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四回到蘆葦蕩深處的養鴨棚的時候,喬北已經餓得眼冒金星,加上身上傷痕累累,失血過多,虛弱的身體像是一堆污泥一樣攤在棚子裡面唯一的破木板上。
唯一值得喬北慶幸的是脫臼的右臂被志勇以野蠻手段給接上,整條右臂先前仿若上萬只蟲子在噬咬似的有如針扎一般的疼痛漸漸平息,手銬一早就除下扔進了水裡。
躺了一天,雖說餓的發慌,但喬北終於感覺到身體還是自己的了。
“四哥,濤子怎麼樣了?”志勇問道。
“沒事,跟我們這次的活扯不上太大關係,充其量一個搭救朋友的幫兇。只是之前的案子壓着他,濤子估計是要蹲幾年苦窯。”坐在木棚門口竹椅上的董四吧嗒吧嗒抽着煙,兩條粗眉擰成一團,更顯陰鬱。
棚裡的寧威和志勇對視一眼,隨即目光暗淡下來,踩上這條路,誰都做好了這一天來臨的心理準備。
“這幾天就在這裡呆着,島上食物不缺,足夠我們生存,等風聲小些,我們再動。”董四囑咐道。
“知道了,四哥。”兩人應道。
董四扔了菸頭,一手拎着竹椅,放在木板牀前,一屁股坐上,盯着喬北。
看着喬北的眼神里居然有一絲笑意,這讓喬北渾身不自在,心裡嘀咕:‘特麼前不久還拿軍刺給老子刺了好些個窟隆,今兒又衝老子笑臉相迎,這鐵定沒安什麼好屁……’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老有名氣了?”董四笑道。
“哦……那什麼……都知道我帥……”喬北虛弱的迴應一句。
“呵呵~這回可不僅僅是帥,是老帥了!”董四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裡面的一個視頻給喬北看:“公安部A級通緝,懸紅5萬塊,小子,你這名可值錢了!”
視頻裡是一則由古城市公安局主導的記者通告會的新聞,廖永忠身着筆挺的警服,一臉堅定的對新聞記者說道:“……案件發生以來,我市公安局根據上級指示精神,組織市局精幹力量,聯合武警、特警及廣大人民羣衆,重拳出擊,將近日在我市猖狂作案的以**爲首的盜竊團伙一網打盡……”
“……在對犯罪嫌疑人的突審當中,我局幹警查獲老街兇殺案有關線索,以此大力追查,在我局幹警的不懈努力下,終破老街**店兇殺案,並抓獲犯罪嫌疑人楊**一人,同犯喬北及其餘幾名嫌犯目前在逃,但我堅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廣大人民羣衆的大力支持下……”
通告會的最後是一張紅色通緝令,犯罪嫌疑人董四、寧威、胡志勇、喬北各懸紅5萬……
喬北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老半天,才反應過來,破口大罵:“這特麼誰這麼陰損啊?老子特麼連雞都沒有殺過,哪兒就同犯了……”
一口惡氣涌上,喬北又暈了過去。
“濤子終是吐了!”擠過來看視頻的胡志勇嘆道。
“落在條子手裡,那還能有個好?濤子算不錯了,將所有事兒都推在這小子身上。”董四關了視頻,看着死魚一般的喬北應道。
“四哥,要不,我們把他……”寧威對董四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董四搖搖頭:“現在不行,東西還沒找到,等東西找到了,他是你的!”
“早就想割了他!特麼不是他來攪局,現在我們都已經開始過神仙日子了。”寧威盯着喬北狠狠地罵道,看得出來,他已經忍了喬北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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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手腳鐐銬的楊濤被兩個獄警拖回了監所,坐班的招呼幾個犯人迎上去扶到鋪上,也不敢去詢問,叫一犯人在小便池用手接了點水餵了楊濤,沒再管他。
“頭鋪,這傢伙挺硬氣的,這一天連着折騰了這麼多回,也不見鬆口……”一個犯人嘆道。
看守所的日子比強制勞動的監獄更無聊,除了等法院的判決,就是每天八卦各種鳥事。
“多事!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坐班的斥道。
“牛B什麼?到這裡的都是三五個月就走了,誰管誰啊……”那犯人叨叨兩句,卻也不敢真的去惹坐班。
午飯後,看守所管教用力敲打着監所的鐵門,衝裡面喊道:“起來,都起來,靠邊站着,加人了!”
“管教,加新人啊?”坐班的站起來衝管教訕笑着,招呼衆犯:“都靠邊站,別給管教添麻煩!”
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犯人套着手腳鐐銬走進屋來。
“咣!”
