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裡,高通喜氣洋洋的大跨步走進厲承彥的書房,高聲大呼,“主子,好消息。晉王妃那裡醒了!”
厲承彥聞言,沉澱在臉上多日的陰霾和苦楚頓時一掃而空。他一雙清潤的鹿眼一擡,眸光晶亮。
“啪!”隔壁院子這時又傳來一瓷器落地的尖銳聲音,接踵而至飄來的是蘇明月尖厲辱罵聲。高通吐吐舌頭,臉上洋溢着一種痛快而酣暢淋漓的笑容來,“主子,那邊那個應該也是收到消息了。現在慌了也沒心思像以前那樣裝淑女了。”
高通對蘇明月馬上要接受的懲罰表示很期待。
厲承彥脣角含笑,側耳又安靜的聽着隔壁傳來的摔東西聲。但很快的他胸口處傳來一陣絞痛感,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無力的栽倒在地上。
高通臉色剎那間一變,立馬衝過去扶住他。“主子。”
厲承彥虛弱的抿了抿髮白的嘴脣。高通連忙將他扶在椅子上,又親自喂服了他一些熱水,厲承彥的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了些許。
高通臉上神色一痛,“主子,你爲什麼總是要糟蹋自己的身子。”他知道在晉王妃昏迷的這些日子裡。他家的主子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他身子本來就虛弱,又經過這麼多天的折騰,現在不出事纔怪。
厲承彥脣角含笑,輕搖搖頭,“朕沒事。只要多休息下就好了。”說話間,他胸口又傳來一陣劇烈的刀絞感,臉色驟然白如紙,光滑飽滿的額頭上立時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高通知道他這是犯病了,趕忙傳來隨行的御醫。這邊頓時忙成一團。
隔着一道院牆,蘇明月這裡一張臉已經是佈滿橫肉了,一雙精明的眼睛裡也閃爍着兇狠的陰光。
“怎麼會這樣?那個小雜種命怎麼就那麼的硬。”蘇明月焦躁的在屋裡來回的走動。現在的她早就卸下了平日那些僞裝出來的端莊賢淑。
伺候她的宮女們早就被她屏退,屋裡現在只剩下她的貼身嬤嬤以及楚嬤嬤。
兩個嬤嬤在她的抱怨聲中面面相覷了一番,最後誰也不敢再上前去勸說她。
蘇明月卻是不會放過她們。她在咒罵了雲初淺一番後,瞪着眼向楚嬤嬤她們走來,氣勢逼人的質問道。“我爹呢,你們這幾天和我爹聯繫上了沒?他到底躲哪裡去了?當初要不是他親手導演了這一切,我現在至於淪落成這個地步嗎?”
楚嬤嬤她們這幾天也聯繫不到雲凌。
被蘇明月這一番質問,兩人只得低着頭不言語。
她們兩人都不說話,又把蘇明月逼得更加煩躁,她像一隻困獸一般不停的在屋裡來回走動着,感覺世界某日都要來臨了一般。
楚嬤嬤被她影響,攏在寬袖裡的手不停的在顫抖着,黑色的瞳孔也因爲恐懼而緊縮。
她想到了十多年前那個還很天真爛漫的自己。
如果當時她不背叛自己的主子,現在她或許就不會懼怕即將來臨的報應了。
天色已經深了下去,蘇明月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好幾圈後都沒有想到辦法,一轉頭,她又瞥見楚嬤嬤她們乾站着,心火焚燒,她怒聲道,“你們也都退下去吧。”
楚嬤嬤她們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她的屋裡。夜色昏沉,夜雨不停,驛館的院子裡還有越國的侍衛在來回巡查着。楚嬤嬤打了個寒顫,伸手裹緊身上的衣服,低着頭回到了她自己的屋裡。
屋裡黑漆漆一片,等她點了燈後,黑漆漆的屋裡這才稍微有了些許的光明。
她心慌慌的坐在屋裡的的凳子上,眼神黑寂無光。
“咚!咚!”一陣詭異的敲門聲在雨夜中響起。她被嚇了一跳,抖着聲音對着門口道,“是誰啊?”
