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幾月勝似三秋,兄弟情深的幾人再度聚首。四人在天秀食府點上滿滿一桌,常曦經不起幾人執拗,講述起自己進入內門後卻足以讓尋常弟子終生望其項背的離奇經歷。
在得知常曦竟然已經是金丹境時,三人又驚喜又無奈。喜的是有金丹境的常曦在內門中,想必今後他們的修煉生活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而無奈的是短短几個月不見,常曦的修爲境界簡直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讓他們幾人根本望塵莫及。
張元、文宇和洪川三人自然不會放過向常曦灌酒的大好機會,難得與兄弟們歡聚一堂的常曦索性不再用靈力壓制酒勁,撕去鮮紅封泥,好酒一罈接一罈來者不拒,空壇幾乎壘砌成牆,竟一時喝出了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豪邁氣勢,惹來食府中其餘天秀峰弟子頻頻回首。
有弟子嫌坐在角落那一桌豪飲如牛的四人有傷風雅,剛欲走過去教訓幾聲,直到走近了越過高高壘砌的酒罈牆壁後才發現,那人竟是被整座天秀峰奉爲傳奇的常師兄。
常師兄從幾十萬裡外的蒼溪州一路搏殺回宗的事蹟根本不需濃墨重彩的描繪,光就這般平淡如水的婉婉道來就足以讓所有聽聞此事之人爲之心驚肉跳的同時又心生膜拜了,很不巧的是,他本人就是常師兄的小迷弟之一。
認出是常師兄與兄弟歡聚,他當即躡手躡腳的退了出來,還不時回頭滿臉惋惜,要是能夠和常師兄共坐一桌豪邁飲酒,說出去都臉上有光。他坐回席上,卻突然發現他最是崇拜的那人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朝他舉起酒罈,一敬,一飲而盡。
他猛然間熱淚盈眶。
時至深夜,食府中漸漸清冷,只剩下角落那一桌喝到昏天黑地的四人身影,偏偏那身負金剛體魄的黑袍青年飲酒如飲水絲毫沒有醉意,體壯如牛的洪川苦笑着清理着周圍快要堆成小山的酒罈,看來今晚想要灌醉常兄的計劃是要泡湯了。
食府的老闆是個風韻猶勝青蔥少女的豐腴寡婦,能夠在尊爲仙道盟上五宗的青雲山中謀得一畝三分地的人兒背景都非同尋常,更別說是沒了丈夫的婦道人家。風情搖曳似花開的婦人年輕時定然是傾國傾城的禍水之姿,但也絕對不會有人愚蠢到會認爲這俏寡婦是用美色和身子換來的這偌大的天秀食府。
不等那幾個血氣方剛的晚輩弟子大喊上酒,腰肢輕擺眉目含春的豐腴熟婦便已經拎着幾壇珍藏好酒姍姍走來親自端酒上桌。本已經是打烊時分,但婦人並不急着招呼眼前正喝在興頭上的幾人趕緊喝完滾蛋,而是就在鄰桌款款坐下,一雙彷彿會說話的閃亮眼眸仔細的打量着眼前幾人。
青雲山是個有人情味的地方,這是其他很多以養蠱的殘忍方式歷練弟子的宗門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這也是她爲何答應了掌教的請求留在天秀峰做一個清閒的老闆娘。
男人間的情義她耳渲目染百餘載,情義是真是假她一眼便知七八分,這一桌喝紅了臉的晚輩弟子毫不作僞的真性情落在她眼中,那般熟悉,換來的是婦人良久的沉默。
曾幾何時,自家男人也曾有過這樣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只恨四年前那一場魔災永遠帶走了她的摯愛。
老闆娘思緒漸遠,風華俏麗依舊的面龐上沒有尋常女子憶往昔時的悲傷,她的男人說過女人不要哭,哭多了不美,她一直記在心裡。他說是啥,那就是啥。
不肯服輸的文宇三人也學着常曦不用靈力化去酒勁,喝的舌頭都快失去知覺,明顯品出酒味高出方纔幾層樓的常曦會心一笑,飲酒至此已經不下千杯的常曦依舊口齒清晰,朝向鄰桌打量他們許久的美婦作揖誠懇道:“晚輩謝過老闆娘的珍藏窖酒,深夜叨擾已不勝惶恐,晚輩們馬上完事,離去前定然會幫老闆娘將這裡收拾乾淨,還請老闆娘莫要怪罪。”
自天秀峰啓峰第一日起就在這裡開辦食府的老闆娘莞爾一笑,她自然聽說過這彬彬有禮的黑袍青年令人嘖嘖稱奇的事蹟。近來個把月裡,無論是天秀峰外門弟子還是內門弟子來食府用膳時都在討論着眼前這個讓他們頗爲自豪的年輕弟子,聽得她耳朵都起了老繭。
早些時候天秀峰因爲九峰魁星閣試煉取得了不錯的名字而在食府舉辦慶功宴時,她便留意到了這能讓整個天秀峰外門一致擁戴的年輕弟子,不曾想只是大半年光景過去,曾經只有煉氣境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金丹境內門弟子了。
積極上進的孩子總能贏得長輩的親切好感,美婦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在意自己,只用胳膊倚着斤兩沉甸的胸脯斜靠在擦拭得一塵不染的桌案上,看着有說有笑的後輩弟子朝着她遙遙舉杯,她目光溫柔,輕輕地笑了。
酒宴結束,常曦應約將一片狼藉的桌案和酒罈有條不紊的收拾利索,朝孑然一人仍舊笑吟吟望着他的老闆娘揮了揮手,毫不費力的將爛醉成肉泥般的三人抗在肩上向着內門方向掠去。
伴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青雲山九峰的氣氛悄然間變得緊繃起來,各峰內門準備參加後山弟子選拔的菁英弟子們的修煉已然進入白熱化,誰都不甘成爲別人的踏腳石。
常曦也爲了準備即將到來的後山關門弟子的選拔大比而深居簡出起來。步入金丹境並不意味着他可以就此高枕無憂,九峰內門的菁英弟子可不比外門,尤其是主三峰上的內門弟子幾乎各個成名已久。
各峰元嬰境弟子因爲已算修道有成和因爲有或重或輕的職能在身不會參與到後山弟子的選拔中去,這也讓常曦不禁鬆了一口氣,歷練頗多的他自問在金丹境弟子中應該有着不小的優勢,但也不會狂妄到能夠與元嬰境大修分庭抗禮。
常曦嘴角揚起自信的笑,身側黑白兩劍環伺浮游靈動無比,黑白蓮臺上漆黑墨色與純淨皎白交融交替,溫養着濃郁到令人咋舌的生死劍意。
已然有了不怒自威氣勢的少年閉上雙眼。
每一息都在爲當年的承諾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