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數天,屈不平依舊刻畫着他即將完成的陣法,沉浸其中,不問外事,而鸞鸞則跟在他身邊,或許是被重逢的喜悅矇蔽了雙眼,絲毫沒有發現孫凌等人之間瀰漫着不同尋常的氣氛。
自那天孫凌與屈不平深談之後,孫凌便陷入屈不平到底會不會死的疑問之中,屈不平與鸞鸞分離數千年,好不容易纔得以重逢,二人均是歡喜異常。而那日孫凌與之談到陣法是否能成功時,屈不平的表情淡然且平靜,這點讓孫凌頗爲在意,若是其知道自己會死,眼神中怎麼沒有一絲不捨?但是虎妞……
虎妞那格外沉凝的表情代表什麼孫凌一點都不知道,而且自那日起,不論孫凌如何追問,虎妞都不會再跟他談及任何關於屈不平的事情,若是追問緊了,虎妞還會大發雷霆,拳打腳踢的將孫凌狠揍一頓。也幸好是虎妞對孫凌的一頓胖揍,讓衛子軒正好撞見,他便心生誤會了。
本來一向活潑頑皮或者說腹黑霸道的虎妞變得異常沉鬱,加之孫凌最近也是滿腹心事,這讓衛子軒等人頗爲在意,不過衛子軒在問及孫凌時,孫凌或閉口不語,或顧左右而言他,就更讓衛子軒心生疑惑了,但是問不出來,衛子軒也只能乾着急,至於虎妞,衛子軒是不敢在她不開心的時候打擾她的。
當衛子軒撞到虎妞狠揍孫凌時,他便“恍然大悟”,想來兩人最近的異常情況,定是其私人原因,換句話說,衛子軒以爲是情感原因。虎妞是何等人物?何等性格?能讓其數日都這般沉鬱的,除了“情感”衛子軒實在是想不到其他東西了。而這也正好解釋了爲什麼孫凌不願他插手此事,男人嘛!衛子軒的誤解也許可以讓君渺渺和諸葛知秋稍稍安心,但薛雪兒卻知道孫凌和虎妞之間,定有什麼難解的問題。
薛雪兒依舊是薛雪兒,她早早就察覺到了什麼,但是孫凌沒有主動開口,她便不妄自打探,即便此次孫凌與虎妞產生了爭吵,甚至孫凌被狠揍了一頓,薛雪兒也沒有開口問發生了什麼,而是在幫孫凌檢查身體時,和聲說道:“虎妞雖然經歷的歲月、事情要比我們多很多,但其本性還只是長不大的小姑娘而已。”
孫凌哼哼了兩聲,沒有答話。
“即便如此,但凡大是大非上,虎妞還是極爲穩重的。”薛雪兒又補了一句。
聞言孫凌一驚,他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虎妞斷不會在這等事情上胡亂猜測,其斷言屈不平會死,定是又什麼依據。但是如果屈不平真的會死,那他爲何能如此平靜呢?翻身面向薛雪兒,孫凌將屈不平和鸞鸞的事悉數告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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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雪兒聽完甚是震驚,深爲屈不平和鸞鸞所感動,其沉吟片刻,仔細思考了一下整個事情的脈絡後,突然開口問向孫凌:“虎妞是否知道鸞鸞命不久矣?”
孫凌一愣,之
後便猛然站起身來,留下一句“我去找虎妞”便匆匆跑了出去。
遺脈山區廣闊無邊,其中多以山林爲主,像鸞鸞先前生活的這片綠地這般平坦的地勢並不多見,除了屈不平所刻陣法所需要的地方外,衆人便一直留在靠近這片綠地的叢林邊緣。說是叢林,但樹木因爲十分高大,所以甚是稀疏,一眼便可以望進去很遠。問了衛子軒一聲,得知虎妞去了東面山林,孫凌也不猶豫,便急匆匆的趕過去了。因爲存在誤解,是以衛子軒等人也沒有太過奇怪。
林木筆直地刺向蒼穹,這片樹林中的林木與孫凌之前在遺脈山區邊緣看到的不同,其枝葉皆都生長在十丈之上,下面除了光禿禿的樹幹外沒有一絲雜枝,且粗細均勻。這些林木在十丈之上枝葉茂密,猶如灌木叢一般,即便下面的主幹甚是稀疏,但其上面的冠蓋依舊可以將整個蒼穹遮住,使樹林間顯得頗爲昏暗。人類修士走在這林木間好似走在迷宮中一樣,很那辨別方向,好在此處還處於噬金紫焰獸的領地,是以沒有其他異獸的蹤跡,孫凌也不怕遇到什麼危險。
找了將近一個時辰,孫凌纔在林木間看到一道白影,孫凌知道那是肥貓,便追了過去。順着蹤跡,在距離肥貓不遠的一處山坡上,孫找到了抱着雙膝靠在樹幹上的虎妞,她的頭埋在膝間,一動不動,好似睡着了一樣。
