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原情緣_第五十二章 一路杜鵑紅

爾後呂布和嚴瓊兩情繾綣,過了一段神仙眷侶一般的日子。

此時邊關也稍得安寧,郡守周睢由於先前抗禦並擊敗鮮卑、匈奴聯軍,也算有功於社稷。再加上其姐夫盧從事替他活動,於是遷任晉陽。當日呂布大婚之時,周睢也曾來賀,於是呂布便也設宴爲他餞別。

轉眼間周睢走馬上任去了,這邊朝廷又新派員任郡守。還好新近四方安定。於是日子就流水般過去了。轉眼間已是又一年的春天。

早春二月,朔方屬北地,春寒料峭,晨起時手攥着戟杆還有點冰涼。呂布把手中這杆大戟舞得呼呼生風。也許是因爲大戟是丈人嚴準鍛造的,受感情上之所驅,所以也就有着戟不離手的習慣。大婚以來,也就是前三日,他歇了練戟,要不總是不會停止練武。

即便見嚴瓊過來身邊,呂布也輕易不會歇手,還常常撫戟與她說,這大戟鑄成之後,再沒有在沙場上施展過一次。嚴瓊說如此太平不更好麼?難不成這大戟之下,血流成河,反而是好事?

這話很是讓呂布心中一凜。他發現嚴瓊已不再是以往的小丫頭,現在她梳着高高的髮髻,臉上是一派神聖的端莊,讓他感覺如聖女一般聰慧。她說的話,讓自己頓開茅塞似地。

不管怎麼說,流血總是不好。建功立業,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確實是殘酷的。雖說眼下人閒着,大戟閒着,雖說無所事事,碌碌無爲,但終究,現在這一段時間是太平了,鮮卑匈奴這些異族不再猖狂作亂,這就是如詩歲月了。是呵,如此太平不更好麼?嚴瓊她說得對呀!只要有一個太平世界,和嚴瓊和睦相處,過太平日子,又何樂而不爲呢?

人生難得太平世,有了太平世,有了嚴瓊,此生已足矣,何必羨人傢什麼英雄呢?

嚴瓊就這一句話,牽動了呂布諸多思緒,讓百鍊鋼而化爲繞指柔。

呂布這時卻沒感覺到,她柔媚着正將身體向自己依偎了過來。女人的心裡想着什麼,男人往往難以把握,更何況是呂布這樣的英豪。他哪裡會知道嚴氏此時心中的最大渴望,就是讓自己變成呂布手中的方天畫戟,讓呂布天天那麼渴望地愛撫着,愛撫着。

有時候在呂布舞戟之時,嚴瓊也會把她那心愛的五絃琴,端放到案上,然後焚香淨手,按節彈之,抑揚有韻,鏗鏘其音。呂布聞之豪氣大長,勇力恆強,戟法精妙,靈感泉涌。

這邊小兩口夫唱婦隨,琴歌戟舞。而老丈人嚴準也大喜大樂,終日與友人爲伍,飲酒賦詩,暢敘幽懷。這麼兩下里快意人生,不覺間鐵鋪營生已經荒了多時,除了偶爾有街坊近鄰讓打造個農具什麼的,通常是不開爐的。

當然小兩口和老丈人的情況是大不同的,小兩口是越過越滋潤,而老丈人卻是越過越悽惶。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嚴準就也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先前女兒終日與自己相伴,現在就自己一人,雖說自由無拘束,卻也孤而生苦。

這日又是酒醉,蹣跚醉步而歸,推門而入,眼前僅是空屋。孤燈照壁,嚴準突然陷入從未有過的苦悶之中,他覺得孤獨。惆悵之餘,若有所思。

一夜之間,他突然覺得老了十歲似地。

然後,第二日,第三日,他不再外出赴宴,不再高談闊論。他自己沽酒,自己悶在家裡,自己醉。然後就有朋友找到他家來,跟他一起醉。

然後,又是兩天之後,他的嚴記鐵鋪又一次開張了。從大老遠,就可以聽到他的鏗鏘打鐵歌。但是隻是他一人獨自打鐵。

沒有人爲他拉風箱,他的女兒嚴瓊嫁了人了,他只能自己拉風箱。

沒有人幫他掌砧,他沒叫上徒弟大黑,所以他只能自己既掌砧又掄錘,然後在既掌砧又掄錘的情況下吼他的打鐵歌。

這樣堅持到第二日,黃昏時候,徒弟大黑不請自到。他第一次感覺到當師傅的自豪感。但是做父親的自豪感,他也能擁有嗎?

正應了心有靈犀一點通,就在這個夜晚,當徒弟大黑和他打鐵配合得更加默契之時,嚴準又開始放歌了。他的頭漸漸擡了起來,他的眼睛也看得遠了。他唱着,騁目四顧。突然那眼睛睜得大了。就在前頭不遠,他看到了女兒和女婿聯袂而來。

他倆共騎一匹馬,就是丁原所贈的赤色大宛馬,在他倆的後頭,卻還緊隨着一駕馬車,馬車裝着滿滿的一干東西。

於是他收住了鏗鏘的放歌,他愣住了。他不知這一對兒,這葫蘆裡頭賣的是什麼藥。

“爹!”女兒的笑聲讓他清醒過來。隨即呂布也叫了爹。他趕忙打了招呼,並且問道:“女兒,奉先哪,你們……這馬車是怎麼回事?”

“爹,我和奉先……郎君商量過了,從此搬回來,跟爹一起住!所以馬車裝的都是日常用品……”

嚴準這下子滿懷高興了。這是他未曾預期的,也許也是過高的期望。哈哈哈!他笑了之後,什麼話也沒再說,就一邊把鐵打得響響亮亮,一邊又唱起了鏗鏘的打鐵歌來了。

“爹,我來拉風箱!”嚴瓊說。

“娘子你歇一會兒,還是讓呂布給爹拉風箱吧!”在一旁的呂布一下子就把活兒攬了過來。

嚴準這下子更開心了,笑聲歌聲滿天飛。

原來嚴準的事情最先讓呂布從街坊間聽說了,有人把這事當作是趣聞來傳揚呢。呂布一回軍營裡的家,就把這事說給嚴瓊聽了。不想這麼一說,她竟然就撲簌撲簌往下掉眼淚。他慌得連忙問她怎麼啦。她便哭着說,現在家裡就爹一人,日子過得太清苦了。呂布當即脫口而出,“既然如此,不如把他接到軍營裡來,一起住可好?”他說。

嚴瓊見呂布有心,當下化憂爲喜,說:“難得郎君有此孝心!不過爹來這軍營,平日喝酒進出,多有不便。何況嚴記鐵鋪總不能一關了之,爹如果沒有打鐵,他也快樂不起來呀!”

呂布聞嚴瓊這麼一說,立刻回過意來,“不如我們搬回去住!”

“就怕郎君今後來回奔走軍營,多有煩勞!”

“這一丁點兒事,哪算煩勞!”呂布笑道,並不介意。

於是馬上行動,諸事整理停當,這才僱了輛馬車,徑奔鐵鋪這邊而來。

於是新的生活又開始了。

而且這種新的生活,還將孕育着新的生命。呂布和嚴瓊都沒有想到,此時嚴瓊的體內,已經有了不尋常的變化,只是這種變化不會讓他倆明顯感覺罷了。那就是,一個新的生命,已經如驚蟄蟄伏着,在嚴瓊的身上,就盼着一個開花的時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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