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進行到僵局。
最後還是庫克爸爸先開口。“菲林,菲力,當年我和你媽媽的決定如果影響到了你們現在的發展,我非常抱歉。但那是我們不得不做的選擇,如果現在讓我們再重新選擇一次,我們依然會選擇同樣的路。這一點請你們原諒,也請你們牢記。”
“哼,我們當然要牢記,你們爲了你們神聖的愛情私奔。你讓這個女人不計後果不惜代價拋棄一切,揹負着道德的譴責和新婚丈夫的自殺躲到偏遠的星球上跟你苟且偷生。這樣的做法你當然是不會後悔,但不覺得太自私嗎?”菲林開口,同爸爸酷似的面容上有着同樣毫不妥協的堅持。
菲林的質問擲地有聲,讓丘的耳畔彷彿有列車駛過,心臟嗖的一下差點跳出來。
什麼?媽媽不僅有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還有一次說走就走的愛情?!他跟爸爸私奔,居然是在有婚姻在身的情況下,而且還出了人命,那他們,豈不是逃犯?
怪不得哥哥們畢業以後就再不回家而媽媽也不肯告訴他原因……
“菲林,請不要這樣說你們的爸爸。這都是媽媽的錯,你可以指責媽媽,但是不要把過錯強加給你們的爸爸,他沒有錯。”媽媽勞拉的眼裡含着淚水。
“菲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們的媽媽不是一個壞女人。”爸爸說。
“不是嗎?所有人都說事情是那樣,如果你們想否認爲什麼不站出來反駁,爲什麼不拿出證據來?”菲林怒吼。
“……”勞拉默默搖頭。
她拿不出來,整件事情她都無法辯解,所以這麼些年來她只能始終沉默任由別人指責。
“媽媽,你的人生完全被你自己給毀了,我們都替你難過。”菲力幽幽地媽媽。
“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能正視自己的過去,正視自己造成的後果。承擔起一個成年人應有的責任,我們不希望我們的父母永遠掛在在逃嫌疑人的名單上。”菲林冷淡的說。
“菲林,不許這樣跟媽媽說話。”爸爸不得不喝止自己的大兒子。
此刻的勞拉已經淚流滿面。
“唉,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哭哭啼啼吵吵鬧鬧真讓人受不了啊。”菲力看到媽媽的哭泣好像被針扎到一樣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我看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們願意繼續就繼續反正我是得走了。”
“菲力,對不起,請你再坐坐好嗎?”勞拉想挽留菲力,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這個孩子。
可是菲力根本不聽。
“哦,最後說一句,你們能來看我我表示由衷的感謝,但是如果你們希望我重新表態的話,我在此鄭重聲明,我依然堅持原有觀點,我希望我的家人都能過上光明正大的生活,而不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躲在宇宙邊緣的犄角旮旯裡盼着我們去探監。我不會去繁宇星,我的話說完了!”
說完,菲力也不管別人什麼反應,自己逃難一樣躥了出去,一溜煙消失在樓道里。
菲林也隨之站了起來。“爸爸,這個世界上註定很多事不能兩全其美。當我十歲的暑假回家看到家裡多出一個弟弟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沒有辦法說服你們回來,所以我只能走我自己的路。同樣,如果你夠愛媽媽的話,你應該知道你們必須放棄什麼。如果你不肯,我們只能繼續斷絕一切來往。”
說完,菲林陰沉沉的視線轉向丘。“現在你滿意了吧?”
“唔?我,嗯。”丘咽口唾沫。
哥哥這麼氣,下一秒拳頭是不是拳頭就會出其不意地飛過來?
然而菲林卻並沒有當着父母的面跟他算賬,只是公事公辦地又丟出一句話:“你負責給他們送行,別耍花招,聽見了嗎?”
“哦,是!”丘趕緊答應。
菲林準備離開。
“菲林!”爸爸叫住了菲林。
“還有什麼事?”走到門口的菲林停下,半轉過身。
“你說的話我會考慮,但我也要提醒你你的拳頭應該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而不是用來欺負弟弟的。”爸爸洞察一切。
“哼,他自找的。”菲林瞟了一眼丘的臉,傲然離去。
短短的相聚只有十分鐘,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包間裡又只剩下丘和父母。
丘抱歉地看看父母,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們。
“勞拉,”爸爸輕輕喊了一聲妻子的名字,把低頭哭泣的女人攬進自己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孩子們都大了,我覺得也是該考慮放棄了。”
爸爸的聲音裡滿是感慨和無奈。
“爸爸,不要放棄。無論怎樣都不要。”丘焦急地說。
這個家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根,如果爸爸媽媽放棄了,那他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根了,丘感覺到一陣恐懼。
送別的路上,丘盡力想找話說,然而氣氛卻還是頻頻陷入難堪。
父母疲憊的臉和哀傷的心情讓丘很不是滋味。是自己硬把父母哄來的,但是家人見面,哥哥們和父母的關係不僅沒有改善反而更加糟糕了。
聽哥哥們的意思,他們是不可能回繁樹星的家裡探望父母,而父母被仇家追殺也不可能隨便再出來。那以後可怎麼辦呢?難道一家人就真的要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來了?
