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大了,父親也得避嫌。
張素素也沒打算在閨閣裡接待父親,而是披着一身紫色裘絨,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來到了後院暖閨,靜靜等待。
暖閣裡明明點着幾盞燭臺,四角也燃着火盆,可當張士傑進來後,第一感覺卻是冷清。
“爹,你回來了。”
張素素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託着肚子微微一福,臉上露出恬靜的微笑。
張素素明顯胖了,她距離生產的日子已然不遠了。
“又不是外人,趕緊坐着。”張士傑輕斥一句,蹙眉打量女兒。
張素素的臉色紅潤,微微有些發福,只是眼神略顯黯淡,雖然微笑着,可卻看不到喜悅和幸福,只有清冷和孤寂。
張士傑心裡一疼,這還是自己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兒嗎?王佑…王佑把他的女兒給毀了。
不過他清楚張素素的脾氣,知道自己再如何勸慰也沒用,只能徒惹傷感罷了。
張素素並沒有勉強,笑了笑便重又坐下,張士傑朝她肚子看了一眼,猶豫一下,還是問道:“郎中說沒說,還有多久……”
張素素知道他要問什麼,輕聲道:“再有半個月吧。”
“半個月……”
張士傑沉吟片刻,朝左右丫鬟擺手,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丫鬟們行禮退下。
張素素面露詫異,但看着張士傑沉吟不語的模樣,便知道他有話要說,於是也不催促,只是託着肚子靜靜等待。
張士傑起身踱步,眼神微微有些失神,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好一會兒過去,他纔回過神,先是側耳傾聽片刻,直到確認周圍再無外人,這才轉過身看向女兒。
“素素,事到如今,有些事情爹必須得告訴你了。”
張素素微微點頭:“爹,我聽着呢。”
“你知道七曜吧?”
張士傑問了句廢話,天命之說早已深入人心,而最初的起源就是七曜,再加上前不久天下流傳天命三分之說,以及王佑遠行海外之事,張素素又豈能不知?
不過張素素並沒有不耐,她知道父親要說的話一定與七曜有關,而且,他的心有些亂了。
“是,我知道。”張素素老老實實的回答。
“七曜……”張士傑深深一嘆,澀聲道:“七曜組織一向很神秘,世人只知七曜有七位星君,還有一位大預言師。可除了大預言師之外,沒人知道,其實在七位星君之外,還有一位更神秘的隱元星君。”
張素素何等聰慧,一看張士傑的神色就猜到了什麼,當即一震,脫口道:“爹你就是隱元星君?”
張士傑愣了一下,看着女兒一臉肯定的神色,輕笑道:“果然是我女兒,冰雪聰明。”
得到了肯定後,張素素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驚疑道:“爹,你真是……”
見女兒神色驚疑的模樣,張士傑微微一笑:“怎麼,你以爲爹在騙你?”
“不是,只是……”張素素結結巴巴的,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七曜之名聲震古今,神秘莫測,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父親竟然會是七曜一員,而且還是最神秘的隱元星君。
想到這裡,她心裡有些顫抖,七曜,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怎麼會如此強大,就連執掌禁軍的大將都是其內成員。
也就是張素素還不知道耿中霄的身份,若是讓她知道耿中霄就是七曜破軍,如今燕國兩路大軍都已經掌握在七曜手中的話,她必會更爲驚駭。
“七曜很神秘,也很強大,但是再強大的組織也有破敗的一天,而許多時候,內部的敵人往往要比外敵更加可怕。而隱元星君的使命,就是在七曜出現內亂時負責清理門戶,並尋找下一代大預言師,將七曜傳承下去。”
“而在此之前,隱元會一直沉寂,十年,百年,千年……”
張士傑苦笑道:“自有七曜以來,隱元星君已經傳承千年,但在此之前,還從未有過任何行動,就好像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一直隱蔽在七曜的光芒之下,卻從不表露。直到前不久,爹得到消息,大預言師已死。”
張素素呼吸有些急促,她的確聰慧,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張士傑的意思,急問道:“是那位大預言師死之前,給爹你傳來了什麼消息嗎?”
