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手了,有事兒上派出所說去,成不成?”女孩從地上爬起來,見張志平又要動手,急忙過來攔着。
張志平一把將手裡的扳手遠遠甩到小卡車底,扭過頭,衝女孩問道。“你說,我先打他的麼?這扳手誰的?我拿着扳手衝到他車裡去揍他了麼?要講道理,咱就來講道理。”
“他先衝過來是他不對,但你們怎麼能把人打成這樣?”
女孩身材消瘦,身高也不足160,卻猶自張着兩隻瘦弱的手臂不管不顧地攔在兩人中間,漲紅着一着小臉。
張志平拿女孩有點沒辦法,混社會,打女生向來被人瞧不起。
“平哥,管他做什麼,揍他狗日的!”鋒子似乎打得還不過癮,又要想衝過來,嚇得地上的司機連忙抱了頭,哪裡還敢還嘴。
“別扯!”張志平喝住鋒子,衝女孩叫道:“你說要講道理,咱們就來講道理,你是一個姑娘,打架的事兒還敢攔着,衝你這個,我今兒不再揍他了。但這理兒,咱們來好好捋捋。”
“有什麼事兒去派出所再說,在這裡說,能說得清麼?”女孩拉起司機,查看他身上的傷勢,皺眉問道:“要不要緊啊?”
“呸……”
司機從嘴裡吐出一口污血,兩隻手被扳手砸得血肉模糊,微微顫抖着,看着兩人,卻不敢再言語。
“去派出所你就有理了麼?這麼一個簡單的事兒,有必要去派出所麼?”張志平衝女孩叫道:“你沒看到他拿着扳手衝上來麼?我要不還手,今兒倒在地上的不是我麼?”
“怎麼沒必要?你看你們把他打成這樣,不要去醫院?去醫院,不要花錢?不去派出所,你們肯出錢?”女孩連珠炮似的連發幾問。
“憑什麼我們出錢?他如果打了我們呢?我們找誰要錢去?你會給我們錢麼?”
“會!”
“會個屁!你當兩小屁孩子過家家呢?你也不想想,這連問都不問一句,衝過來就打,能出錢麼?”張志平看着一臉天真的女孩,搖了搖頭,扭頭叫道:“鋒子,推車,我們走。”
女孩一聽,立馬拉着張志平叫道:“不準走!”
“哎,我說你講不講道理了?這關你屁事啊?鋒子,發車,走。”張志平一把想甩開女孩,卻沒甩開,又不好使蠻力。
那邊鋒子已經上了車,電動車油把一扭,一下衝到張志平身旁。
一旁的司機想過來攔,卻又懼於兩人的手段,不敢上來。
唯獨女孩見兩人打了人就要走,兩隻手死死拉住張志平,急道:“打了人,你就要走麼?你還是不是男人?有沒有一點責任心?”
“艹……”張志平一甩沒甩開,心裡又想着女孩報了警,這條子馬上就要過來,忙一把推了鋒子,叫道:“鋒子,你先回去,我後面過來。”
“平哥……”鋒子遲疑道。
張志平擰着眉毛喊道:“走!”
鋒子再不走,等下條子一來,兩個人都走不了。
自己一個人在這裡,講不講道理,自己一個人也好說,不行找個機會溜就是了。
“你也不準走!”女孩又分出一隻手去抓鋒子扭油把的手,想要將兩人阻攔住。
張志平沒辦法,只得將女孩的手掰開油把抓在手裡,衝鋒子吼道:“你先走!”
鋒子沒再停留,一擰油把,三輪車‘嗖’地往前躥了出去,不一會兒,小街裡已經不見車影。
“你不準走!”女孩沒攔住鋒子,兩隻手緊緊抱住張志平的胳膊,死活不讓張志平甩開。
“靠,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張志平接連幾下,都無法擺脫女孩的糾纏,那邊司機也要過來拖住張志平,被憤怒中的張志平一腳給踹飛了。
女孩執拗地叫道:“你打人還有理了?賠錢!”
“關你屁事啊!我揍過你了麼?我對你動手了麼?我揍他礙你事麼?你特麼還上演見義勇爲了?”
張志平一隻手掰開女孩抱着自己胳膊的手,女孩卻不管不顧,兩隻手從後面將張志平整個身子抱了,十指鎖住。
張志平連掰幾下,女孩死活不鬆手,街口一輛警車已經扎進來,張志平放棄了反抗,長嘆一聲:“艹……”
警車剛停下,裡面衝出幾個協警將被女孩整個抱住的張志平圍住,一個民警從副駕上跳下來叫道:“誰報的警?”
“我。”
女孩見協警圍住了張志平,也就沒再抱着張志平,兩隻手卻仍然抓着張志平的一隻胳膊。
“怎麼回事?”
“他打人,完了還想跑。”女孩簡潔應道。
張志平在這方面老油條了,到了這地步,仍然非常平靜地應道:“他先動的手。”
民警看看司機的傷勢,皺眉又問道:“咋整的啊?”
張志平衝着民警笑道:“我說我們兩個鬧分手,這是我大舅子,然後過來揍我,反被我揍了,您相信嗎?”
“你!”女孩跳起來衝民警叫道:“我根本不認識他。”
張志平扭過頭對女孩笑道:“對啊?你看,連你都不信,人家警察同志怎麼會信呢?”
民警滿腹狐疑地盯着兩人,指着女孩衝張志平問道:“你說你們兩人鬧分手?那她叫什麼名字?”
