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城內。
雖然不死軍被擊退,但是城池也變得殘破不堪。這裡曾經被視爲永攻不落的金城湯池,更是被無數走投無路的百姓看作最後的逃生地。如今在南曜人眼中,這座城池第一次暴露出自己的虛弱無力,讓人心中不免生出疑慮,不知天下還有哪裡能保證自己平安。
比起城牆的殘破以及城內的一片狼藉,兩位矩子接連隕落,對於墨門的打擊堪稱致命。在破軍的有意散佈下,楊烈已死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雲中。甚至連他配劍的劍柄也被送來,這一下就由不得衆人不信。如果說洗星河的死,最多是讓百姓感到驚慌,楊烈的死便只能用絕望來形容。
在衆人的心目中,楊烈早已經成爲人間之神的化身。不管是雲中百姓還是南曜武人,他們都認定楊烈絕不會敗陣,更不可能戰死。只要有他一口劍在,這個天下就穩如泰山。如今連他都死了,這個世界又有誰來守護,還有哪裡是平安之地?
雲中百姓的神情變得麻木,就連重建家園修繕城池的動作都有氣無力。這一切本來是爲了自己重建家園而努力,此時卻顯得像是應付差事,機械地做着這一切。在他們的眼神中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半點光彩,只是把所有的工作當作一種打發時間的手段。大家都失去了活力也沒了奔頭,包括對於生命都已經不再眷戀。只要活着就做事,等到敵人來了便等死,這已經成了大多數雲中百姓的想法。連楊烈都死了,自己活着又有什麼用?、
唯一的例外,便是楊家姐弟。自無定原返回雲中的楊陌接連失去了自己的生父和養父,人反倒變得成熟起來。他並未因至親的離去而消沉低落,反倒是鼓足力氣參與到城市的恢復建設之中。與他並肩作戰的,則是楊千雪。
兩姐弟就像是兩具不知疲倦的機關人,從早到晚手腳不停地忙碌,在他們的帶動下,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到他們身邊。這裡面既包括公輸臣這等碩果僅存的長老,也有呂皓、顧晴等小一輩人物。
天漸漸黑了下來,楊陌依舊沒有休息的意思,將一根梁木放下,轉身就要再去搬。就在這時,楊千雪卻從另一邊快步走來,先是叫住楊陌,隨後把一隻粗瓷碗遞到他面前:“喝湯!人累垮了,就什麼都做不成,越是這個時候,越要保重自己身體。”
兩人臂膀上都纏了孝帶,表示爲自己的至親戴孝。楊陌看了看手臂的孝帶,又看看楊千雪,隨後接過熱湯吹了幾口氣,接着大口小口把湯灌下。抹了抹嘴巴對楊千雪說道:“雪姐也是一樣。”
“我不用你操心。”
這時公輸臣從遠方走來,對兩人打個招呼,然後說道:“這邊來,我們有事商量。”
因爲之前貪狼的襲擊,整個墨門長老會基本全軍覆沒,僥倖逃生的幾個長老不論身手還是威望都不能與公輸臣相比,是以眼下公輸臣如果站出來接任矩子也算是衆望所歸。只是此老一口回絕,這段時間只是以長老身份暫代,絕不可能就任矩子。
等到兩姐弟隨他來到房中之後,他才把房門關上對兩人道:“墨門這樣不是辦法。這次邊牆大戰,我們損失的不止是兩位矩子,還有大批精英子弟,二十四小隊隊長基本全軍覆沒。更可怕的是,我們失去了自己的精氣神。城裡這個樣子是不行的,一直這樣下去,不用別人打我們自己就要散了。必須有新的矩子出現凝聚人心振奮士氣,帶着大家往前奔。”
楊陌點頭道:“公輸長老所說極是,如今墨門之中以您老年歲最大輩分最高,這矩子我看就讓您老人家來做最合適。”
“胡鬧!”公輸臣把臉一沉:“墨門矩子什麼時候變成論資排輩推選?我自己多大本事我自己知道,根本沒這個能耐當矩子,壓根也沒這麼想過。如今墨門有資格問鼎矩子寶座的,無非你們姐弟二人而已。雪丫頭是術宗天才,阿陌是武者精英。你們中任何一人都有資格當矩子,不過……首先得找到矩子令。當日墨門遭難,矩子令不翼而飛,有人懷疑是被魔頭奪去了,我卻不這麼看。洗長老的性情我最清楚,他不可能把矩子令留下來給別人,我敢打賭他一定把矩子令藏在什麼地方,這個地方也肯定是在雲中城內。不管你們誰找到矩子令,都可以當矩子。雖說矩子從來不是靠令牌發號施令,可是如今墨門人心惶惶,這面令牌對於人心可是意義非凡。”
楊千雪點頭道:“長老所說極是。不過矩子令倒也不用費心去找,其實矩子令始終就在我身上,只不過……我也是剛剛發現。”
說話間她自懷中伸手,隨後一枚令牌被她託在掌中,赫然正是墨門掌門信物矩子令!
這下就連公輸臣都大爲意外,驚叫道:“這……這怎麼會?”
楊千雪道:“洗師把矩子令放在了混沌球內,打開混沌球,便能找到矩子令。混沌球乃是術宗機關精華所在,不識本門絕學者就算得到混沌球也不可能打開。這也是洗師神機妙算,在他老人家賜下混沌球之時,就存了爲墨門保留火種的心思。”
說起洗星河,楊千雪的語氣已經變得非常平靜,並沒有過度的悲傷與哀愁,就像得知父親死訊之後一樣反應。看到她這等態度,公輸臣也暗自鬆了口氣,隨後又想起什麼,驚叫道:“雪丫頭你打開了混沌球?豈不是說……”
楊千雪點點頭:“墨門機關秘術,我都學會了。所謂的天工寶鑑,實際就是這混沌球。當解開它的時候,我便什麼都知道了。長老放心,只要我活着,墨門術宗傳承就不會斷。”
就在這時,忽然有武者氣喘吁吁地來稟報:“有大隊人馬,朝着咱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