張士傑點頭,嘆道:“大預言師神秘莫測,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遠在萬里之外,竟然能把話傳到爹的耳邊。”
“他說了什麼?”張素素沒有追究大預言師的手段,而是急切的詢問爹聽到了什麼。
“他說……”張士傑長吸了口氣,顫聲道:“他只說了一句話,隱元顯世,七曜無光。”
張素素一怔,喃喃道:“隱元顯世,七曜無光…他的意思,是要爹你出手,除掉七曜?”
張士傑緩緩點頭,面露苦色:“隱元的責任有二,一者清理門戶,二者傳承繼往。大預言師他…他是要爹出手清理門戶啊。你可知道,多年來爹都沒有領兵出征了,這次攻打齊國除爲了王命,還爲了除掉巨門星君!”
“巨門星君…齊遨宇是巨門星君?”
“沒錯,這個秘密,只有極少的人知道。除掉巨門,剩下的還有貪狼等人。”
“爹,你不要做,太危險了。”張素素聽到這裡,一下子冷靜下來,疾聲道:“當初只是貪狼一個人,就險些覆滅了雲中城,再加上其它人,爹你不是對手。”
張士傑沉默,搖頭苦笑。
張素素見狀大急,可是又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她不清楚父親對七曜的感情,究竟是忠誠,還是受到了什麼束縛。她也不知道父親暗地裡掌握了什麼力量,她只知道,此事太過冒險,一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她六神無主時,眼前突然冒出一張冷峻的面孔。
“對,找他,找王佑。”張素素脫口道:“爹,你把事情告訴王佑,王佑一定會幫你。”
“他?”張士傑語氣裡沒有恭敬,也沒有厭惡,只有警惕,沉聲道:“王佑,已經不是原來的王佑了。”
張素素一怔,緩緩點頭,澀聲道:“是啊,他變了,他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王佑了,他現在是燕國皇帝了!”
張士傑搖頭,神色鄭重道:“爹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爹是說,現在的王佑已經受人控制,生死不由自己。他,如今已是行屍走肉,成了一具無法自主的傀儡了。”
“咣噹!”
張素素驀然起身,手邊茶杯摔落在地,碎成了幾片。
“爹……”張素素臉色蒼白,聲音發顫:“爹你說什麼,他,他怎麼可能……”
看着張素素模樣,張士傑心裡一疼,忙上前兩步,攙着她重新坐下,輕聲安慰道:“你別激動,先坐下,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張素素被扶着坐下,但眼角已經迸出淚痕,一把抓住張士傑手臂,顫聲道:“爹,到底怎麼回事,告訴我,你快告訴我啊!”
張士傑連連點頭,輕聲道:“好好好,你別激動,爹這就告訴你。”
張素素連吸了幾口氣,這才緩緩鬆開手掌,指尖已經泛白。
“今天爹進宮交還虎符,看出來他好像狀態不對,便試探了一二。”
說着,張士傑從懷裡取出一塊純白玉佩,玉佩半掌大小,呈蝶狀,非常精緻。
“這玉佩你也見過,小時候還管爹要過,記得嗎?”
張士傑語氣溫柔,似乎想起了當年那個小小的人兒膩在自己懷裡,嚷嚷着要這要那的場景,如今想來,那時候似乎是自己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了。
張素素看着那塊玉佩,眼神也有些恍惚。
她也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塊玉佩的時候好像剛剛記事不久,那時候自己就很喜歡,還曾幾次跟父親索要,可一向寵愛自己的父親卻沒有答應,害得自己心裡委屈哭過幾次,以爲父親不喜歡自己了。
“這玉佩?”
“知道玉飛燕嗎?這個跟那個類似,都是七曜先祖親手打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