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115 南行篇 （V14）
114古怪小尼
幾人隨老掌櫃到了萬佛堂。
金藍瞧着這破落的寺院，周邊荒蕪，朱銅門漆都要掉光，頂上那牌匾都被風霜磨去了棱角，顯然年代已是久遠。
劉全嘴快：“這寺院怎麼那麼荒涼？雖然離城中心遠了幾分，也不至於那麼沒人氣兒吧？”
老掌櫃有些尷尬，咳了幾聲，道：“不瞞各位，這滁州城裡來往的，都是江湖人物，全是憑藉手中的刀劍達成各番願望，向來只信自己，誰還來求佛祖啊？這不，我這老姐姐的小庵裡連香火都無法維繫，這才託我帶些客人過來。否則，這清修小地，其實是不允許男客進入的。”
金藍想想確實也是這個理，她也不在意地方好壞。何況這般清淨之地，反而更能掩藏行跡，很好。
老掌櫃敲響門環。半晌，裡頭才傳來慵懶的女聲：“來啦！敲什麼魂哪！”
金藍幾人愕然對望：這清修小尼，還有這般口無遮攔的？
老掌櫃顯然也有些訝異。
“吱呀”一聲，古門大開，迎出來的是一灰衣女子，二十出頭光景，白淨瘦削的面龐，一雙柳葉眉斜出眼角，明亮大眼，高鼻，粉脣，如此精緻的五官，分明是個美女纔對。偏偏組合在眼前這女子臉上，竟多幾分猥瑣。
是因爲這尼姑正在抱臂摳鼻子嗎？
金藍有種在五星級大飯店吃飯突然吃進死蒼蠅的感覺，沒力氣吐槽。
外頭幾位打量的同時，那灰衣小尼也把金藍幾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最後把目光落到老掌櫃身上：“哎喲，是舅爺呀！快請進，請進！”
老掌櫃擦把汗：“老朽認識你嗎？”他怎麼不知道自己變成這人的“舅爺”了？
那女子眉毛挑起，笑得燦爛：“雲來客棧孫掌櫃誰人不識啊？您是我師父的弟弟，我自然得稱您一聲舅爺。”
孫掌櫃又問：“我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你？”
那人道：“我最近纔來拜師，舅爺沒見過，實屬正常。”說着，就見那玉掌已經伸入孫掌櫃衣襟，“舅爺啊，您來得正好。師父昨兒還在念叨，這香火啊，太少，都快供不起我們吃飯了。您今天帶了多少銀子來了？”
孫掌櫃嘴角抽筋：沒見過這麼不懂規矩的小尼姑！
一把抓起那女子的爪子，扔了出來，一邊兒堆笑朝金藍這邊道：“見笑，見笑……”
話未說完，眼角餘光就瞥見那雙爪子鍥而不捨得直接解起他的腰帶來，很有把他扒光尋找銀子之勢。
孫掌櫃冷汗直流：這是赤裸裸的調戲啊！再不給她銀子，他覺得自己今兒個絕對會晚節不保
！
趕緊從衣袖中掏出錢袋，塞給小尼姑：“給你！”
小尼姑掂了掂袋子，撇嘴：“這麼點啊？還有沒有了？”說着，半空中的魔爪又要過來。
孫掌櫃眼疾腿快，“蹭”一下，提着褲腰帶就躥出去好幾丈遠。
估計這位已經許多年都沒有做過如此劇烈的運動了。
只餘老掌櫃的聲音還在空中飄蕩：“那幾位客人，暫住你們寺中。你帶他們去見你師父。”
小尼姑舉着錢袋把話喊了回去：“舅爺，以後要常來呀！”
金藍明顯看見那老掌櫃跑得更快了。
小尼姑摳摳鼻子，感慨道：“沒想到舅爺如此老當益壯，當真是潛力無限啊。”回頭瞥一眼驚呆了的金藍幾個，“跟我進來吧，窮鬼！”
金藍呆呆低頭看一眼自己穿着，一路風塵，再加上需要低調，幾人也未買新衣裳，確實有些舊，但也不至於被劃歸爲窮鬼一類吧？
這小尼姑不僅眼睛毒，更當真是鑽進錢眼兒了吧？
劉全忍不住回嘴道：“錢鬼！”
小尼姑一眼橫過來：“我樂意！”
金藍趕緊攔住憋不住氣的劉全，他們沒必要在這兒多生麻煩。
