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個人能伏在霍祁懷裡大哭且不讓席蘭薇有所不快……此人大約也就是霍祁這位親妹妹了。
看着荷月長公主在他懷裡哭到渾身無力,席蘭薇除卻安慰她一番以外,什麼心思都沒有。
她的勸慰之語溫柔得體,卻愈發顯得霍祁眼下很是尷尬——這是在宮門口,他身爲九五之尊,被懷中少女哭得淚滿衣襟。
邊是無奈邊是向席蘭薇投去求助的目光,好在她會意得快,接着便將這位妝容全花的長公主從哭笑不得的皇帝懷裡勸了出來。
一手攬着她的肩頭,一手從宮娥手中解了帕子過來遞給她,又笑言道:“莫哭了,回來便好,不幸中的萬幸……便好好在宮裡住着,其他的事,陛下自會料理妥當的。”
荷月長公主點一點頭,自己也努力着平心靜氣,過了一會兒,抽噎聲終於低了,望一望席蘭薇又望一望霍祁,問他說:“皇兄……現在的昭儀娘娘,是她?”
霍祁一頷首,同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沉默不言。荷月會意,也不再問,只再度看一看席蘭薇,貝齒緊一咬朱脣,垂首靜默。
席蘭薇自將這些看在眼裡,但見是霍祁的意思,也就無甚追問到底的心思。目下他煩心事多,其他無關緊要的,她遂他的心願便是。朝中之事縱幫不上忙,也總不能添亂。
這些日子都是這樣的心思,是以他不說她便半句不問,她想說的但凡他不讓,她也就不說。
荷月長公主自然住在了宮裡,霍祁怕委屈了她,便差遣了御前宮人去服侍。她平日裡也不怎麼出門,和嬪妃們走動很少,唯獨和悅欣殿格外熟絡些。
問及原因,她只說是喜歡那兩頭梅花鹿。大半的時間也確是和梅花鹿一起待着,席蘭薇時常坐在廊下靜看,三五次下來,看出點名堂來。
“她拇指上有燙傷,看形狀、方向,是被煎藥砂鍋的把手燙的。”她一邊說着一邊蹙起眉頭,神情緊繃,“傷很新,且今晨來時,身上分明還有點藥味。”
她一個長公主,哪裡需要自己煎藥,更沒理由幫別人煎藥……
“那天心血來潮進小廚房做糕點,那麼巧,給本宮搭來的飲品就恰是杏仁茶。”她越說,心中的不安就越加分明,連帶着面色微白,讓秋白清和直是不解。
是以荷月長公主再來時,她銜着笑意,問得直白:“還未來得及問上一問……長公主是如何逃出越遼的?”
似是被許多人合力救出來的,一路急送回長陽。其中細節,她自己沒有說過,霍祁也沒有多提,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越遼王不傻,當真就這麼簡簡單單地讓殿下逃了麼?”她抿着笑容,復又抿了口杏仁茶,“禁軍都尉府雖然厲害,但那到底是越遼王的地盤。長公主得以平安脫險,真的沒有高人相助?”
問話間,荷月長公主始終沉默至極,一口接一口地品着茶,若有所思,好像全然沒聽進去她的話。
“他……”凝視着她的神色,席蘭薇問得很小心,“在宮裡?”
荷月長公主羽睫輕擡,望一望她,復又低下頭去,搖頭道:“我不知道……”
“殿下怎麼會不知道。”她笑容端莊,將心底的擔憂掩飾得很好,“若不是他,這宮裡還有什麼人能勞得殿下親手煎藥?本宮這九嬪之首可該替陛下好生查查?”眼見荷月嘴脣一動,她先了一步又道,“殿下可別說是替陛下煎藥,陛下是否安康本宮比殿下清楚。”
直把荷月堵得說不出話,分明地覺出席蘭薇心中已答案分明,只是等着她答話確認一下而已。
點一點頭,荷月承認道:“他在宮裡。就在……北邊的一處,離我住的地方不算遠。”語中稍停,她又續道,“還沒醒……”
還沒醒?!
席蘭薇頓覺一冷。這都多少天了……竟是一直昏迷着的?
倏爾明白了霍祁爲何不告訴她他回來了,她強定了定神,問出的話卻還是磕磕巴巴的:“他……他傷得如何?”
“我不知道……”荷月呢喃了一句,眼淚驀地絕了堤,猛地哭了出來,哭聲壓抑,“我不知道……我什麼也反應不過來,就看到他中箭了,不止一箭……直到禁軍都尉府的人趕到,那邊的人才不得不退了,他一下……一下就暈了過去,流了好多血……”
她回憶着,目光愈發地空洞起來,滿是恐懼:“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血……沈大人找了大夫來醫,但還是……還是流了好久。”她連連搖着頭,似乎不願再往下想了,又忍不住將壓抑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後來他醒過……”
席蘭薇略有一怔:“醒過?”
