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日,晚七時,古城市政廳。
一輛路虎打頭,後面五輛奧迪A8緊緊相隨,在市政廳門口嘎然而止,後面的車裡瞬時涌出六名彪形大漢,全都是一身黑色西裝,快步走到第二輛車裡周邊,將車門打開。
一身筆直西裝的喬北從車裡出來,新剪的髮型,讓喬北看起來精神抖擻、意氣風發。龍薇一身黑色的晚禮服,輕輕的挽着喬北的手臂,後面跟着盧偉偉和孟瑤,也都是盛裝打扮,四人緩步往廳裡而去。
門口等着的徐明笑臉相迎,老遠就伸出手去:“喬董,龍小姐,今晚的慈善晚會有你們兩人的參與,定會大放異彩。”
喬北與徐明握了手,在門口寒暄一陣,一身工作服的尹幹事過來引着喬北一衆人入席。喬北嘴角一勾,笑道:“尹幹事,是不是很想念我們家馬洪啊?別急哈,他正洗白了在牀上等着你收工回去。”
“去,我這工作呢,回頭我擠兌死你。”尹幹事斜了喬北一眼,在媒體的鏡頭前,卻不敢做得太過份。
市政廳被宣傳部重新佈置過,顯得極其典雅、古樸,喬北不懂,只是覺得很高檔的樣子。更是逮着機會一路擠兌尹幹事,一直到貴賓席旁。旁邊的龍薇苦笑着搖頭:“師兄,你就是一個招蜂惹蝶的主兒。”
“誰說的?都是別人招惹我。”喬北低聲叫道,又在老盧的引見下,和一些老總一一打過招呼,說着一些場面上的話,這讓喬北很不自在,但心裡還是記着白天龍薇給自己上的禮儀課,還好沒有失了禮數。
饒是如此,這麼轉得一圈下來,喬北卻仍然只是記住了幾張臉,而且還僅僅是臉熟而矣,抑或有可能一轉身,自己就能將一應人臉忘得一乾二淨,更別提老盧一直在身邊介紹的名字了。
龍薇一直保持着溫和的微笑,頻頻和別人打招呼,待到兩人落坐,龍薇才俯耳說道:“師兄,等下拍賣的時候,我提醒你都是誰。”
“你都記住了?”喬北無法置信。
龍薇微微一笑:“這是禮儀課的基本功,以後你會習慣的。”
喬北不斷的搖頭,叫道:“我還是不要習慣,我連我新城的員工都記不全,哪裡還有心思去管別人的尊閒事?再說了,我的性格是,不去記別人,而是讓別人記住我。”
“呵呵……”龍薇捂着嘴偷樂。
臺上,主持人正在熱場子,不斷的插科打渾又不失莊重,大概介紹了晚會的流程,但喬北都沒有記住。
不多時,臺下就一片熱烈的鼓掌,喬北擡頭望去,見是郝振華出來,衝臺下的人微微鞠躬,在臺上致詞:“各位商界朋友,晚上好……古城的發展離不到你們的貢獻,身爲市長,我要向你們表示由衷的感謝……現在我宣佈,慈善晚會正式開始……”
言語嚴謹而不失情感,喬北不由得點點頭,看得出來,郝振華對這種場合已經駕輕就熟。
主持人接過場子,又是一陣渲染,這才請出拍賣師。
連續拍了幾件名人字畫,喬北對這些不感興趣,坐在桌子上,很是無聊。旁邊龍薇不斷的介紹這些字畫的風格和收藏價值,喬北幾乎都沒有聽進去。還和旁邊的盧偉偉不斷的各種閒扯,什麼這幅字畫買回去,不能避邪只能避孕云云,只得龍薇一腦門黑線。
孟瑤倒是很感興趣,坐在龍薇旁邊,拉着龍薇問東問西,卻被喬北擠兌:“孟波波,你這是正式開始培訓富二代媳婦的專業素養麼?”
“滾。”孟瑤低聲罵了一句,旁邊的盧偉偉大樂:“我們家就瑤瑤管錢了,怎麼着,喬地主,你不服氣你也弄一個管錢的來?要不,你收了小師妹?我想小師妹會樂意的,哦?”
