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盡力不去看海恩斯的臉,垂着眼皮把所有該彙報的細節一一說完,之後他停下來等着海恩斯說話。
海恩斯眯着眼,似乎還在享受着丘的陳述。半晌,他纔回過神來,再度扯出那種讓人驚悚的笑容對丘說:“我想我們以後還會有機會進一步去研究那隻水晶球。現在給我講一講你自己吧。我想知道你的近況。”
“我?”丘不是很明白。
“這是你的東西,對嗎?”海恩斯從旁邊拿過一個藥瓶給丘看。
雖然是普通的維生素瓶子,但是丘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自己藏在人馬實驗室的東西。實驗室被封閉之後他再沒見過那個藥瓶,沒想到藥瓶落在了海恩斯手裡。
“你在服藥,我知道這是你的。你又開始做噩夢了。這種情況是從我們上次談話之後開始的還是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只是你不肯告訴我?”海恩斯追問丘,聲音不高,也沒有指責,只是像一個醫生追問病人一樣認真、負責。
“是,談話之後。”丘不得不回答。
海恩斯感到一陣欣喜。這和他料想的意義。他又笑了笑,用柔和地聲音關心地問:“我讓你想起了什麼呢?”
丘搖搖頭。“不知道。那些畫面很模糊。”
模糊的其實都還好,只是每次的最後一個鏡頭永遠是讓他驚醒之後再無法安睡的那一個,恐怖的火海和淒厲不絕的尖叫。
“丘,你經歷過不少事情,那些事情給你帶來痛苦,所以從內心裡你是想要遺忘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它們是你生命中曾經存在的一部分。那裡邊也會有快樂的回憶。你不想把它們找回來嗎?”海恩斯的聲音不高,卻像有魔力一樣深深地吸引着丘。
丘想過,他想回憶起從前,小時候的樣子,媽媽的樣子。只是,這些事跟眼前這個人又是什麼關係呢?
丘警惕地看着海恩斯。
海恩斯完全瞭解他的疑惑。他並不生氣,而是耐心地展露他溫和友好的一面。“我想幫助你,也是出於私心。”
“嗯?”丘。
“你知道我們兩家在很多年前發生過一些讓人難過事,多嗎?”海恩斯問。
“嗯。”丘點點頭。
“你來自那個家庭,但你只是養子,之前我們都刻意迴避,不想讓這些事波及到你,但是事情總是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現在看來你無法倖免。”海恩斯看着丘,眼神中有獵手般的沉穩和篤定。
丘微微心驚。“你指的是什麼事?”
“你的養父母沒有告訴你他們已經決定離婚了嗎?”海恩斯直言不諱。不意外地看到丘瞬間睜大的眼睛裡滿是驚訝。
“這,不可能!”丘的第一反應就是本能地否認。
然而海恩斯卻不給他逃避的機會。“我願意把實情告訴你,因爲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你的身邊充滿了謊言,那些讓你深信不疑的人其實一直都在用謊言欺騙你。這個世界真正的面目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丘張着嘴,心裡一片混亂。
他不知道要怎麼反駁海恩斯,他此刻更想去見媽媽,讓媽媽親口說海恩斯是錯的。
“去吧,去尋找你的答案。當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難以置信的真相。”海恩斯溫和地笑着,像鯊魚在獵物身邊優雅滑過。這一次他臉上的肌肉自如了許多,但是卻讓丘感覺那表情更加可怕。
丘三步兩步衝出了海恩斯的辦公室,轉過牆角立刻打開通訊器喊哥哥。
“什麼事?”菲林很快出現在屏幕裡。
“哥哥,海恩斯剛剛找我談話,他說我們的爸爸媽媽要離婚了,哥哥,你知道這事嗎?”丘問菲林。
“海恩斯跟你說的?”菲林微微皺眉,卻沒有否認。
“哥哥,他在騙我吧?”丘看着通訊器裡一動不動的菲林哥哥心直往下沉。哥哥爲什麼不否認?難道海恩斯說的都是真的?