“是……他醒過,我們就往長陽趕……起初、起初我試着跟他說話,不想他再睡過去……可他還是……”
還是睡過去了,一直到現在。
至於荷月在努力同他說話間都說了什麼……她簡直沒有勇氣細問。
顯而易見的,是荷月現在對她的喜好那麼熟悉——她們明明剛剛見面。
“陛下怎麼說……”她問着,聲音中的顫意已止不住。
荷月搖一搖頭:“皇兄一直迫着御醫勉力醫治……但是一點用都沒有,這幾日……已是靠人蔘懸着一口氣了,皇兄說……說在找一位神醫,但也始終沒有結果……”
暨山神醫?
四個字在腦海中一劃,倒也沒什麼實際用處。席蘭薇長聲一喟:“本宮去見陛下。”
見她起身便要走,荷月急喚道:“昭儀娘娘……”
她偏過頭,看荷月面有爲難,心中又不願再作耽擱,蹙眉直問:“怎麼了?”
“娘娘別去爲好……”荷月躊躇着,又說,“娘娘到底是嬪妃,皇兄他……”
“他告訴本宮,不是怕本宮與他有什麼事,是怕本宮擔心。”
一見席蘭薇急趕而來的神色,霍祁便一臉瞭然,輕嘆道:“還是知道了?”
席蘭薇目光劃過他案頭的藥方:“御醫新開的方子?”
一點頭,手指在那方子上一敲,也難免有點灰心喪氣,“估計沒什麼用。”
“聽長公主說,陛下在找暨山神醫。”她緩緩說着,細細思量着各樣細節,心緒平靜下來些許,“興許……該往翰邶一帶找找。”
“翰邶?”霍祁一愣,蹙眉疑惑道,“爲何?”
“他確是行蹤不定……但大概更多的時間,是在翰邶吧。”她猜測着,心中也不太確定這想法,“陛下帶臣妾去見他的時候,是臣妾生辰,九月……已入秋了,長陽已然不暖和。”
她一壁回思一壁說着,霍祁點了點頭。
“石洞中只會更冷。我們去時正值晌午是以並不覺得,但晚些時候……必定陰冷分明。”
他又點一點頭,還是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若是長年住在極寒之地,便會格外耐寒些、甚至旁人覺得微涼的天,他仍會覺得有些熱,所以專找涼爽的地方去住。”她思忖着,隱有一笑,“所以臣妾覺得……大概是在翰邶那邊住慣了吧。當然……也可能只是神醫身子更硬朗些,纔沒覺得冷。”
這番分析之後,霍祁自是按她所言安排人去查了。縱使她的猜測可能不對,但……總好過跟沒頭蒼蠅似的亂找。
大局落定比找到暨山神醫來得容易些。
再一場交戰之後,越遼的叛軍終於不堪一擊,齊衡活捉了霍禎。
“竟是活捉。”霍祁看了捷報後笑着直搖頭,笑得席蘭薇一怔:“活捉不好麼?”
“朕還以爲他兵敗會自盡。”
簡短的話語將自己的心思表露的分明——如是他自己在那個位置上,如若到了如此田地,大約寧可自盡也不願做階下囚。
“還好陛下不是他。”她幽幽道,霍祁自然清楚她在說什麼,無所謂地笑道:“如是,朕也不會謀反。”
今天的一切,不過是霍禎自作自受罷了。
她笑了一笑,低頭繼續塗着指甲,鮮紅的花汁覆過長甲,放遠了看一看,不滿意,蹙蹙眉頭,擦掉重來。
“你都塗了半個多時辰了。”霍祁睇着她輕一笑,“心神不寧,爲楚宣還是爲二弟?”
“……”席蘭薇一挑眉,“這問法,陛下是變着法地想治臣妾的罪麼?”
他嗤笑一聲,拱了拱手:“豈敢。”
倒是被他這麼一問,她才驚覺這些個心神不寧全是在擔心楚宣傷勢,和霍禎半點關係都沒有。還以爲前世種種必定要困擾她一世、還以爲那些舊事舊怨舊債根本就忘不了,原來……也不過爾爾。
還比不上楚宣在她心裡的分量,當然,更無法跟霍祁一較高下。
“確在擔心楚大人。”她喟嘆一聲,沒有隱瞞,“不管他對臣妾有什麼心思,到底救過臣妾的命……險些舍了自己的命。”
他銜笑頷首,很是理解她的心思。
“越遼王麼……”她忖度着,笑意稍凝,“不值得臣妾上什麼心。但到底……曾有些牽扯,待得他到長陽,臣妾想獨自見他一面,可否?”
雖則她已不在意那些事,但前世之事還是有個“正經”些的了結爲好。再者,霍禎麼……這一世敗得如此早,和她的關係不小,該讓他死個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背地裡。
霍祁:次奧!!!誰讓你告訴你嫂子楚宣的事兒!!!你知道他算朕的情敵不!!!
荷月淚眼看:我……我冤……她自己看出來的……
霍祁扶額:我早該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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