“呂萌,衛民果蔬行上班,我們剛談沒多久,我覺得不合適,提出分手,然後她就叫他將我攔在這裡,我都沒惹他們。”
張志平平靜地應道,兩隻手護着腰際,偷偷用一個指頭將屁股褲兜裡的一張剛剛從呂萌身上順下來的工卡往裡頂了頂。
混了這麼些年的社會,如果連警察都不知道怎麼應付,那就白混了。更何況,在傳銷組織頭目喬北的薰陶下,向來江湖豪氣的張志平也變得有些陰損起來。
民警追問道:“那他呢?”
“不認識,他一上來就說是我大舅子,我都沒見過他。警察同志,你看我的腰都被他砸了好幾扳手……”張志平雙手護腰扭了幾下。
“警察,不是這樣的!我不認識他!”女孩急了。
張志平皺眉道:“你當我願意認識你麼?一言不合就找人來打我,這日子還怎麼過下去……”
民警聽得一腦門問號,衝兩人叫道:“回所裡再說。”
……
-
喬北收到消息和馬洪趕到派出所的時候,張志平仍然在值班室裡和那個叫呂萌的女孩爭辯。
張志平在民警面前說的頭頭是道,一口咬定兩人因爲感情問題,然後導致這場誤會的發生。
呂萌氣得漲紅了臉,卻又解釋不清,爲什麼他們兩個會攔在小街上?爲什麼又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工作地址?
只是反覆地講述着整個過程,先是司機見兩人攔着,拎了扳手下車和兩人理論,結果雙方打起來,司機雙拳難敵四手,被兩人一頓暴揍,自己去攔阻……
司機也錄了口供,情況又和呂萌不同,說張志平兩人見面就打,一直從車上打到車下……
民警無奈,拉開兩人:“先去驗傷,回頭劃分了責任,由責任方負責。”
“他要先出錢!”司機叫道。
張志平立即反駁道:“憑什麼?我都不認識你,我打你幹什麼?我吃飽了撐得慌?要不是因爲你幫萌萌出頭,衝上來就打,我會還手?我這叫正當防衛。”
“你放屁!”
呂萌再也顧不得矜持什麼的,大怒。
“萌萌,我們兩個真的不合適,求求你,放過我好嗎?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張志平一臉的無可奈何。
“你混蛋!”
呂萌莫名其妙的陷進事件裡,又莫名其妙的成爲整個事件的發酵者,爭辯了一個多小時,卻怎麼爭得過已然無數次進入派出所的老油條張志平?
心裡的火氣騰騰的上升,脫口大罵。
“罵吧,你要願意,你儘管罵吧。”張志平搖了搖頭,轉身對民警說道:“警官,我可以走了麼?”
“交了治安罰款,你可以走了。但這段時間不能離開古城,到案子定性之前,你得隨叫隨到,知道麼?”
民警已經很厭煩兩人這無休止的爭辯了。
“明白。”張志平衝民警點點頭,笑着應道:“警官,您放心,我正當職業,爲了這種事兒,能跑路麼?再說了,回頭她又找人來報復我,我不還得到您這兒來麼?”
“你站住!”呂萌一把拉住張志平。
“萌萌,你又怎麼了?”張志平一臉無奈地看着民警說道:“警官,您看看……”
“你放開他。”民警皺眉說道:“事兒已經到了所裡,我們會給你們一個解決方法,你還在這兒拉拉扯扯,像話麼?”
“他所有的話都在說謊,你不知道麼?”呂萌叫道。
民警有些聽煩了:“我怎麼做事要你來教麼?”
“萌萌,事情由警察處理,你不放心麼?”
張志平甩開呂萌的手,從值班室出來,迎向圍過來的喬北和剛交了一千塊錢治安罰款的馬洪,喬北正要詢問,張志平低聲叫道:“回去再說。”
三人離去,值班室裡呂萌還在纏着民警爭論,民警煩不勝煩。
……
辦公室內,京鼎一幫人都在。
張志平簡單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喬北就咬着槽牙罵道:“靠!小爺好不容易有口飯吃,這都要來搶……”
旁邊的劉浪卻沒管這些,衝鋒子叫道:“你怎麼單獨回來了?兩個人搞不定一個娘們麼?”
“平哥叫我先走的。”鋒子應道。
“叫你走你就走啊?把志平一個人扔那兒,你能有點義氣麼?”
“浪哥,我……”鋒子想爭辯,卻又無言可辯,事實上,他的確是一個人離開現場,將張志平一個人扔那兒走了。
張志平急忙攔着劉浪:“浪,這事不怪鋒子,我罵他他才走的,那個姑娘報警了,又纏住我,他要不走,這事更麻煩。條子一來,兩個人都對不上口供了。”
“那也不能把你扔那兒啊!”劉浪心裡仍然過不去,在他看來,這種不講義氣的事兒,在這個組織裡,絕對不能出現。
“過去的事兒,就翻篇了。”喬北拿巴掌輕輕糊上劉浪的臉,推得劉浪倒在沙發上,嘴裡還罵道:
“你這直腸子能不能派在正場上?你這是在分裂士氣,動搖軍心知道不?按三國裡,你這得推出轅門給斬了……”
劉浪一把甩開喬北的手,漲紅着脖子罵道:“艹!我特麼忠臣!”
“忠個毛!”喬北乜了劉浪一眼,又衝衆人說道:“衛民果蔬行?艹,這特麼是大敵當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