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班身邊一人過去踢了喬北兩腿,毫無反應。伸手將喬北從鋪上拽起來,剛放手,喬北馬上滑了下去,繼續打着各種呼嚕。
“明天再收拾他!”坐班見喬北沉睡不知身在何處,想要發飆,終是忍了下來。在這監所裡面的日子,少則十五日,多則半年,我還愁沒有機會收拾你麼?
一夜無話。
次日早上飯點,監所裡的人都出去開飯,只有喬北還在呼呼大睡。管教過來踢了喬北一下,坐班的連忙迴應:“這小子從昨天一進來就睡,一直睡到現在,怎麼弄都弄不醒。”
“不管他。”管都冷冷說道。
等到衆人回到監所的時候,喬北才悠悠轉醒,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問旁邊小青年:“到飯點了沒?”
“都已經吃過了,我給你帶了一個。”小青年頗爲清秀,戴着一付大框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從兜裡掏出一個尚有些熱度的饅頭,顯然是小青年偷偷藏着,饅頭上已經沾上了兜裡的一些灰塵。
“謝了,哥們!”喬北毫不客氣的一把抓過,靠牆坐正了身子,正要往嘴裡塞,卻被坐班一巴掌打落,喬北頓時大怒:“你幹嘛?糟糕糧食是十惡之首不知道啊?”
“你很拽啊!”坐班一把將喬北從鋪上揪出來,抵在牆上,用手指戮着喬北的臉叫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這間房裡我說了算?”
喬北這才明白過來,這是昨天那個很很叉的坐班,臉上隨即變換顏色,賤笑道:“原來是老大,誤會誤會,那什麼,你先息怒,我跟你解釋一下下。”
擡手不打笑臉人,坐班的見喬北言語上尊敬自己,心裡略爲舒暢,將喬北鬆開,叫道:“給我一個不收拾你的理由,說得好,我不揍你。說得不好,我一天收拾你十八回。”
“老大,我怎麼會給你揍我的機會?我必須讓你舒過這口氣,來來來,你坐,你坐,我這就給你好好解說一番。”喬北將坐班的讓在鋪上,退開兩步,衝坐班的一抱拳,道:“話說公元**年,我正在古城一家叫丁香閣的雅樓裡,左側是我女友,右側是我閨蜜……”
“你說書呢?”坐班聽了半截,擡頭怒道。
“老大,別急,你先聽我說完,說得不好,你收拾我,說得好,你捧個人場,呱嘰幾下……”喬北早在進刑警隊之前就想好了,萬一哪天進到看守所,遇到坐班的或是裡面什麼惡霸份子,該當如何保全自己?想來想去,自己唯有口才這一大長處,那就說不得,必須露他一手,技驚四座一回。
盤腳坐在坐班的對面,喬北笑道:“老大,你看這監里人都無所事事,咱們又百無聊賴,你揍我,不揍得你手疼麼?這多不好?不如我跟你說說我的故事,回頭你樂意了,也給我們大家講講你的江湖往事,大家仰望仰望,這一天不是一下就過去了麼?”
“好像是特麼有點道理。”坐班的每日悶在裡面,極爲無聊。
“必須的!”喬北又轉向四周,招呼衆人:“來來來,大哥們,都過來聽聽,我這可絕對是血淚史,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書接上回,說到我在丁香閣正和美女啃着醬肘子……”
“丁香閣哪有醬肘子?”出聲的人顯然去過丁香閣,無情的戮穿喬北的連篇鬼話。
喬北心下一愣,特麼吹大了……但很快調整心態,皺眉叫道:“怎麼沒有?就這幾天剛上的新菜,你這幾天去過丁香閣麼?”
“我特麼都關一個月了。”那人惡狠狠地罵道,但喬北明顯感覺到他罵得不是自己。
“那不就是麼?老大,你看他老是攪和我,我這剛開始說個開頭,他就各種打斷……好吧好吧,我重新說,話說公元**年,我到丁香閣……”喬北從頭說起,這回他注意了,將所有的事情儘量添上古城真實的地名。加上喬北妙舌生花,竟讓大家都有如身臨其境一般,越來越多的人擠過來聽喬北講故事。
喬北暗暗欣喜,小爺還搞不定你們?