“小的是店裡的夥計,是來給嬤嬤你送熱水來的!”門口一個聲音飄來。
因爲他們這些人是越國來的貴客,驛館裡對他們這些人格外的殷勤。店裡的夥計也會經常在晚上給她送洗腳水。故而楚嬤嬤沒有懷疑,擰着眉頭就站起身走到屋門口去打開了房門。
房門被打開,一個半佝着腰,低垂着頭的店小二出現在房門口。他手裡還捧着一盆散着熱氣的洗腳水。
“進來吧!”楚嬤嬤側身讓店小二進屋。而她自己則是回坐在座位上。
那店小二將手裡的洗腳水放下後。卻一點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轉身反而將門栓一闔,順着燈光照耀的方向向楚嬤嬤擡起了他的那張臉。
是雲凌!
楚嬤嬤一驚,反應過來後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雲凌身邊,“這些天你都去哪裡了。出大事了。那邊那個小雜種已經清醒過來了。等她病情穩定後,太后她就心思回來收拾我們幾個了。博淵,當年換兩個孩子時,你可是一直跟我保證說一定不會出事的。可現在都這樣了,你快點想想辦法。要不然咱們大家都要爲當年的事情陪葬。”
雲凌精明的眼睛將楚嬤嬤臉上的惶恐和不安都看在眼裡。
然後他詭異的一笑,突然張開雙臂,將楚嬤嬤直接抱進懷裡。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楚嬤嬤就被他抱到了牀榻上。他ya着楚嬤嬤,嘴裡喝出曖昧的氣息,“阿妙,事到如今咱們都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眼下襬在咱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你向你的主子認罪,我向我的皇帝認錯。”
雲凌這話幾乎是把楚嬤嬤心裡所剩不多的希翼之光直接給催滅。
她驚恐的望向雲凌,搖着頭,“不!我知道她的性子。她一定會殺了我的。”
“那你以爲成獻帝就會讓我活命嗎?阿妙。當年是你向我傾訴說你偷偷喜歡昭陽侯,就算是給他當妾當通房你也願意。可那昭陽侯眼裡只有你家小姐。後來你家小姐被擄進宮,你不得不也跟着她進宮。再後來,你家小姐和昭陽侯暗通款曲,生下孽種。託付給你照顧。”
楚嬤嬤長了一張平凡的臉,可雲凌在對她說話時眼底還是露出了繾綣的愛意。
“當時你給我寫信,你說你羨慕你家小姐。她有癡心愛她昭陽侯,有老皇帝的寵愛。而你什麼都沒有。你說你想報復他們這對狗男女。阿妙,追憶起往事來。其實造成今天這一切局面的罪魁禍首並不是我,而是你……”
楚嬤嬤臉上浮起了痛苦的神色,片刻後她才咬着脣瓣,辯解道,“博鴻,你也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當初故意接近我,其實也是懷着你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後來我家小姐那裡出了事,正好讓你鑽了空。當年你在我邊上煽風點火,破壞我們主僕之間感情,才讓我做出了那種泯滅良心的事情來……”
“可是……我現在願意陪你一起死呀。”雲凌俯下身。隔着衣服在她胸口凸出的一個地方輕咬了口,楚嬤嬤身子像是過了一陣電流,一陣痙/攣,忍不住就嬌yin了一聲。
“阿妙,算了。看在我要陪你一起死的份上,你就最後再幫我一個忙,保住明月吧。明月是我這一生的心血,如果她死了,我這一生的心血就全部白費了。”他咬着衣服,在脣齊間懇求着他。
楚嬤嬤忍着身上傳來的愉悅感。拼命的搖着頭拒絕,“不行!我已經幫你照顧了明月這麼久,她又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不能爲了別人生的孩子而犧牲我自己。我……”
她還想說,雲凌已經用脣堵住了她的嘴脣。楚嬤嬤先前還很抗拒。對他又捶又打,但漸漸的就接受了他。兩人一陣顛龍倒風。事後,雲凌雙手緊握住楚嬤嬤的手,又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畔邊蠱惑着,“阿妙,救救明月吧。黃泉路上你不會孤單的。只要你肯救明月,下輩子我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的。”
