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蓄勢篇(V86)
257只爲保護
一紙和書,攪亂的不止是南周朝廷,就連元魍的身邊的那羣人,也是難以理解。
臥龍關門外數裡,大輿將士們依山而建營帳,將臥龍關形成合圍之勢,已然做好持久作戰的準備。
臥龍關守門官兵心裡自是上下忐忑得緊,雖然說對方沒有戀戰、送來了和書,但是誰知道那位鬼怪似的四皇子是不是在耍什麼花樣呢?
畢竟任誰打到這個地步都會乘勝追擊纔對,哪裡會有人於勝利在望的時候突然停卻了腳步呢?
再進一步就是功成名就,偏偏這位四皇子一下子轉了性子似的,紳士謙讓分度一覽無餘,光是每天搖搖旗、吶吶喊,要麼就是這位大輿皇四子腦袋突然被雷劈了,要麼就是他有後招。
南周官兵一個個心裡都比較傾向於後一種猜測,於是大輿這邊越是沒動靜,他們就愈發得神經緊張,只盼臨州城裡那皇帝老爺趕緊做下一步指示,或者在外的劉雲將軍趕緊回還過來支援他們。
只可惜,在外方領人牽制住劉雲的是連成玉。
之前連成玉隨元瑾出征,不要說他自己是不情不願,就連他手下那羣將士,都是懶懶散散的——也虧得衛鴻秦武等人這幾年的努力,連家軍中早就是人心所向,只願對四皇子效忠,對那位死去的元瑾太子,實在是不能信服的,因此此前連家軍連三分力都沒有使出來。
此時,這支隊伍卻是卯足了勁兒,在元魍的統籌下、連成玉的指揮下,雖然一舉敗了南周不是容易事;但劉雲想甩開他們回臥龍關,也很困難。
劉雲還不知回朝覆命的諸葛驚才已經卷入了朝廷中的風起雲涌中了,一會兒抓心撓肺得猜想這位屢出怪招的大輿四皇子肚子裡到底灌着怎麼樣的壞水,一會兒又欣慰得想還好諸葛元帥回朝了,只要他駐守臥龍關,那位大輿四皇子即使腹藏陰謀,在那位天才元帥的手底下,恐怕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這邊衆人真真費了無數腦細胞來猜度大輿主帥的心思,可誰又能想到,那位鬼面皇子主帥所做的這一切,不過就是爲了一個人而已。
符昊叉腰站在山頂上,遠眺臥龍關,滿目瘡涼:“你們說咱們跋山涉水,從北跑到南,繞了這麼大個圈子,這都到人家家門口了,咱們卻不進去不提,還說要共建和平幫人家建設家園,這事兒不要說陛下不同意,就連咱們自己這關,也是過不去的。咱們殿下忍氣吞聲這麼多年,不就是等着這一刻嗎?你們說他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纔不準我們攻關,等着議和啊?”
爲了奪這功勞,他們還特地拐了大彎去了綏彝族一趟,等到他們壯志雄心時,最後卻告訴他們這場仗不打了。這氣泄的,就像一個脹滿氣的氣球突然被扎破了一樣,當真是一瀉千里啊。
這還不算,他們還得編着理由,哄底下的士兵。畢竟這事,任誰都是接受不了的。
底下的人雖有疑惑,但還是堅信這位救大軍於危急中的皇子爺此舉肯定是有深意的。
蒙仲在嘆氣,雖然符昊用的比喻俗了點,但卻是將這件事的精髓點到了。雖然對於元魍的心思,他們一直是猜不中的。但這議和之事,怎麼想,怎麼都是他們大輿吃虧啊。
而且,符昊說得對,陛下要是知道他們擅自與南周議和,怕是要大發雷霆啊。
周辰向來對元魍的行爲持擁護態度:“殿下這麼做,應該是有他的道理的……吧。”最後一個“吧”字,卻是泄露了他心中的遲疑。
他跟何守正的任務從元瑾死時,也就算完成了,已經歸了元魍的隊伍中。
何守正到底是四人中心思最細緻的,他想了想,才道:“我覺得殿下這樣做是在保護人。”
符昊有氣無力得接上一句:“對,殿下確實是在保護人,他保護的是南周那一朝君臣。”
何守正睨他一眼:“你覺得咱們殿下是這樣愛心氾濫,連敵人都願意保護的人嗎?”
符昊堅定表態:“絕對不是!”跟了元魍那麼多年,對於主子的性子,他們還是有幾分瞭解的。如果他愛心夠氾濫,太子爺元瑾大約也就不會死得那麼難看了吧。
頓了頓,符昊更加疑惑了:“那殿下想要保護的人是誰?”
蒙仲腦子靈光一閃,輕叫一聲:“啊……”
惹得幾人回頭看他。
符昊白他一眼:“這麼個關鍵時候,你要抒發情感也再忍一會兒嘛,最起碼等我聽了答案再說。”
蒙仲拍拍額頭:“我好像知道守正說的是什麼人了。”
周辰略有所思:“這麼說來,確實有點道理。”
符昊更加摸不着頭腦了,頭上頂起無數問號,嚷嚷道:“你們到底在說誰啊?”他很是忿忿不平,要說時間,他纔是那個最早跟着殿下身邊的人哪,爲什麼他們一個個好似比他更瞭解殿下一般?