待到衆人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喬北卻突然打住,虛弱地叫喚:“唉,我現在才明白,這說話真是一個體力話,都怪我早上沒起來跟你們一起去吃飯,搞得現在肚子餓的不行不行的,想要集中精神和你們講下去,腦子裡全是香噴噴的紅燒肉,還有脆皮酥肉的烤全羊……不行不行,老大,我得躺一下,節省一點體力……”
“靠!”一衆人集體罵道。
“現在哪有飯給你吃?特麼這正聽到爽點,你這突然卡住,算什麼回事啊?”一人一把拉起喬北,叫道:“快說說,劉衛民和孟廣漢怎麼幹起來的……”
都是古城人,都是因爲一些所謂的江湖事兒進了監所,有幾個不知道古城最近發生的江湖故事?只不過都不盡詳細,哪有喬北這個親身經歷又將故事講的跌宕起伏的人說的有勁?
當下衆人不是拉就是扯,死活要喬北繼續講下去,無奈喬北身體虛弱,氣若游絲地喃道:“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等下肚裡餓,沒精神,講的不好你們還怪我……”
“艹……”坐班的也算是混子邊緣人,聽得帶勁時候,喬北突然卡殼,哪肯幹?踢了那個戴眼鏡的小青年一腳,問道:“剛那個饅頭呢?找來給他。”
“在這……”小青年不知什麼時候偷偷撿回了饅頭,又藏在自己兜裡,這時聽得坐班問起,才怯怯地看向衆人,髒兮兮的手掏出來遞給喬北。
喬北大爲皺眉,小爺堂堂一地主,特麼淪落至此……
“快點快點……”衆人不斷催促,喬北這才遲疑着接過饅頭,將皮剝了,咬了一口,卻不料饅頭已冷,噎得難受,匆忙爬起跑到池子邊,就着桶裡的水猛灌了一口,這才舒暢多了。
喬北暗暗發誓:特麼從現在起,一定不能誤了飯點!
將饅頭剝皮啃完,喬北衝小青年笑道:“哥們,叫啥名字?”
“胡榮。”眼鏡青年笑笑。
“胡榮,嗯,很好,我記住你了,出去後,我還你十年的饅頭!”喬北拍拍胡榮的肩膀。
“吹吧你。”坐班的已經等的不耐煩,見喬北吃完,嘴裡不斷的催促着:“快說說孟廣漢的那個頭馬王昆的事,我最喜歡聽這種……”
“那必須,這個人我最喜歡的,連他屁股上有幾撮毛我都知道。”見到大家一臉的不信,喬北也沒解釋他就是自己的拜把兄弟,眨巴着眼睛,繼續說道:“孟廣漢要開新城,你們想同樣是果蔬行業的大佬,劉衛民會幹嗎?肯定不幹啊?對不對?”
“對!”衆人附議。
“於是,劉衛民就開始出陰招了……”肚裡有糧心不慌,喬北這段講的猶爲精彩,滔滔不絕……
從上午一直講到下午,管教的叫加人,衆人這才靠牆散開,還各自討論當時和誰誰見過一面半面,聽過誰的傳說……
新來的人一進來,坐班的就感覺到了威脅。膀大腰圓不說,還堪堪比坐班的高出半頭,腳上還戴着腳鐐,這是重案犯的特徵。
坐班和自己這段時間歸攏的幾個親信對視一眼,等到管教的離開,坐班的就斜過一眼,衝新來的彪形大漢叫道:“這裡我坐班,你有意見麼?”
猛漢眉毛一挑,緩緩向坐班靠近,笑道:“你說什麼?”