雲凌像是怕楚嬤嬤不信他說的話,又對天發誓說道,“如果我有違背自己的誓言。那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楚嬤嬤到底已經不是年輕那個做不了昭陽侯妾就覺得天要塌地要陷的單純丫鬟。現在即使雲凌把誓言發的這般毒辣,她也不肯答應替蘇明月把所有的罪名都攬過來。
相反,她還要求雲凌道,“既然事到如今你也改變不了頹局了。我們兩註定活不了了。那你就先去到你們的皇帝那裡把大部分罪責給攬下。只要你去認了罪,我這裡也會向太后認錯的。並且我會把明月的罪責往輕裡說的。太后和明月好歹這麼多年感的感情,說不定就會放過明月一條命。”
她這話說的分明就是一點都不相信雲凌真的會去成獻帝那裡認錯。
雲凌眼睫微垂,遮住眼裡一閃而過的陰翳。
可惡!這個女人倒是一點都不好騙。
楚嬤嬤見他沒有馬上回應她的話,便又輕推了他一把,翻身坐在牀榻上,伸手拿過衣服穿在身上。
“博淵,這幾天太后的精力雖然都放在醫館那裡。可門外還是有越國的侍衛在守着。天色不早了,你就快點回去,以免被他們發現了,倒是連累了你這個東靖國的尚書啊。”
楚嬤嬤出言譏諷雲凌,嘲笑他是個只會用好話哄騙女人的渣男。
雲凌在她身後,臉上的青筋都暴現出來了,他伸手恨不得就從背後直接掐住楚嬤嬤的脖子,送她上西天。可他也清楚。楚嬤嬤要是死了,他的明月就更沒有辦法脫身了。
兩隻大手在她身後輕抱住楚嬤嬤,雲凌臉色一變,最後痛下決心道,“好!一切都依你的。明天一早。我就上朝認罪去。我會把十多年前那事的主要責任往我自己身上攬。”小頓了頓,他還是補充道,“但你也要履行你的諾言,儘量保全明月。”
楚嬤嬤聞言將頭靠在雲凌胸口處,但還是不改初衷,“博淵,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雲凌眼裡已經浮起痛恨的神色。
等他從楚嬤嬤房間裡出來後,他又鬼祟的潛入了蘇明月的房間。
蘇明月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激動扯着他的手說着,“爹,你來見女兒是不是代表你已經想到什麼解決的辦法了?”
雲凌伸手用力的揪了一把自己的鬍鬚,坐在太師椅上,一臉愁眉不展,“出阿妙那賤貨根本不肯幫我的忙。她不幫忙。我這裡還真的沒有什麼好辦法。明月……這次咱們父女兩可能真的要走到盡頭了。”
蘇明月臉上激動的神色一垮,茫然無措的也跌坐到太師椅上。
“不是說有智者事竟成嗎。老天真是不公平……什麼好事都先想着雲初淺那小雜種……咱們父女兩這麼的努力,謀劃了這麼多年,卻在關鍵時刻功虧一簣了。”
蘇明月說着,眼淚就滾落了出來,她捂着臉“嗚嗚”的哭訴起來。
“行了,別哭了!不到最後時刻咱們可能還有翻盤的機會。”雲凌最討厭女人哭泣,一見到她也像雲初鳶那個女兒遇到挫折就只會哭,心裡更加煩躁抑鬱。
他恨不得抓起屋裡的椅子就往蘇明月身上砸去。
蘇明月被他一喝斥,這才稍微收斂了下哭聲。只是她又用一雙精明的眼睛往雲凌身上瞟,“撲通”一下就給雲凌跪下來,“爹,當年的事是你和楚嬤嬤謀劃的……女兒根本只是被你們安排才和雲初淺交換的人生……爹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女兒活下來。只要女兒能活下來就有翻盤決勝的機會。”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女,雲凌陰險卑鄙,自私自利。蘇明月遺傳了他自私自利的性子。在這個時候拐着彎讓雲凌攬下所有的責任好保全她的性命。
一陣冷風拍開緊閉的窗戶。凜冽如刀子的寒風從窗戶灌進來。屋裡一片風雨欲來的氛圍。
許久後,才聽到雲凌涼薄的聲音陰森森的響起,“明月,我突然想起,這世上可能還有一個人能幫到我們。只要他肯幫我們,我們說不定能保全一條命。他要是不肯幫的話,明年的明天就是你我父女忌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