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古城電視臺播出新聞,新城董事長喬北就廣場鬥毆事件造成的不良影響,向全市人民公開道歉。並一再表示,新城是一個負責任的企業,一定約束自己的員工,致力爲豐富古城市民的菜籃子而奮鬥。
這是喬北內心抗拒而又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情。從廣場回來之後,喬北想了兩個小時,纔想出來的萬全之策。
搭線電視臺的是老盧,盧偉偉進去之後,孟瑤就告訴老盧了。老盧劈頭蓋臉地罵了喬北十分鐘,最終被喬北死纏着約出了記者採訪。
喬北想得很清楚,蔬菜節也好,文化節也罷,不都是爲了出名麼?不都是爲了討一個好名聲麼?那麼,現在雙方幹起來了,自己找個機會爆一下光,道個歉,名聲也來了。
悲愴又誠懇地表演一番,這本是自己的特長。
關鍵問題是不怎麼花錢。
吃個飯,廣漢樓供不起麼?
喬北現在才覺得開飯店的好處實在太多。一頓飯下來,交朋結友,稱兄道弟,憑着自己三寸不爛之舌,關係一下就拉近了,再辦點事兒,那簡直就順風順水。
以後要多請人吃飯!
有事才請別人吃飯,這吃得多了,你總不好意思不帶幾個客人來捧捧場?吃別人嘴軟,拿別人手短。喬北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但自己覺得還不算太晚。
不能打打殺殺,那就吃吃喝喝!
新聞一播出,喬北就讓馬洪連夜致電宣傳部尹幹事,表達新城迫不及待地想握手言和的想法。當然,順便提一下派出所裡關的那些員工是必要的。畢竟,展會還得有人操作,這惹事生非的都是新城的精英,不放出來,展會的工作不好做。
尹幹事樂得事件平息,親自給派出所去了一個電話。
晚十一點,孟瑤在派出所交了一筆不菲的治安罰款之後,新城的員工率先被保釋出來。
……
一衆人都被喬北叫到了廣漢樓,在一個大包廂裡,坐了滿滿兩桌。盧偉偉儼然功臣自居,佔了首席不說,還一個勁地吹噓自己在廣場幹架的各種風光:“百果園那幫鳥人,簡直不堪一擊,我一拳就幹倒好幾個。”
“你還打得有滋有味是嗎?”孟瑤一聲呵斥,盧偉偉就啞了聲。
鋒子坐在旁邊,一聲未吭。他是混社會出身的,盧偉偉開幹了,他不能不上去,但他厭倦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
喬北推門進來,後面跟着形影不離的林嶽。
“小北,你就說,今天這事幹的牛不牛逼?咱們新城的人團結啊!百果園都沒幾個人肯上前幫架,幾個出頭的,都被我和鋒子幹趴了。”盧偉偉有些得意忘形。
喬北拍拍盧偉偉的肩膀,指着靠近邊一個椅子叫道:“你,坐那兒去。”
“爲什麼啊?”盧偉偉一頭霧水,自己英勇善戰,幹倒了七八個百果園的員工,不封個戰神也就罷了,怎麼還把自己趕到最尾端去坐,他知道,那個位子裡留着服務員上菜的。
喬北眉毛一挑,拿腳踹在盧偉偉腿上,將他踢得跳了起來。喬北似乎不想和他說話,大刺刺往首席坐了,衝着衆人叫道:“你們覺得幹了一架,而且還幹贏了,是不是覺得自己很爽很牛逼?”
“對啊!”盧偉偉率先應道。
“偉偉,你這腦子,和你這戰鬥力,在三國裡連典韋都當不上,充其量算是百萬蜀兵當中的一個,還一出場就被亂箭射死的那種!”
喬北乜過盧偉偉一眼,指着在坐的衆人怒罵:“特麼你們打爽了,我就破產了,爲了保你們幾個混蛋,我特麼又損失了幾十萬!孟瑤,給他們都記得,參與鬥毆的,每人扣三個月獎金!一人扣足五千塊,三個月扣不足的,再延長期限!對了,偉偉扣兩萬!”
“憑什麼啊?”盧偉偉大叫。
“憑你帶頭鬧事!我特麼弄一個展會容易麼?你倒好,一個招呼都不打,直接把老子的展會給攪黃了,你還有理了麼?我宣佈,革除你在新城和京鼎的所有職務,留在廣漢樓戴罪立功!”喬北怒罵不止。
盧偉偉倒聽得十分高興,嬉皮笑臉應道:“小北,你讓我管廣漢樓?這個我在行,吃飯喝酒我最拿手。”
“什麼你管廣漢樓?從即日起,你工資待遇一擼到底,每月工資一千五,職務是廣漢樓的門童,專門負責接客,以示懲罰!我已經交代徐姐了,每天你第一個來開門,最後一個鎖門,如果有一天遲到、早退,算曠工處理。”喬北皺眉罵道。
盧偉偉傻眼瞪了喬北半天,才委屈叫道:“可不可以當個樓面經理……”
“按你這罪,在古代,首罪當誅,你得推出轅門斬首示衆!特麼我頒佈的法令不好使是麼?偉偉你還要帶領大家聚衆鬧事,這不是給我上眼藥麼?不處罰你,我以後這法令怎麼上承下達?讓你當門童,已經是寬恕你,要不是念在你還有一點苦勞,早就滅了你。你現在就告訴我,你能不能當好一個門童?”
