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通許雖然人煙罕跡了,但畢竟臨近開封,還恰好是在南面,又在蔡河的邊上,不管是水路還是陸路,那都是一個重要的地方。
所以這裡,也駐紮了不少的人……不過大多是些籤軍罷了,以金漢軍的人數居多,而這裡的守將,則是一個叫作孔彥舟的漢人。
他也是相州人。
就是酈瓊所在的那個相州,也是岳飛、王貴等人所在的那個相州。
一樣米養百樣人,這句話在相州這地方顯得是那麼的有道理,岳飛王貴就不說了,一個精忠報國一個跟着精忠報國,酈瓊從宗澤手底下出來,一直把這位當做信仰一般的存在,後來由於張浚那廝昏了頭,使其叛變了去,饒是如此,他也曾求過完顏兀朮,避免了亳州被屠,到底來說,還勉強算是個人。
唯獨這個孔彥舟,說他是畜生,畜生都得出來抗議不滿了。
當年不是童貫伐遼失敗了嘛,導致北地邊防逃兵潰散,賊寇四起,岳飛那時候見不得鄉親受難,一怒之下便投了軍去。
什麼賊寇?這孔彥舟,則是便是那四起的賊寇。
此人本就是一破皮無賴,那時候乾的是殺人爲盜的活兒,靖康元年的時候,應募從了軍去,由於同樣是帶着一羣賊人入的伍,在當時那個時候,大小也算是出了點兒股份,做了個兵馬鈐轄的官兒。
建炎二年,金兵攻打山東的時候,這位學着大宋武官的模樣,半點抵抗都沒有直接便逃,可他與別人不一樣,人家是逃就逃了,最多算是窩囊,他不但逃,而且一邊逃一邊沒忘記自個兒的老本行,一路邊殺邊掠……
在金人殺之前,他先殺了,在金人搶之前,他先搶了。
這樣金人到時候來了,就沒人可殺,就沒東西可搶了。
這位金國的活菩薩,非但沒事兒,反而與王燮、劉光世杜充等人一樣,反而被升了官,做了個招討使,後來進剿洞庭湖起義軍的時候,他依舊是在湖南大肆燒殺……若不是後來岳飛接了這爛攤子,指不準起義的農民軍就不只是在湖南鬧事了。
終於,在當今趙官家聯合李綱準備重新規整禁軍的時候,這人鼻子靈敏的逃了……逃到了北邊去,做了劉豫的狗。
劉豫都已經是金人的狗了,他去做了條狗的狗,跟着劉麟一起攻宋,後來僞齊被廢,他便成爲了完顏兀朮手下的將領,之前隨着四太子攻打鄭州、濠州,屠殺太行山起義軍,都是記在功勞簿上的。
這些事情已經是很畜生了,但是他最爲出名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他窮苦出身,地位提高了之後,便大肆過起了人上人的日子,所到之地一定是要搜尋當地美女,遭他迫害的女子不計其數,他的一個小妾生了個女兒,前兩年纔剛剛長大成人,相貌生得也是極美,於是就打起了自個兒親閨女的心思。
讓小妾謊稱女兒並非親生,那小妾寧死不願,他便將其送到軍中充了軍妓,最後仍是一意孤行,將女兒納成了小妾。
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人乾的這般罔顧人倫的混賬事兒,早已經是傳遍了軍中,不管是金兵還是旁人,對於他都是看不上的。
可就是這麼一個被天下人所鄙夷的人,卻深得四太子的信任,也不知是因爲這人表現得比金人更爲金人,讓四太子和哈迷蚩忘卻了他的身份,還是因爲這人與四太子有着共同的喜好,讓四太子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反正現在這人官至開封留守……明面上來說,四太子不在的時候,最大的官兒就是他了。
不過這官職多半隻是個虛名,畢竟那城中有不少的宗室子弟,他誰也調動不了,如此一來,便頂着這個官職到了這通許來帶兵來了。
此地乃是進京扼要,若是太康之兵一動,通許不說是必經之地吧,但一定是最先收到消息的地方,而事實也正是這樣。
本來這軍情是從昨夜開始就開始傳來了的,但孔彥舟一直在和自己的小妾忙着正事兒……就像四太子那樣一般,天大的事兒也得先把正事兒辦了才能說,可是他到底不是四太子,沒那麼多的人替他擦屁股。
正睡得正酣呢,昨夜一番大戰,他本來應該睡到晌午纔是,偏生他命不該絕,被一陣尿意給憋醒,正在屋子裡用着夜壺呢,就聽見外頭細細碎碎的,不斷有人在說着話兒。孔彥舟也算是治軍有方,這有方不是說別的,有方就有方在自己手底下的這些個丘八,全都是保持着尊卑有序的底線,自己他孃的在這兒睡覺呢,哪裡來的人在外頭呱噪?
莫不是嫌棄自個兒家裡女子多了!
抱着小懲大誡的心思,孔彥舟披着袍子,拎着昨夜用在小妾身上的鞭子就走了出來:
“崽子些,爲何在本王房前私語?莫不是忘了規矩!”
對了,爲了鼓勵大宋軍人叛變,孔彥舟作爲北逃的叛軍,和酈瓊一樣,都被樹立成爲了典型,他因爲投降得比酈瓊早,還被封了個郡王的爵位。
外頭的士兵們怕他得厲害,當即就伏身在地道:
“不好啦不好啦,郡王不好啦!”
孔彥舟大怒:“匪議上官,明日把你娘子送來!”
那人此時哪裡還有心思去計較娘們兒的事兒,趕緊三言並作兩語:
“太康的宋軍動啦!太康的宋軍動啦!”
孔彥舟陡然一驚,他之前服務的那位趙官家,此時就帶着十來萬人駐紮在太康,這事兒是世人皆知的,不然他不在開封城裡頭待着,跑到這裡來作甚。
爲的不就是提防那位趙官家嘛!
此時聽見說太康的兵動了,孔彥舟強行讓自個兒冷靜了下來,隨後嚥了口唾沫道:
“來將是誰?人數多少?”
一堆探子接二連三的發了話,只道是人密密麻麻的,趁着夜色而行,也看不清楚個旗幟,想來現在距離這通許已經是不遠了。
孔彥舟霎時間便失了魂,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急忙喚來副將:
“速速整軍,以防來敵!”
又吩咐着斥候道:“消息可送去了汴京?”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他便安心了些,將軍事全部交代下去過後,回屋裡去就趕緊穿起了衣服。
那小妾昨夜一番大戰,此時方纔被吵醒過來,見了他這般動作,朦朧間問了一句:
“郡王何去?”
孔彥舟看也沒看她一眼,更別提回她的話了,等小妾揉了揉眼,目光清醒了些,卻見這屋子裡哪裡還有別人!
別說是孔彥舟了,連帶着他的盔、甲、兵器,連帶着他在牀上用的那些個傢伙事兒,連帶着他昨夜送給自己的金項鍊……除了這張牀和牀上的人之外,屋子裡便是什麼都沒有了。
小妾有些沒了主意,但她能夠肯定一件事。
這位郡王,應該是拋下自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