鐵門重重的關上,管教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中年犯人進屋掃了一眼,徑直往頭鋪走去。
“新人報到……”一青年犯人剛開口,就被中年犯人掃過來的眼光止住,心下一怯,坐在鋪上,沒敢說話。
“起開!”中年犯人衝頭鋪上睡着的楊濤猛地踢了一腳,叫道。
躺在鋪上的楊濤睜開眼睛,緩緩扭過頭,眼裡一絲兇光,一閃而逝。
“哎,兄弟,你睡這兒吧,頭鋪都讓他給滾髒了。”坐班的看出中年犯人來者不善,將隔着頭鋪四五個鋪位上的一個犯人踢開,招呼道。
中年犯人看了看渾身血跡呼啦的楊濤,又掃了一眼坐班招呼他坐的鋪位,也沒說話,從臨鋪上扯了一牀乾淨的褥子,扔在上面,一屁股坐下。
坐班訕訕地衝中年犯人笑道:“兄弟,你這……晚上天挺涼的,兄弟們都來自****……”
“從現在開始,這監我坐班,你有意見沒?”中年犯人盯着坐班問道。
“這……呵呵……你愛坐就坐唄,這監裡大多幾個月就出去了,誰還惦記着這個破頭鋪呢?”坐班一聳肩,自己走到最外面的一個鋪上和人擠了下來。
中年犯人冷嗤一聲,往鋪上一躺,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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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木板牀上的喬北長吁短嘆,董四讓胡志勇給喬北餵了點鴨湯,讓喬北元氣恢復不少,嘴裡就開始不停地大罵:“我就艹他大爺的!想小爺一身正氣兩袖清風,長到十八歲也沒害過誰……也就特麼偷趴了幾次衚衕那頭的張寡婦的牆頭,聽了幾聲Y聲浪語……哦,不對!還有同班女同學孟瑤洗澡的時候,偶遇之間圍觀了一下下……”
“叨叨啥呢?”董四自打從城裡回棚後,心情極好,也不再動不動就拿軍刺刺喬北痛處。
“老大……你行行好,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喬北一臉委屈地衝董四哭訴。
“放你?”董四呵呵一笑:“成啊,我現在放了你,你可以走了……”
“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一臉的面善……”喬北掙扎着就要爬起牀來,但身上的傷痛讓喬北呲牙咧嘴。
“你現在走出去,警察一定很高興,聽說公安局下了通令,見到你,可以直接開槍…… ”
“啊……”喬北聞言大驚:“誰特麼這麼缺德,下得這狗屁通令……”
“當然公安局長啊!這你怪得了誰?你要早把東西交給我,你不就沒事了麼?”董四笑道。
“天地良心!老大,我要有那勞什子東西,我早就雙手捧上供給你了,我留着能吃還是能下崽啊?”
“關鍵是我在衚衕裡沒找到你說的袋子。”
“那你肯定找的不仔細,你要把自己當成是一個犯病嚴重的悍婦,想像着丈夫揹着自己偷摸着藏私房錢……”
“呵呵……小子,油嘴滑舌的,這都誰教你的?”一旁的胡志勇也被惹笑了。
“小爺那是天生麗質天資聰穎,沒人教沒人管,從小自學成才……”喬北心裡彷彿被刺痛了某根神經,目光不由露出一絲黯淡。
“小B犢子……”董四笑笑,然後嚴肅地坐在喬北面前,說道:“喬北,和你說個正經事。”
“啊……我就知道,你又要問我要東西,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是什麼狗屁玩意兒……”
“不!”董四伸手打斷喬北的話頭:“加入我們吧,喬北。”
“什麼?!!”喬北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說,加入我們,四哥保證讓你一年之內過上神仙都比不了的日子!”
喬北看着董四,隨即搖頭:“我纔不信呢,你前不久還刺我幾個窟隆,回頭又要拉我入夥,這騙誰呢?誰扯你呢?”
“呵呵……你問一下他們兩個,誰沒挨我收拾?”董四笑笑:“當時情勢所迫,要問你拿東西,現在不同了,東西已經不重要了。”
“爲什麼?這劇情也轉的太快了吧,我思維還沒跟上……”
“因爲你被通緝了啊!我們現在同在一條船上!”
“……哎喲喂,老大,你這整得跟傳銷一樣一樣的……”
“呵呵,梁山好漢,都是迫上梁山!”董四也不生氣,笑道:“你現在是警方通緝令上的同犯,而且,是唯一的一個露相了的同犯,警察都盯着你呢。”
“我這同犯……是冤枉的!”喬北叫道。
“誰信呢?”董四笑道。
“警察不會查啊?邪惡終將覆滅……”喬北看着董四,心裡卻想到凌姍,以及被凌姍數次KO的片段,語氣慢慢緩下來:“正義終將……”
是啊,誰信呢?
警察?
凌姍?
不!
她纔不會信呢!那晚混亂中不得已抓了她那兒一下下……哦不,幾下下……她應該恨不得將自己刈骨揚灰……
自己的養父李國華?
這個提前退休的破民警,會管自己的死活嗎?每天除了酗酒,就是用警察對待犯人一樣的方式揍自己……特麼不是親生的就是下手狠……
這個所謂後爸特麼比電視裡演的後媽還惡毒……
呸!
誰管他叫爸!
我特麼有爸!
我有爸!
有爸!!!
爸爸……
媽媽……
你們怎麼就不管我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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