“我說這裡我坐……”剛走近的坐班話未說完,人已經被猛漢兩手抓住衣領,往尿池的方向重重一甩,‘嘭’地一聲,坐班的摔了一個結結實實,眼冒金星,半天沒有爬起來。
“艹,跟我裝逼麼?”猛漢橫過一眼,一幫原坐班的親信無人敢向前半步。
喬北見得猛漢如此兇悍,也不禁心下大駭,腦子裡急速地思考着,這個人是什麼來歷,自己要怎麼對付他,他喜不喜歡聽故事……
好在猛漢並不喜歡耍威風,一腳將頭鋪邊上的兩人踢開,自己坐了上去,背靠牆閉目養神。
坐班從尿池裡爬起來,卻憚於猛漢的兇悍,不敢向前找回場子。在這裡大多數都呆不長,又素不相識,誰會願意來幫自己?而憑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搞不定這個彪悍的大漢。
監所裡鬧騰那麼一下,衆人都不敢吭聲,沉寂的有十來分鐘,慢慢的恢復正常,許多人又慢慢的圍向距離猛漢兄極遠的邊角鋪位上的喬北,想要喬北繼續把故事講下去。
“等下吵醒了猛漢兄怎麼辦?”喬北低聲斥道。
“沒事,你聲音小一點。”衆人跟着喬北降低了聲調。
“……好吧……孟廣漢叫了幾百號兄弟過去……”喬北又開始了故事的延續,他早就想好了,來日方長,故事不能一下就講完了,得慢慢的一點一點往外摳,這樣自己的安生日子纔會更長。
萬一一天講完了,裡頭的惡霸不滿意,怎麼辦?
連坐班的都慢慢擠了過來,聽得入神。猛漢只顧自己閉目養神,倒也不來干擾喬北的講述。
待到飯點,喬北再沒錯過,第一個衝出監所,狼咽虎吞匆匆用過晚飯回來,一衆人又圍了上來,催促喬北繼續開講,直到管教敲響鐵門,勒令上鋪休息,衆人才意猶未盡的一一散開。
胡榮似乎之前也被坐班的排擠,和最末端的喬北鋪位緊鄰。喬北感激胡榮之前的那個饅頭,衝胡榮低聲問道:“今天,謝謝你那個饅頭。”
“呵呵~”胡榮笑得有些靦腆。
“你犯啥事進來的?”睡了一夜,喬北精神頭十足,加之長夜漫漫,喬北無話找話。
“別人欺負我姐,我拿刀給捅了。”胡榮似乎憤怒猶存,說話間,眉間涌上一股煞氣。
喬北搖頭,這又是一個衝動的孩子啊,勸道:“報警不就好了?你捅他幹啥?這回把自己給折騰進來了吧?”
“呵呵……”胡榮笑笑,沒有吭聲。
許是白天故事講的太辛苦,喬北不僅是腦子累,體力也下降了許多,縮在被窩裡,漸漸的沉沉入夢。
夢裡,一身綵衣的郝靜向自己微笑着走來。兩人手牽着手在大街上各處閒逛,見到一處花團錦簇的景區,郝靜像是一隻蝴蝶,掙脫了喬北的手,歡悅地跑過去,沉醉在淡淡的花香之中。
花與人天然融合,旁觀的喬北眼神迷離,春心蕩蕩。
突然,一個惡人出現,將大片的鮮花撥起踩踏,又抓着郝靜,要對她非禮,自己急忙跑過去向前阻攔,卻被惡人一隻手卡上脖子,緊緊的鎖住,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咣鐺!
啪!
喬北遂覺呼吸順暢,卻被驚醒,映入眼簾的竟然是監所裡的那個猛漢,此刻正兩隻手抓着身邊的胡榮往牆上砸去。
嘭!
胡榮的身體重重的砸在牆上,又彈回地面,摔得頭昏耳鳴。喬北急忙爬起來,衝猛漢怒道:“你幹什麼?”
“他要掐你。”胡榮在地上接連翻滾幾圈,躲得遠遠,以避猛漢的鋒芒。
“我……”喬北剛吐出一個字,脖子隨即又被猛漢反手掐住,在地上一路往尿池裡拖過去,喬北拼命掙扎,兩條腿不斷的在鋪上踢踏,想要踹醒監所裡的犯人,卻只是感覺到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一張臉瞬間脹得通紅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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