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這一說,張援突然馬上就想到了年前北山三人相遇的往事,那天杜鵑也是說了這樣的話。現在想起來,真是彷彿昨日。
跟張援一樣起到反應的還有呂布。他也一樣想到了那段往事。於是愈覺得眼前時光值得留戀。
不過張援這時也因爲黃驃馬,而想到了自己的坐騎雪上飛。咦,雪上飛怎麼也不見了呢?他馬上跟他們說了。
呂布便奇道:“你沒有繫上馬?”張援說,“當時發現杜鵑在那山坡上,一急之間,就忘了繫馬!”華佗突然說道:“良馬戀主,不會輕易一走了之的,一定是有所爲……”
這時張援便心有所動,說道:“難不成雪上飛找黃驃馬去了?”
於是四人一邊牽着兩匹馬往回走,一邊一路尋馬。張援隔不多久就喊一回雪上飛,後來也勉強嘬口作了幾聲長嘯。原來知道自己穿越之後,張援便也苦心學習許多古人的生活技能,這口作嘯聲,也成了他的必修課。幸好他當年曾會吹奏樹葉,所以學起來也還快。
“秉義兄好長嘯!”呂布說。
他知道呂布是對自己美言,便說:“比賢弟差遠了!賢弟不如也嘯一回?”
呂布卻搖搖頭說:“呂布不嘯了!雪上飛聽了兄長的嘯聲,說不定就會奔回這邊來!呂布一嘯,不是反而礙事嗎?”
正說着,杜鵑卻欣喜地叫道:“來了,它來了,它們來了!”
呂布心裡也高興起來,他更高興的是難得杜鵑這會兒高興,他剛纔一直都在注意杜鵑,雖說並沒有直接拿眼認真瞅她。
果然衆人很快就發現雪上飛正往這邊奔來,後邊緊跟着的,正是那匹黃驃馬!
這兩匹馬終於到了衆人面前,就在靠樹的一邊停了下來,然後兩匹馬緊挨着,嘶叫,仰首,噴着鼻息。一副很默契很友好的樣子。也許是這次從九原到朔方,這兩匹馬一起跑了個長途,所以也就跑出感情來了吧。
既然馬已經到齊,那也就離別在即。因爲呂布一再要相送,張援婉拒不得,所以最後還是讓呂布和華佗送了五六裡地,這才灑淚離去。
呂布和華佗回程之後,張援一頭騎
馬,一頭嘆氣。杜鵑說:“秉義哥,別這樣!都是杜鵑不好,行了吧!要是你捨不得呂布,你就撥轉馬頭,跟他們去吧!我杜鵑一個人完全可以!你放心,我可是有師父的飛龍劍術護身,可保無虞!”
張援不禁噗哧一笑,杜鵑馬上嗔道:“笑啥呀?難道我說錯了?”
張援聽了這話,也就忍住笑意,不想眼睛看着杜鵑,卻陡然多出了憐意,於是沉默着,凝想而不語。
“怎麼啦?又想什麼呢?”杜鵑說話更急。
“張援在想,不追呂布也罷!張援更捨不得杜鵑妹子呢!”他見杜鵑似乎情緒又起波動,一時也急,便脫口而出。
他很快感覺有一片海藍在眼前一晃,隨即感覺她好像要說些什麼,但終於什麼也沒說。於是又開始了沉默,不過這不是那種凝重的沉默。杜鵑緋紅的臉龐讓他回味。
後來的幾天杜鵑的情緒漸漸好了起來。張援注意到跟先前的區別,就是杜鵑已經不太提到呂布了,而不是像以往那樣,三句話之中,總是離不開呂布。僅有兩次說到呂布的,就是怪自己太任性,生出壞脾氣,以致連他訂婚的是誰家姑娘,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這時張援又一次脫口而出。
“是嚴氏!”他說。
可是一說出來就後悔了。
“什麼?嚴氏?你是說嚴氏嗎?她姓嚴,對嗎?你怎麼知道的?”
張援一下子有點語塞,這時突然想到裝傻,然後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你怎麼又犯傻了,我怎麼知道?自然是奉先兄弟告訴我的呀!”
這一回杜鵑是深信不疑了。其實張援心裡明白,當時呂布並沒有告訴這是哪家姑娘,當時因爲杜鵑和秦同的情緒都不好,他倆先後退席之後,便轉了話題,關注華大夫的醫術了。
再往後兩人的感情進一步的融洽,那些日子天氣也好,一切挺順利的。兩人同行,路上也不嫌寂寞。杜鵑有時也會問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譬如問人這一輩子是爲着什麼來的?人要是死了之後,又會是如何呢?她把張援當作是智者了,總覺得他好像什麼都懂似的。
不過張援確實也沒讓她失望。他說孔老先
生就說過,不知生,焉知死。然後他又把現代知識融合其間,說了不少趣事,但主要的是旨在勸導。他知道,杜鵑的心態現在還不夠穩定,她有那麼點厭世情緒呢!得高度警惕呀!他警告自己。
兩人便回九原。其時城裡傷寒疾病流行,杜大夫忙不過來,見他倆回來,喜不自勝。張巖見當時情景,救人要緊,也就沒阻止張援爲杜家父女幫忙做事。另外也是好不容易見到兒子回來,心裡往日再惱着,眼下總還是高興的,也就暫不作計較。
不覺間忙了十多天,忙得讓張援和杜鵑都忘了煩惱。可是到了後來,總算扼住了疾病的源頭。這時得以喘了一口氣,反而又讓煩惱上心來了。
張援沒想到,爹孃並沒有放過自己,又一次提起了納妾之事。於是他又開始了苦悶。
這天,忙完了醫事,從杜大夫家裡出來沒多久,突然天色大變,一場傾盆大雨將他阻在一處屋檐下。這時他偶然發現這院子裡頭有個老漢,正在用紅泥捏着人像,他想看看老漢捏着的人像是何種模樣,便湊近看去,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了。
這不是奉先兄弟嗎?
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老漢無緣無故,怎麼會捏個呂布的泥像呢?其實張援這麼想也不完全對,自從呂布入戲以來,這飛將呂布已經深入人心。張援現在就感覺,老漢塑像的依據,就是以《飛將呂布》的劇本爲依據。
老漢塑像的手工是好,可是他的依據卻不如張援。張援的眼前彷彿是自己在通過泥土雕塑義弟,那人像漸漸地變得活靈活現了,那人像和馬像有機地聯結在了一起。
他看到了疆場馳騁的呂布的定格,奉先兄弟*是一匹赤兔馬,手中是一把方天畫戟,身着大紅戰袍,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哦,燃燒着的熊熊火焰……
他突然興奮了起來,決心通過自己的手,呈現這種美。
他向那老漢取經學習,問了有關細節,老人掩不住高興的神情,一邊說話,一邊捋着鬚髯,最後老人還特別慷慨,送了他一團紅泥粘土。
他馬上興沖沖地回去,躲在花園書房那邊,開始了自己的雕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