看了一眼依舊在林間竄動的肥貓,孫凌知道虎妞的“牀”不在,她肯定是不會睡着的。孫凌慢慢走了過去,雙腳踏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走到樹下,孫凌聽了下來,而後也靠坐在樹幹上,伸出手輕輕撫在虎妞的頭上,靜靜的望着遠方。半響,孫凌低聲說了一句:“鸞鸞的壽命不多了。”
虎妞的雙肩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但她依然沒有擡起頭來,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孫凌便坐在那裡,輕輕撫着虎妞的頭,梳理着她因爲自己而火紅了的長髮,慢慢的,彷彿自言自語般的將屈不平的事一一道來。
孫凌可以理解屈不平離開遺脈山區,獨自去尋找拯救鸞鸞的方法時的心情,那種感覺不是願意,不是應該,而是迫不得已,是必須,甚至是生存下去的信念,就如當初在冰絨洞時,孫凌看着沉睡中的虎妞一天一天變得更加安靜一般,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墜入黑暗。孫凌不知道虎妞是否可以理解這種情緒,他此時只是平靜地,將這些事平鋪直敘出來而已。
“在經歷了一隻洪荒古獸死去的事件後,老師毅然決定離開遺脈山區,去尋找可以幫助鸞鸞的方法。當時遺脈山區就如數十年前一樣,深處幾乎不會出現人類修士,但是遺脈山區的封印乃是正宗的道家法門,是以老師必須回到修界,他發誓即便不能撼動封印,也希望可以找到方法幫助鸞鸞重新喚醒其鳳凰血脈中浴火重生的能力。”
“因爲萬年前的大戰,修界損耗太過嚴重,而聖人又都從修界消失,是以遠古時期的一些功法,秘術很少有流傳下來的,而鳳凰,很多修士竟以爲其實存在於傳說中的生物,更何況瞭解?數千年的奔波,老師幾乎走遍了整個修界,甚至包括雪山、西蠻還有北海以及那片被遺忘的大陸——北冥,但始終一無所獲。迫不得已,老師將心思打在了衆多門派的宗門禁地上,即便如此,尋變了三宗七門十二洞,纔在大羅天找到了一篇鳳羽殘卷,而老師則是因爲這篇鳳羽殘卷在大羅天做了五百年的侍童。”孫凌慢慢說着,語氣平緩,只有不時不由自主會捻一下火紅長髮的手指,表示着他的內心難以平靜。
“老師很感謝當時大羅天的掌門,雖然自始至終老師也沒能問出他的名字,但是其對於鳳羽殘卷的解讀和對老師的指點爲後來老師創出現在的陣法提供了很大的幫助。原來鳳羽殘卷乃是妖族gongfa,鳳凰被尊爲百鳥之王,其地位之高,神通之廣大一直是百鳥所憧憬的對象,是以纔會有人創出這篇鳳羽殘卷。因爲走獸飛禽天生懼火,而鳳凰又是火中重生,是以鳳羽殘卷雖然神奇,但因爲gongfa殘缺加之火焰的問題沒有解決,是以自古妖族沒有一人可以修煉成功,但老師別無選擇。遺脈山區的靈異不能修煉,其壽命長短取決於其血脈,雖說遠古鳳凰壽命極長,但是老師離開遺脈山區時間太久,所以他只能冒險一搏,什麼妖族gongfa,什麼殘缺他都顧不得了。”
“其後千餘年,老師先是採取煉製了金烏之火,而後才隱居起來,開始修習鳳羽殘卷。金烏之火又稱生命之火,乃是萬物賴以生存的本源之一,老師強行將之斂在體內,幾經艱苦,終於修成了金烏鳳羽之道。”說道這裡,孫凌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幾經艱苦具體是多艱苦孫凌想象不到,但是他知道金烏之火乃是天地間第一霸道之火,將之強行收在體內會有何種痛苦,孫凌還是能猜到的。“之後老師歷盡萬辛,細心鑽研又煉製成了現在的陣法,雖然對於這陣法是否能拯救鸞鸞,他自己也並無把握,但是如今鸞鸞命不久矣,所以他必須試一試。其實我們當初在龍門山遇到他時,老師並非是隱居,而是療傷。”
說道這裡,孫凌停了下來,因爲虎妞已經擡起頭了。“我可以理解屈不平的作爲,但不能認同,最起碼他將鸞鸞一人仍在遺脈山區這點,我不能認同。”
孫凌暗自嘆了口氣,如果將他放在屈不平的位置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將會如何選擇,最起碼他看到過虎妞一人蹲在黑暗中的樣子後,他便再也沒有辦法留下她一個人。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靜靜的靠着樹幹坐着。知道夜幕降臨,林間完全黑暗下來之後,虎妞才緩緩站起身,繼而異常堅定的說了一句:“屈不平會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