喬北狠狠的戮了盧偉偉一下,痛得盧偉偉齜牙咧嘴,卻不敢反抗,只是盯着臺上,裝着沒反應的樣子。
臺上的拍賣師正在拍賣一件現代書法家的一幅作品,龍薇遠遠看了,低聲對孟瑤說道:“這是沈長春的書法作品,特點是蒼勁有力,而不失圓潤,形霸而神斂,市面上他的書法作品已不多見,兩百萬以下,可以考慮收藏。”
孟瑤躍躍欲試,一旁的盧偉偉早就舉牌,嘴裡還不斷嚷嚷:“兩百萬,我要了,誰也不要和我爭哈,我脾氣不好……”
臺下衆人大樂,但大多認得他。廣漢樓的大堂經理沒有白當,和一衆人早就混熟,再加上老盧的關係,是以衆人都很給盧偉偉面子,沒有再加價。
兩百萬一口價,盧偉偉上臺領了字畫合了影,下得臺來,將字畫捧給孟瑤,咧嘴樂道:“瑤瑤,打今兒起,這就是咱們家的傳家之寶了。”
“德性。”孟瑤乜了盧偉偉一眼,卻讓盧偉偉極爲受用。
臺上陸續拍賣着一系列的收藏品,不斷的有人舉牌拿下,喬北這纔開始注意這些拍下收藏品的富商,卻一個也不認識,心裡不由得點了點頭,看來,自己來拍賣會的決定是對的。
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拍賣會繼續進行,喬北卻低着頭和胡志勇不斷的交流着信息,倏然聽得臺上拍賣師又叫道:“下面這幅油畫,作品名《讓我住進你心裡》,是一位新銳畫家的力作,爲了資助古城市的失學兒童,願意將此畫捐出……”
喬北猛地擡頭,看見在臺上兩位工作人員展示的油畫,霍地一下站起來,旁邊的盧偉偉三人嚇了一大跳,看着喬北都不明所以,想要拉他,卻發現站立的喬北兩隻眼睛發直,像是中了邪一般。
“小北,怎麼了?”盧偉偉連忙站起來,警惕地往四周看去,但除了在一應富商中間穿梭的服務員有些緊張之外,其他都很正常。龍薇和孟瑤更是一頭霧水,都站起來望着突陡然大變的喬北。
喬北緊緊的盯着臺上的油畫,因爲在最前排,看得更真切,油畫裡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相到依偎的背影,面前是河,旁邊是柳,右側還寫着‘綠柳山莊’四個字。喬北像是被一記重錘猛然砸中心臟,嗡嗡作響。
“……起拍價50萬……”拍賣師很賣力的在叫賣,但無人問津。
“一億!”喬北大吼一聲。
“你瘋了?”盧偉偉連忙拉了喬北一下,卻被喬北一把甩開。
整個人像是魔瘴了一樣,離席向臺上奔去,根本不管不顧臺下衆人詫異的眼神。廳裡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連拍賣師都忘記了敲錘,一衆貴賓更是鴉雀無聲,只是看着喬北快步登上臺,而後靜靜地立在那幅油畫面前,看着油畫裡的一雙背影,熱淚盈眶。
她是在想我的!她是深愛我的!她沒有忘記曾經一起快樂的時光,沒有忘記曾經一起許下的諾言,沒有忘記……
兩顆滾湯的淚珠悄然滑下,喬北卻毫不理會,擅抖指着油畫問工作人員:“她在哪……畫家在哪?”
“對不起,這位畫家出於身份的敏感,不願意公佈她的姓名……”工作人員面露難色。
喬北剎那間淚流滿面,他知道她爲什麼這麼做,因爲她是市長的女兒,她不願意用父親的名義來作踐自己的畫,哪怕她知道,這幅畫會因爲父親的名字,可能會拍到一千萬以上,但她還是不願意。
因爲,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秘密。
徐明和尹幹事趕緊的過來,想要化解場面的尷尬。一幅五十萬以拍的油畫,拍到一億,這不是開玩笑麼?拍賣師也不敢做主。
“走開。”盧偉偉三人見事發突然,顧不了這許久,都一齊跑上臺要勸,卻被喬北厭惡的吼了一句,盯着那幅油畫,連旁邊展示油畫的工作人員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任由眼裡奔出的淚水越來越是兇猛。
盧偉偉不敢駁喬北的話,趕緊的去和徐明商量,這幅畫,喬北拍了,價格好商量等等……
喬北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幅油畫,直到看見從側幕旁走出的一個人後,目光才從油畫上離開,轉到這個人身上。
一身牛仔T恤,扎着一個馬尾,淚流滿面的郝靜靜立在與喬北一步之遙,與喬北四目相對,淚眼迷離,不盡的喜,不盡的淚,不盡的泣不成聲。
“712天,我每天都在想你。”喬北壓抑着的思緒像是黃河決堤一樣,伴着淚水悄然瀉下,想要去抱她,卻又不敢,生怕自己一抱過去,這個夢境一般的情景會像無數個夜裡曾經出現過的一樣,隨風而散。
郝靜帶着兩串淚水微微一笑,點點頭:“我知道,我也是。”
“我想你想得快要想不起了,我好害怕……”
“我知道,我也是。”
“我現在有錢了,我可以帶你去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
“我知道,我都知道……”郝靜拼命的點頭。
喬北根本不理會衆人詫異的目光,以及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的盧偉偉和孟瑤,以及一旁黯然神傷的龍薇,上前一步,輕輕的牽起郝靜的手,柔聲說道:“我要告訴你,這兩年,我有多麼多麼的想你。”
“我也是。”郝靜一臉歡喜,卻猶帶淚珠。
臺下的一衆人也驚呆了,許多人都認識喬北,但沒有幾個人認識郝靜,都被臺上的情景驚呆。好在徐明反應過來,他心裡知道郝靜出現,會引起嚴重的影響,急忙對尹幹事說道:“叫喬董他們走,注意,今天晚上所有的視頻和報導,必須經過我親自過目。”
尹幹事也反應過來,趕忙過去提醒兩人。
喬北溫柔一笑,拉過郝靜的手,也不理會衆人,直往外面跑去。一路跑到外面,一直跟着的武戰這纔過來叫道:“北爺,車在那裡。”
喬北又拉着郝靜奔上車,將電話一關,對武戰說道:“找個安靜的地方,從現在開始,我不想任何人來打攪我。”
武戰啓動奧迪,也沒和其他人打招呼,悄然拐入街區,消失在夜色之中。
車裡後排,喬北和郝靜默然依偎,雖然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兩個人都默不作聲,誰也不去打破這份安靜。
武戰在街區裡轉了幾圈,打了一個電話,而後慢慢轉入逸龍山莊,在一棟別墅前留下,回頭輕聲說道:“北爺,這是勇哥剛定下的別墅,裡面很安全,我在車裡,有事你招呼我。”
兩人下車,喬北一把拉住郝靜的手往別墅裡狂奔,一路奔到二樓,才停下腳步,默然注視着郝靜,伸手輕輕的觸碰郝靜的臉,卻像是害怕驚到郝靜一樣,不敢去觸摸,喃喃而道:“告訴我,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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