只見那小尼姑樂呵呵得把錢袋銀子倒在手上，一邊走一邊數了起來。而後把大塊銀子塞到自己袖中，只餘幾塊碎銀跟幾塊銅板放到錢袋裡。走幾步，索性再掏出錢袋裡的碎銀子，一骨碌全扔進了自己袖子裡。
這次，金藍都忍不住開口了：“小師傅，這個不是孫掌櫃捐的香火錢嗎？你怎麼能私吞？”
小尼姑萬分慈悲得念一聲：“阿米豆腐。佛曰：錢財乃身外之物，不如留給座下弟子。我想，師父也會有如此氣度吧。”
金藍問：“請問，這是哪位佛說的？”
小尼姑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也許是如來佛吧。”
金藍無語敗退。
元魍突然道：“你不是尼姑！”
劉全疑惑轉頭，望向自家主子。
金藍扭正他的腦袋，指着那女子方帽下露出的一縷青絲，告訴他原因。
女子白了元魍一眼，鎮定得把那青絲塞緊帽子裡，惡聲惡氣道：“沒聽說過帶髮修行嗎？沒聽說過俗家弟子嗎？沒見識！”
沒見識的三人組無語問蒼天：哪裡來的這麼極品的尼姑？！
115小氣財神
小尼姑帶着幾人去見了主持，主持大約五十多歲、面目慈和，聽說金藍幾個是孫掌櫃帶來的，自是熱情萬分
。
金藍可憐那香火錢被奇怪小尼姑霸佔，於是當着小尼姑的面特地取出一錠五十兩銀子，當作這幾日吃住用度，給了主持。
主持更是眉開眼笑，直對小尼姑道：“多多啊，要好好招待貴客！”
小尼姑沒想到這羣窮鬼出手居然這麼大方，頓時盯着那腚大銀，眼睛就直了，魂不守舍得領着幾人就去了客房。
這萬佛寺雖然外面看上去古舊了些，也不光鮮，房間倒是整潔明亮，四壁掛着佛語，秀氣雅緻，寧人心神，真真是個暫住的好地方。
金藍幾個放好包袱，轉頭卻見那叫多多的小尼姑並沒有離去，反而一轉先前不屑態度，滿臉堆笑，那肉都能夾死幾隻蒼蠅。
金藍眼角一跳：“你要做什麼？”
小尼姑搓了搓手指：“你懂的。”
金藍：“……”這丫的，不會是想要小費吧？
金藍突然覺得此人的守財屬性跟某隻小老虎有異曲同工之妙。
雖然不情願，但現在他們待在人家的地盤，總不能跟得罪別人，於是取出碎銀，給了這小尼姑。
小尼姑撇撇嘴：“小氣鬼！”
金藍眼角抽了三下：“嫌少就還回來。”
小尼姑把銀子塞進袖子的速度堪比光速。
金藍轉頭道：“把行禮放好，休息一陣子。待會兒我們出門去找玉財神。”
剛要出門的小尼姑又轉了回來，神色古怪：“你們要找玉財神？也是，這個時間到滁州城來的，應該都是參加萬寶大會的。”
金藍點頭：“我們確實是衝着這奇珍會來的。”
小尼姑道：“這玉財神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你們知道他在哪兒麼？”
金藍想了想：“玉財神名氣這麼大的人物，隨便在滁州城撈個人問一下，應該就能知道他的府邸了吧？”
小尼姑嗤笑一聲：“誰說玉財神在滁州有府邸？玉財神向來是四海爲家的。”
劉全苦臉：“那我們豈不是還找不到他？”
金藍道：“既然他在這兒開萬寶大會，現在肯定在城裡了。總有渠道能找到這人的。”
小尼姑笑道：“這小哥說的對呢。告訴你們吧，要見玉財神，首先要跟他的管家聯繫，先交紋銀一百兩，纔會幫你們排上見面的隊伍裡。”
金藍驚訝：“見個面，都要交銀子？”
小尼姑“哼”了一聲，眼底全是“見識少”的鄙視：“當然。像玉財神那樣的名人，你以爲是你想見，就能見着的嗎？”
劉全嘀咕：“還真能圈錢
。果然跟孫掌櫃說的一樣，又摳又勢力呀。這玉財神，一定是個糟老頭子！”
小尼姑一跳三尺高：“胡說！玉財神他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不知風迷了多少少女！”