喬北將盧偉偉罵了一個狗血淋頭,但沒有辦法,不降盧偉偉的職,震不住下面的人。
“能……吧!”盧偉偉苦着臉應下,旁邊的孟瑤倒是臉上浮出笑意,她知道喬北只會對自己最親近的人才會嚴加處罰。
罵過盧偉偉,喬北又板着臉對衆人叫道:“你看看你們,本來都應該是業界精英,可現在像什麼?一個個像是剛混社會的地痞流氓!沒有一點素質!我招你們過來就是爲了讓你們去打架的啊?要打架,我用你們啊?林嶽一個人就夠收拾你們所有人,還要你們出頭啊?”
衆人不敢吭聲,他們都知道,這個時候誰出頭誰倒黴。
“我不是不講情面的人,但我現在要宣佈幾條規矩。從今天開始,誰要是再動手打架,扣半年獎金。打輸了的,扣一年獎金。放心,我不會開除你們,因爲開除了你們,你們就得去混社會,就得去死!”喬北指着鋒子訓道:“鋒子,我就問你,你還記得志平是怎麼死的麼?”
“記得!”鋒子腦子嗡嗡作響,志平就是因爲太過沖動,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他怎麼可能不記得?
“那你告訴我,你還打麼?”喬北步步逼問。
鋒子緩緩搖頭,從椅子站起來對喬北說道:“小北,我錯了,你罰我吧。”
“罰,當然要罰!從現在開始,你工資待遇連降三級,從京鼎總經理直接降爲送貨員,每個月三千塊錢,但工作仍然兼着總經理一職,算是戴罪立功,有沒有問題?”喬北擰着眉頭問道。
“沒有!”連盧偉偉都被降爲門童了,自己卻仍然保留着京鼎總經理,這讓鋒子還有什麼話說?況且,自己打架,本來就是錯的。雖然,他並不知道喬北眼見着他們幹架,而轉身離去。
“其他人工資待遇不變,但還是剛纔說的,扣除三個月獎金!”喬北看着低頭不吭聲的一衆人,語重聲長地說道:“你們都是和我一樣窮人家出身,家裡要有錢有勢,誰會來新城賣水果蔬菜?所以我希望你們都能奔一個好前程!我不敢說在新城就一定會有出息,但我敢保證,只要我在,你們就會有一個公平的舞臺!”
包廂裡鴉雀無聲。
“從明天開始,馬洪,你主抓展會工作,之前安排的人員除京鼎的員工和偉偉之外,其餘人繼續在展會,人員不夠的,在新城辦公室裡抽調,分店人員一個都不能再動了,所有分店長全部迴歸分店。”
環視一圈,喬北繼續說道:“鋒子,你帶着京鼎的人,不再參與展會的工作,專門負責京鼎的業務。整好了,我升你職加你薪。整不好,你就給我去檔口賣菜去!”
“好!”鋒子挺胸應下。
“新城與好,京鼎也罷,抑或是廣漢樓也成,都是我們大家的,這就像一輛車一樣,我掌着方向盤,但實際上工作的是你們,我希望你們把自己份內事情做好,在其位,謀其政!你做到了,我就一定能看到!車子跑在路上,哪裡出了問題,這車就要跑偏,我相信,這個道理你們是懂的!”
喬北似乎很累,一個深呼吸,長長的吐出一口惡氣:“你們很多人都知道,我蹲了八個月的看守所,什麼滋味,你們今天也嚐到了。但我不希望你們再進去,明白嗎?”
屋裡沒人吱聲,但都默默點頭。
“不準喝酒,吃完飯,趕緊回家睡覺,明天麻溜地給我幹活去!”喬北見訓得差不多,目的也已然達到,拍拍馬洪的肩膀,起身離去。
馬洪秒懂,立即起身跟上。
……
派出所門口。
鼻青臉腫的朱明明從裡面出來,心情有些低落,緩緩走到許婧面前,輕聲說道:“謝謝!”
“我不會讓你在裡面吃苦。”許婧微微一笑。
百果園的員工陸陸續續從裡面出來,見到許婧守在門口,都心下稍慰,自己雖然和新城的人幹仗了,但公司還是沒有忘記自己。
當然,他們不知道自己之所以會被派出所放出來,是因爲喬北的運作的關係,而不是公司要來保他們。
“大家都回去,明天繼續上班。”許婧衝衆人招呼一聲,又柔聲對朱明明笑道:“走吧,我們回家。”
“我想回自己家。”廣場一仗,朱明明沒有動過手,但卻捱揍最多。他心裡明白,這是新城的人在自己身上發泄怨氣。他夾在新城和百果園中間,裡外不是人。
他身心疲憊。
他不想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每走一步,他都覺得舉步維艱。
“展會主管還是你的,現在你要退了,你就再也起不來了。況且,新城的人都對你這樣了,你還要念舊情麼?他們又會和你念舊情麼?明明,我說過,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許婧柔和地說道,兩隻手很自然的挽上了朱明明的臂彎。
朱明明心裡在掙扎,但他無法抗拒許婧對他的好。
許婧說的對,新城的人沒有一個對自己念舊情,都把自己當成內鬼。盧偉偉是這樣,鋒子是這樣,其他員工也是這樣,連李雅都痛罵自己是叛徒。只有許婧,在這個時候,還想着自己。
“走吧。”許婧喚醒失神的朱明明。
朱明明木訥跟着許婧上車,在車子起步的那一剎那,朱明明分明看見,派出所門口的牆角下,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知道,那是李雅。
他想叫一聲,甚至想下車和她解釋一番,但車子已如離弦之箭,將李雅的身影遠遠的甩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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