。
雲尚書府。
“什麼?你們沒聽說雲初淺是越國公主?”雲老太太從府裡丫鬟嬤嬤口中得知了雲初淺的身份後,她一臉驚愕,不敢相信她們說的話。
幾個丫鬟嬤嬤只得又焦急道,“老夫人,皇上都已經派人來咱們府裡帶二老爺回去了。可惜二老爺今天出去了,那些人沒找到二老爺便離開尚書府了。”
雲老太太扶着額頭,一臉驚恐。
雲初淺是她看着長大的,她實在是想不通怎麼一轉眼她又成了越國公主了。
“快!快去把府裡的人蔘冬蟲夏草之類的名貴草藥都拿出來。”雲老太太急的推了幾個丫鬟嬤嬤一把,等丫鬟嬤嬤離開後,她轉身間看到雲志遠正用一雙黑橙子似的眼睛看着她。
雲老太太馬上呼喝他一聲,“志遠,別站着!快準備下,咱們現在就去醫館見你的大堂姐去!”
這話一說完,雲老太太兩隻手在大腿上一拍,“哎呦”一聲後就哭出來,“我可憐的淺兒,你的命怎麼這麼苦。蔣氏那個殺千刀的,祖母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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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變臉速度讓雲志遠雙脣扯出一抹極爲冰冷的笑容來……
宮裡的齊妃聽到這個消息後,眉心一突,一張妝扮的極爲精緻的臉龐肌肉抖了抖。目光從最初的驚愕詫異變爲後來的懊惱。
她看着被她叫進宮的蕭清毓,不停的嘆氣。
“毓兒,真是太可惜!先不管雲初淺怎麼就成了越國公主。要是當初你娶了雲初淺,那皇位非你莫屬了。”
蕭清毓手裡捧着茶杯,繚繞的煙氣氤氳了他溫潤的雙瞳。
“母妃,要是她平安無事,兒臣有辦法把她娶回來的。”
她公主的身份只讓他輕詫下就沒有再關心了。他知道他是喜歡這個女人,想娶她,至於她什麼身份,現在他倒已經不在乎了。
皇后覃氏這邊已經用力的摔碎了一個青瓷茶杯。
“怎麼可能會這樣。”覃氏煩躁的在殿中來回走動。
雖然雲初淺錙銖必較,惡毒狠辣,可要是早些知道她的身份……她一定會讓她的沛兒娶她的。
看來薑還是老的辣。太后做的一切纔是對的。
覃氏心裡既懊惱又後悔,這麼些情緒交織後,倒是讓她心裡生出對雲初鳶的憤恨來。
同樣的雲家姑娘,娶了雲初淺都撞大運了。
娶了雲初鳶的……
覃氏心裡又涌起一股痛恨的情緒來。
雲初鳶簡直是個褒姒在世,只會迷惑男人。卻不能給男人帶來一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