劉全嚇一大跳：“我又沒說你，你急什麼？”而後恍然大悟，“哦？原來你這小尼姑春心大動了！”
小尼姑白了劉全一眼，轉回正題：“喏！現在好機會擺在你們面前，我給你們打個八折，你們只要給我八十兩，我就帶你們去見玉財神。”
金藍眨眨眼：“你就是他管家？”
小尼姑搖頭：“不是，不過我有時候也做兼職。”
金藍沉默半晌：“你的尼姑也是兼職吧？你的本職到底是什麼？”
小尼姑撇嘴：“別扯開話題。不給銀子我可走了。到時候你們找不到玉財神，可別怪我沒給你們機會。”
金藍無奈，再取八十兩，遞過去。
小尼姑眼睛都發亮了，接了過去，歡天喜地就要出門。
金藍喊：“誒！什麼時候帶我們去見玉財神啊？”
小尼姑頭也不回：“一盞茶工夫，他自會來這裡見你們。”蹦蹦跳跳得就走了。
劉全疑惑：“一盞茶？那麼快？她是不是在騙我們哪？”
元魍想了想，道：“除非那玉財神就住在這寺裡頭。”
金藍倒是笑了，悠閒得坐下來倒茶：“我想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元魍跟着坐下來：“我也知道了。”
就剩劉全一個頂着問號，不明所以。
等金藍喝完一杯茶，時間不多不少，一個身着灰舊男袍，頭戴木簪，面如冠玉的男子就出現在了客房門口。
劉全呆呆看了那人幾秒，頓時跳了起來：“你……你騙人！”
來人雖換了一身男裝，但瞧那張臉，不是剛剛那個小尼姑又是哪個？
那人眉毛一挑，“譁”一聲打開手中摺扇，只見扇面上十分素淨，只三個黑墨大字獨立其上：玉財神。
“本人玉多多，江湖人稱玉財神就是區區在下我了。”
劉全眼睛都快瞪凸了：“不可能！玉財神不是男的嗎？”
玉多多翻了個白眼：“誰說玉財神就一定要是男人？迂腐！”
迂腐的小全子再一轉念，確實沒人這麼說過。
轉頭一瞧，元魍跟金藍淡定無比得坐在桌邊，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小全子頓時體會到智慧上的差異，無比憂桑：“你們早就知道了？”
金藍笑道：“線索很明顯了啊
。既摳門，又勢力，描繪的不就是這位多多小師傅嗎？我只是不明白的是，玉先生爲什麼要來做小尼姑？”
玉多多推開石化中的劉全，徑自坐到桌邊，毫不客氣得端起金藍的杯子，飲上一口，理所當然道：“因爲做了尼姑，吃飯睡覺不用花錢啊。”
金藍又一次被這摳神挫敗了。這小氣，是得到怎樣的境界呀？任誰瞧他這身衣着，都不會聯想到這位就是財氣滿天下的玉財神吧？難怪她說自己四海爲家，是因爲她對別人摳門，對自己更小氣吧？
金藍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位是不捨得花錢買房子。
玉多多又道：“拿出來吧，你們的珍寶，我來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資格進萬寶大會。”
元魍拎起跟趙小才小盆友玩得正歡樂的始皇小老虎，扔到玉多多面前：“就是它。”
小老虎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屁股一疼，眼前就換了一張臉。
一人一虎，四目相對無言。
而後，兩隻一起拍案而起。
玉多多：“你們開玩笑嗎，拿只肥貓來充數？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你們知不知道，我一分鐘能進多少銀子？你們賠我錢！”