“媽媽,等我有假期,我會回去看你們的。”丘試圖安慰媽媽。開着他自己那輛不知多少人開過的小飛艇,走在擁擠不堪的航道里,滿心躊躇亦步亦趨。
“丘,你也別回去了。咱們家離這裡太遠,你難得休息,別把時間都耽擱在路上。”媽媽是最通情達理的人,她永遠都是先替別人着想。
“媽媽,你別灰心,不管怎麼說這次你見到哥哥們了,你該高興纔對。以後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丘努力勸說媽媽。
“是的,媽媽很高興。”勞拉疲憊地笑了一下,目光向遠處望去。
遠處,是一片花園洋房。綠樹如茵,掩映着一片古色古香的洋房小樓。
“媽媽你在看什麼?”丘從後視鏡裡看到媽媽張望的樣子,好奇地詢問。
“沒什麼,我隨便看看。”那邊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勞拉貪婪地凝望這那個方向,捨不得轉頭。庫克爸爸體貼地把手放在妻子肩頭,無言地安慰妻子。
丘在後視鏡裡看到父母親密的樣子,心裡溫暖了許多。
小飛艇劇烈地抖動起來,艙內有種電線燒糊的氣味。
“嗯?這是什麼燒了?”爸爸皺起眉頭。
“沒事沒事,小毛病。”丘趕緊拆開面板,扯出一團亂線,稍微檢查了一下找到壞掉的保險然後按照阿莫爾的囑咐從車門的配件箱裡找到新的保險栓插了上去。
問題解決了,小飛艇在一陣怪味之後繼續前行。
“吉姆,”勞拉叫了一聲丈夫。
“嗯?”庫克爸爸。
“丘到首都工作什麼都不方便,我們該給他買個好一點的小飛艇吧。”勞拉說。
“嗯,是啊,我們還沒祝賀他呢。”爸爸點頭。
“呵呵,不用了爸爸,我有這個開就足夠了。”丘又換好一個保險,把亂線塞回到面板後面。“過些時候我們還要跟隨艦隊出發,到時候我就能坐大飛艇了。”
“什麼?你還要跟艦隊出發?”媽媽緊張起來。“那會不會有危險啊?要去多久?”
“嗯……沒什麼危險吧。就是巡航、採集標本……我覺得跟旅遊差不多吧,只是時間長點,一次怎麼也要大半個月。”丘把道聽途說來的信息挑最好聽的說給父母。
“哥哥們知道這事嗎?”爸爸問。
“知道吧,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丘猜軍部的人都應該知道。
“那自己當心點,注意安全。儘量呆在主艇上,千萬別一個人獨自行動。”爸爸是跑過長途運輸的,這方面很有經驗。
“哦,我知道。”丘答得乾脆。
“到了地方如果有機會給媽媽打個電話報個平安,讓媽媽放心。”爸爸又囑咐。
“好的。”丘一一答應。
“唉,吉姆,你說丘能行嗎?他纔剛畢業,工作都沒幾天……”媽媽疑惑地問丈夫。
“媽媽,我行的。我比賽第一名呢。”丘極力辯解。
他本意是想說點得意的事讓父母開心,卻沒想到父母不僅不開心反而還擔心起來了。
軍部大樓裡,一直在監視器前監視着這裡一舉一動的菲力對坐在旁邊不吭聲的菲林撇撇嘴。“看吧,他又在和稀泥了,他總是讓他們覺得還可以苟且偷安下去。”
“那你爲什麼不去送站,你去了不就輪不到他說話了?”菲林沒好氣地對菲力說。在咖啡館菲力腳底抹油的舉動讓他十分不屑。
“我不能逗留啊,我怕時間長了我跟你保持不住隊形。”菲力嘻嘻哈哈地說。
“你別逗了,你是在撇清關係。要是讓你那些女朋友知道你父母就是那倆個人,她們誰還敢理你!”菲林。
“唉,說得也是。”菲力無力地看着監視器裡的父母。
父母的身份是他在社交場所最大的障礙,每當有人問起他都不得不胡編亂造。
父母正在向登機口走去。
夕陽中,爸爸的頭髮已經花白,而媽媽的容顏也不再年輕,離家的這些年父母老了很多,這種變化讓人心頭酸澀。
菲力長長地嘆口氣。“他們真老了啊,我從前都不能想象他們會老。”
“我最擔心的就是他們身後,墓碑上還要被人唾棄。”菲林說。
親情就是這樣,你見面的時候可以肆無忌憚賭咒發誓說狠話,但一旦離別,又是另一番景象。心底深處血脈相連的地方有着不可言喻的糾纏,那些狠話也無法徹底割斷的感情,有着藤蔓一樣的生命力。每當觸及,都會被它迅速纏繞,久久拉扯不開。
兄弟倆都沒再說話。
而在同一棟大樓的另一側,此刻羅格少將的辦公室裡,正有人悄悄附在羅格耳邊說着什麼。
青年將軍的眉頭漸漸鎖了起來,俊逸的臉龐線條繃緊,神秘高貴的鐵灰色眸子散發出迫人的寒意。
“仔細去查,凡是知道當年那事的人都要查過。另外加強安全防範,我不許他們兄弟三個中的任何一個再遭遇不測。”羅格。
“是,長官。”來人記下,匆匆離去。
羅格轉過座椅,面向側面的落地窗。
窗外,高架路上擁擠的車流正如血液般川流不息,搶奪着路面上有限的空間。
而在自己身邊,也有一個看不見的戰場。
有人藏在暗處,窺伺着周圍的動靜,隨時準備給對手以致命一擊。
在這樣的環境裡,要想品嚐自己辛苦收穫的果實,不僅要有強大的實力,還必須有過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