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龍鎮上的道路沒人維護,加上這種邊地本就貧苦,路況也就越發不堪。基本上都是坑坑窪窪的,兩人一腳深一腳淺的艱難前行。說是詢問村民,可是問起來發現也不容易,畢竟這裡很多都是外來移民,對於前塵舊事一無所知。兩人問了好幾個人都不得要領,直到村口才遇到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纔算問出些端倪。
老人緩緩睜開眼睛,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眼白已經有些渾濁了。但是聽到孤墳的描述之後,眼中卻還是閃現了一絲光芒。“你說的那墳頭啊,還算是有些來歷。她相公便是如今在京城風生水起的王景,只可惜啊,她沒享到福。”
“王景的妻子?”楊陌疑惑的看了楊千雪一眼,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
“當年無定原大亂韃子造反,胡兵打到盧龍鎮,殺了很多人。不少人家全家死絕,靠親戚朋友收斂骸骨。這樹林中不少的墓碑已經沒人知道是誰家的了。但是,那座孤墓,大家都知道那就是王景妻子的。”
楊陌感嘆着:“原來他真的出身於盧龍鎮,還有個妻子啊。有了妻子還肯淨身入宮,倒也是個狠角色。”
“何止如此,他不光有妻子,淨身之前還有過一個孩子。要說他也是沒辦法,是在吃不上飯,才走了那條路。”說到這裡,老人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趕上這麼個年頭,就只能自認倒黴。你們要真想知道關於王景的事情,最好去問邱嬸。她知道得最多也最清楚,你們拿一百個錢,我就給你們指路。”
事實證明,孔方阿堵威力無窮,楊陌拿了五百個錢出來,那白髮老翁就變得身手敏捷健步如飛,主動把兩人帶到了老婦家門外。還朝朝屋中大聲呼喊着:“邱嬸,有外地的朋友來拜訪你。”
楊陌試探的朝屋中探着頭,只聽見屋中應了一聲,過不多久,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蹣跚着從房間內走出。見老婦出來,老人轉身告辭:“你們慢慢聊吧,我先走了。家中還有人在等我吃飯呢。”
“今日,我們到訪是想來問有關王景的事情。”楊陌來到房中開門見山,把自己想問的問題一一說明。老婦無動於衷,只是隨意的回答了一句:“我不是說過一回了麼?怎麼這還沒完沒了了?人人都來找王景,難不成他最近又走了鴻運?”
楊陌聞言一愣:“難道在我們之前,還有別的人過來詢問過關於王景兒子的事情?”
“可不,就在前些天,就有一個人來問過我王景的事情。”老婦吹了吹板凳上的塵土,一屁股坐了下去,講述着之前與黃盡忠相遇的經歷。
楊千雪搬來角落中的另一把板凳,連擦都沒擦就坐了上去。“王景兒子的事情,您跟我們說說?”
不知幾時變了天,外鍵風雨大作,老婦人的窗紙本就千瘡百孔,驟然遇到狂風暴雨,頓時被打得稀爛。楊陌連忙起身,想要幫老婦人把窗戶修好,可是邱嬸倒是氣定神閒,絲毫不以爲意。
“習慣了!窮人的日子就是這樣,風吹雨打忍飢挨餓。不管你受不受得了,都得咬着牙挺下去。王景當年的日子也是這樣。其實細說起來,他還不如我們。王景是個書生,天生不是幹活的人。可是我們這窮鄉僻壤,偏生養不活書生。他自己運氣不好,始終沒能考上功名,老婆又體弱多病,家裡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窮的揭不開鍋,都是我們這幫鄰居誰看不下去了,就拉扯一把。不過窮幫窮,也就是一兩頓飯,日久天長誰也幫不起。他進宮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這樣可怎麼活呢?”
楊千雪道:“王景的住處在哪?您老能不能給我們指一下,我們過去看看。”
腳下沾着泥濘的土地,楊陌、楊千雪頂着風雨來到王景家門外。看得出,這房子年久失修多年無人照顧,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楊陌一腳踹開屋門,吱吱呀呀的聲音迴盪在屋中。因許久未曾住人,屋中全是發黴的味道。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隨後是一聲轟隆巨響。
“血!”楊千雪藉着閃電光芒,正好看到房間情形,指着正對着的那面牆驚呼着,只見牆壁上一道異樣的血痕甚是駭人。楊陌皺起眉頭,向裡面邁了一步,緊緊跟隨血跡的方向走去。
走近之後才發現,原來不僅僅只是牆上一道血痕那樣簡單,在血痕正下方,赫然有更大一攤烏黑的血跡。楊陌緩緩蹲下,又用手指輕輕將血在指尖捻了捻後,放在鼻下一嗅。以他的經驗分析,不久前這裡剛剛發生一場慘案。
楊千雪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摺子慢慢的環顧四周,這火摺子是墨門秘製,可以在風雨中燃燒很久,照明效果也比普通的火摺子更強。藉着火折光芒,勉強可以看清房間內情況。她對機械研究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對面牆壁上紋理的異樣。於是她走進後,用手輕輕撫摸着牆壁。隨後喚來身後的楊陌:“阿陌,你過來看看這裡。”
楊陌湊過來看着,很快便發現,房間牆壁的磚頭被人摳動過。兩人伸手抽出磚塊,隨後便看到後面是一方匆匆撕下的衣服內襯。而在內襯上,則是以團團污血寫就的文字。
“王佑身世有異,陛下請詳查!”
盧龍鎮的街頭空無一人,只有楊陌和楊千雪並排冒雨而行。這種情形很像是他們小時候,不過眼下楊陌沒心思想這些罷了。
楊千雪率先打破沉默:“王佑身世?他能有什麼身世?”
“當年無定原之變,皇上最愛的胡妃荼盈去世,三皇子下落不明。王景抱着一個孩子來到盧龍,後又成爲皇帝心腹。難道說王佑是陛下血脈?”
楊千雪道:“你這麼說倒是合情合理,可是有一點說不通。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被殺之人又是什麼身份?因何被殺?梟衛爲何無動於衷?總之這件事別有蹊蹺,咱們總得想方設法查個清楚再說。”
此兩人邊說邊走,準備找哥地方休息。而在他們身後百步之遙的地方,一雙眼睛一直在緊緊盯着他們的舉動。待兩人走遠之後,那人緊跟着手腳輕盈走進土屋之中,並未在房間中留下任何一絲來過的印跡。他在黑暗中點燃手上的蠟燭,燭光照亮了房間,也看清了他的臉,此人正是王佑手下第一心腹鐵無環,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格外猙獰,如同一頭兇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