始皇：“哧，哧哧。”壞人，打擾虎爺耍玩，虎爺要滅了你！
金藍趕緊安撫炸毛的兩隻，一邊抱起小老虎，一邊拉着玉多多坐下：“別急，別急。我們話還沒說完呢。”
玉多多氣鼓鼓：“還有什麼好說的？賠錢！”
金藍巧手翻轉，撥開小老虎背上的毛，取出一枚藏在裡頭的金幣，遞給她：“你先看看這個。”
劉全怪叫：“這東西，怎麼在小黃身上？”明明全在他包袱裡，好好收着呢。
元魍聲音冷靜：“你看着的東西，居然被它不知不覺偷了，看來警惕性還是太弱。以後三個月，每天練功再多加一個時辰。”
劉全默默蹲到牆角，反省去了。
小老虎搖頭擺尾：不要太崇拜虎爺，虎爺會害羞的。
金藍輕輕拍下它的腦袋，滿臉黑線：“沒人在表揚你。”
玉多多沒管這邊，咬幾口金幣，再摸出透鏡，研究了好一會兒，纔開口：“我倒是第一次見到純度這麼高的古金。現在的熔鑄技術，根本不可能達到這個水平。你們從哪兒弄來的？”
金藍笑道：“你聽說過寧古城寶藏的傳說嗎？”
玉多多眼睛猛然睜大：“你是說，你們找到寶藏了？”
金藍笑而不答這個問題，只道：“玉先生不讓普通人進會場的原因是怕對方買不起寶貝，現在玉先生知道我們是有資格進去的了吧？”
玉多多蹙眉掙扎許久：“但是規矩還是不可破的
。你們得提供一件珍寶才行。”
金藍指着小老虎道：“如果是護寶神獸，你覺得怎麼樣？”
這回，玉多多眼睛都快瞪掉下來了：“你說它？就是護寶神獸？”扭臉，“別逗我了，我今年二十了，不是十歲！”
金藍悲憫得望着舉着爪子奮起想竭力證明自己的小老虎：可憐啊！都沒人相信你是虎妖呢！
玉多多再考慮一會兒，最後咬牙道：“不過如果你們願意跟我做筆交易，我就同意你們參加萬寶大會。”
金藍點頭：“請講。”
玉多多搓着手，笑得眼睛都迷成了一條縫：“我的條件很簡單，只要你們帶我去見識一次那寧古城秘寶。”
金藍、元魍對視一眼，本來他們就沒覺得用小老虎便能成功換得進入萬寶大會的入場券，畢竟這世界上沒有幾人會相信小虎是神獸，就算是他們，若沒有親眼所見，也不敢相信。不過按照玉財神的性子，金銀正是攻佔她心理的突破口。
一切，皆在二人預料中。
於是，假意一陣思索後，金藍才勉爲其難道：“成交。”
七月初七，乞巧節。
滁州城，一片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萬寶大會，就在這夜舉行。
華貴公子、名門小姐、豪傑英雄，共聚一堂——萬佛堂。
角落裡，劉全望着這清淨的祠堂剎那間人聲鼎沸，不禁無語：“第一次聽說萬寶大會是在尼姑庵裡舉行的。”
金藍淡定得喝茶：“因爲省錢。”如此盛會，必定要找一個比較大的空地，才能開展起來。據說上一次便是露天舉行的，結果天公不作美，下起雨來。這次，玉多多才考慮在室內舉行。但是玉多多其人，怎肯花銀子去租賃府屋酒樓，便索性找了這破落的寺廟，因爲只需要給主持一點香火錢就好。
劉全又問：“這大會爲什麼要晚上舉行，白天不行嗎？而且，請柬上還特地寫明請吃完晚飯？”
金藍繼續淡定得剝瓜子：“還是因爲省錢。”若是白天，說不得還得給各位參會人員準備餐飲。晚上多好，吃飽喝足，什麼都不用再備了。他們桌上的茶跟瓜子，還是她自己準備的。
正說話間，金藍眼角突然撇到一抹鮮紅，豔麗到張揚，熟悉到直觸她心底那根弦。
不由得，臉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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