“丘,到媽媽住的酒店去。現在就去。”菲林平生第一次感覺自己無法一個人面對這個弟弟。
他雖然一直主張媽媽離婚,但是當媽媽被人逼迫走投無路不得不選擇離婚的時候,他的感覺也並不好受。何況對方竟然選擇了最弱的弟弟下手,這讓菲林非常不爽。
掛掉了電話,丘立刻朝電梯跑去。
很快,他來到媽媽下榻的酒店,外婆,菲林和菲力都已經到了。
外婆的臉色非常不好,她也是剛剛得知消息趕過來的。
“媽媽,你真的要跟爸爸離婚嗎?”丘不死心地問勞拉。
“是的,丘,這是爸爸媽媽的決定。”勞拉抱歉地說。
“……”丘說不出話,他的臉色白得讓人心痛。
蘭德夫人忍無可忍。“勞拉,我親愛的,我真不想說難聽的話。27年前你違揹我的願望一意孤行要跟那個男人走,你告訴我說那是你一生的幸福。而現在你跟他吃過了所有的苦受過了所有的罪好不容易走過來了孩子們都大了,你卻要放棄那個男人了,你不覺得你的做法顯得很幼稚很愚蠢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蘭德夫人怒火萬丈。
“母親,這次和上次情況不同。”勞拉試圖解釋。
“我看沒有什麼不同,都是腦子出了問題。”蘭德夫人氣得扭過頭去不看女兒。
一家人鬱悶地沉默着,一直沒吭聲的菲力這時擡起頭來。
“媽媽,你實話實說,是不是爲了我的樹你纔跟爸爸答應離婚的?”菲力問勞拉。
“什麼?”丘和外婆都是一驚。
“什麼樹?樹怎麼了?”外婆追問菲力。
“多麗絲告訴我,美羅珀最近爲一棵樹高興得不得了。而我的樹和她那棵樹都是同一個品種,她高興什麼呢?於是我問了我們家的管家,我才知道我的樹遇到了麻煩。如果你們不答應海恩斯的要求,我的樹就沒有機會授粉,它就再也開不出花,我就再也不會有花粉吃。是這樣吧,媽媽?”菲力看着勞拉。寶藍色的眼睛冷得結冰的海洋。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這是謀殺!”外婆拍案而起。
“媽媽你被人威脅了?”丘也明白了。
勞拉無奈地點點頭。“是的,我們家那棵樹等不得了,我不能讓菲力的身體有危險,我準備答應他們提出的任何條件。”
勞拉抱歉地看看母親和丘。
然而菲力卻不想這樣。
“不,媽媽,我從來不跟勒索者談判,我也不接受他們提出的任何交換條件。他們不給我們授粉那我就不要了,我寧可沒有花粉。”菲力霸氣地說。
“菲力,這怎麼行?”勞拉叫起來。
“菲力,你冷靜點。”菲林也說。
“我很冷靜,你們想清楚。我們不能跟魔鬼做生意,他們不會滿足的,他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開出條件,到最後我們還是?...
什麼都得不到!”菲力很激動,這件事把他氣壞了。
“這麼大的宇宙怎麼會就只有一棵樹呢?不能多長几棵嗎?”外婆焦急地思索着,眼睛看向丘。“你不是科技部的嗎?有沒有辦法?”
“……”丘看看外婆,也在想人工的可行性。
“我看我還是找防長去,讓防長命令海恩斯交出花粉。”菲林站起來就要走。
“等等等等,”外婆喊住菲林。“讓我想想,我們有辦法!”
菲林又做了下來,幾個人一起看向足智多謀的外婆。
蘭德夫人低頭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那種樹很珍貴,你們找遍了各地就只找到兩棵……嗯,這屬於稀有物種。它能救命,那就是有極高價值的稀有物種?”
“是啊。”幾個人都點頭。
蘭德夫人笑了。“聯盟法律對有極高價值的稀有物種是有特別的法律條款的,我記得在某個附加條款裡說過,這種珍稀資源如果具有重大研發價值不可以被私人壟斷,它將屬於人類共有財產,要交給有關科研機構進行開發利用。我們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要求他們家交出那棵樹。”
“可是時間上來得及嗎?我們的樹等不了多久的。”勞拉說。
蘭德夫人胸有成竹。“事關人命,我們可以申請啓動特別通道,做加急處理。”
衆人聽到這話眼睛都是一亮。
外婆曾經是立法委主席,雖然已經退休但是幾十年的經營不是白給的,這件事大有希望。
“可是如果逼急了他們把那棵樹弄死怎麼辦?”菲林提出疑問。以美羅珀的個性她一定會魚死網破。
衆人再度陷入沉默。
菲力眼珠轉啊轉,然後想到一個主意。“丘,你打個離職報告。”
“什麼意思?”菲林問菲力。
“呵呵,看看海恩斯的反應唄。”菲力在丘看不到的角度朝菲林擠擠眼睛。
菲林立刻明白了菲力的意思。
海恩斯懷疑丘是他實驗室丟失的孩子,那如果丘死命要走他就一定會想盡辦法留住丘。只要海恩斯一低頭,大家就有機會坐下來談了。
“丘,我們這麼做是在賭科技部離不開你,海恩斯也承擔不起逼走你的輿論壓力。你明白嗎?”菲林。
“嗯,好的。”丘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