何守正給他解惑:“我瞧這些天,殿下時常望着臥龍關方向發呆,那眼神,我只在他提起一個人的時候,見過。”
蒙仲接下去道:“嗯,是那個讓殿下心心念唸了那麼多年的最重要的人。”
符昊呆愣住:“怎!麼!可!能!”半晌才又喃喃道,“殿下是大輿皇子,他要接的人怎麼會是在南周境內?根本是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事嘛。你們不要瞎猜了。”
周辰突然開口:“十六年的時候,殿下突然失蹤,十七年底纔回朝。曾經有傳言說,當年在瀛洲地區見過四殿下。而瀛洲,有一個方向,可以通往蜀地。”
不待符昊爲此事驚訝,倒先是蒙仲目光凌厲得射了過來:“你調查殿下?”殿下十六、七年的時候流浪在外是衆所皆知的事情,但是去過瀛洲,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曉得的了。畢竟這事可大可小,若四皇子曾經去過蜀地的證據落到對手手裡,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來。而周辰口中的傳言,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周辰連忙搖頭:“沒有……不是……”越着急,越是解釋不清楚。
何守正幫他解圍:“我們既然要對殿下忠心,爲殿下辦事,自然是要對他的事,多上心,多瞭解的。你不是也曾經跟餘魚打探過嗎?”
見蒙仲臉色緩和下來,何守正才又接着道:“殿下是我們的恩人,我們會一輩子效忠他追隨他,跟你們一樣,此誓永遠不變。”
蒙仲這才放心點了點頭。
這三個已經經過了一番對於元魍忠心的確認,那頭符昊還沒反應過來,嘟囔了一句:“咱們不是在討論殿下求和的意圖嗎?話題怎麼突然就扯遠了?”
好半晌,他纔怪叫了起來:“不對!爲什麼殿下去過瀛洲的事情你們都知道,我卻不知道?”怒目圓瞪,“說!你們還偷偷問過餘魚什麼?”
蒙仲擡頭看他,突然又急促得“啊”了一聲。
符昊沒好氣道:“你又想抒發什麼感慨?”
蒙仲道:“殿下在你身後。”
符昊向來直爽,不如蒙仲腸子多。蒙仲若有不想回答的問題,經常就是隨便糊弄過去的,因此符昊平日裡被蒙仲不知戲耍了不少回。
此時符昊同志自然是不肯再受騙的,畢竟就算是猴子,被耍戲多次,也能條件反射不去理會了。於是他昂首挺胸道:“告訴你,轉移話題這招對我是沒用的!況且,就算是殿下在,也澆滅不了我心中的那把火!”
剛說完,就見蒙仲三人抱拳拜首:“殿下!”
符昊僵住了,回頭,果然是一身黑衣黑袍黑披風的元魍,若不是臉上那半邊白色凸顯得厲害,把這位放在黑暗裡,恐怕能直接跟暗色融爲一體,並且會十分和諧。
雖然那半邊蒼白色的面龐並沒有給這一身黑衣的皇子增添多少和氣勁兒。
元魍露出這真容也有一段日子了,但是猛然一瞧,還是足夠令人心肝兒抖上幾回的。
畢竟在這個世代,面生如此異象,實在不得不讓人聯想到一些鬼鬼怪怪。
符昊驚嚇還沒過去,就聽元魍語含促狹道:“看來你心中那把火燒得挺厲害,待會兒下去就把衣裳脫了吧。雖然裸奔有礙觀瞻,但是爲了不讓你身體燒出毛病來,我還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符昊:“……”爲什麼話題又會跳到裸奔上去?還有,他什麼時候要裸奔了?殿下這是拿他開玩笑呢還是開玩笑呢?
看着下屬鬱悶糾結的模樣,元魍心情十分愉悅。
他轉頭看臥龍關,雖然距離臨州還是路途遙遠,但他的視線彷彿已經穿越了千萬征程,落到了那個人兒身上。
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是守着書齋呢,還是在跟劉全嘮嗑閒聊,或者跟他想她一樣在想他呢?
元魍眸子驀然溫柔了下來,沒了戾氣,沒了精明,只有他那沉澱了十幾年的感情在慢慢發酵,只待到最膨脹的那一刻,澎湃而出。
——金藍,我來了,你知道嗎?
半晌,他才緩緩道:“你們猜對了,我此生最重要的那個人,就在臨州城內。如果爭戰,多多少少都必然會牽涉到她。不要說放棄蜀地這半壁江山,就算是讓我放棄這天下,我也是不能讓她受一丁點苦的。所以,這仗不能打。”
山風獨好,將他的話語吹向了遠山遍野。
蒙仲四人愕然,不止爲元魍的坦誠,更爲他心目中那人的位置,竟然能跟天下相提並論?
此時他們是如此認爲的,幾年後,他們才知道,天下在他們殿下的眼裡,哪裡比得上那人的一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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