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漸漸昏暗,我終於切入正題對於馨說道:“這次來找你,是有個求婚策劃案需要你作爲演職人員加入,我們的客戶準備以微電影的形式重現當初他和女朋友在大學時的溫馨畫面,客戶的女朋友是一個歌劇演員,也是在你們南藝畢業的,所以我想了想,還是由你來演比較合適你的體型和她還是有很高相似度的。”
於馨面露喜色對我說道:“江橋哥,你真的太好了,有什麼好事情都惦記着我,最近臨近畢業,我真的特別缺錢”
我笑了笑,回道:“你先別急着誇我,這次的報酬只有2000塊錢,因爲最多隻拍攝3天,內容不是非常多。”
“2000塊錢也不錯啦,可以解決我兩個月的房租問題了,你真是我生命中的貴人,每次我缺錢的時候你就準時出現了。”
我笑了笑,心中卻是一陣苦澀,如今也就只剩下於馨這個丫頭還覺得我江橋有那麼一點討喜了,我甚至有些懷念剛認識肖艾的那個初秋,我們很單純的相處着,鬧着誰也沒有想過會將關係搞成現在這樣,以至於連做朋友都成了一件很費力的事情。
於馨在我的沉默中又說道:“江橋哥,我現在給肖艾打電話,晚上咱們就一起吃個飯吧,都好久沒聚了順便感謝你,我請客。”
我一愣,趕忙回道:“不用了,我待會兒還要去火車站接一個朋友,你們聚吧。”
於馨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我有些尷尬,擡起手,看了看時間之後對她說道:“這兩天我就把微電影的劇本寫出來,到時候我再和你聯繫時間差不多了,今天就聊到這兒吧。”
於馨並不讓我走,似乎非要請我吃頓飯,她很執着的說道:“待會兒帶着你的朋友一起吃飯好了,反正人多還熱鬧些。”
我特別害怕面對肖艾,儘管於馨如此熱情,我還是拒絕道:“真的不用這麼麻煩了,改天再聚吧。”
我一邊說着,一邊先於於馨之前向咖啡店的外面走去,直到呼吸了室外相對清新一些的空氣,才感覺自己剛剛一直緊繃的神經漸漸鬆懈了下來。
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便是那個夜晚侵犯了肖艾。我有時會想起袁真那孤獨卻凌厲的眼神,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曾經被其他男人那麼對待過,他會是什麼心情呢
有時候,人真的不能完全站在自己的角度覺得犯下的都是一些可以被原諒的小錯誤,實際上帶給第三者的痛苦卻是極其巨大的。
夜晚來臨前,我從火車站接到了趙牧,他只是離開了幾個月,但是容貌上的改變卻讓我感到驚訝,他瘦了,瘦了很多,整個人看上去是那麼的憔悴,眼睛裡流露出的都是消極的目光。
我和以前一樣,第一時間從他手上接過了那隻沉重的肩包,沒等我先開口,他卻看着我說道:“橋哥,你瘦了不少,是不是這段時間太累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幾天里根本沒有好好吃過飯,最難熬的還是那崩潰了又崩潰了的情緒,所以我會瘦是必然的。我笑了笑,回道:“是挺累的你也瘦了不少,是受了什麼打擊嗎”
“回去再說吧,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我點了點頭,隨即搭住趙牧的肩向火車站的出站口走去往來的人潮中,我們就像兩個什麼也沒有得到的孩子,一直低頭往前面走着,繼而拒絕與這個世界溝通,可城市的燈光又暴露在無形的空氣中閃爍着,好似要告訴那些曾灰心失望的人們,其實這個世界一直是這麼的精彩紛呈,因此我們沒有必要去逃避那些不安的渴望,即便此刻黃色的皮膚上刻着黑色的悲傷
回到我住的那個小院,我和趙牧各自買了一個煎餅果子坐在臺階上,可是他沒什麼胃口,一直是我在吃。片刻之後,我終於停了下來向他問道:“現在能告訴哥,爲什麼不願意在北京待着了嗎”
趙牧點了點頭,可是過了許久纔回道:“橋哥,這個世界真的和我想象的太不一樣了,最近我一直在一個大型私企工作,可是因爲與副總有一些關於經營上的意見不和,就被打壓。最後公司所有的高層都在批評我,當初看重我的總經理也選擇了維護那個副總,可我真的是站在公司的立場去提出自己意見的。國外曾經就有類似的項目,因爲犯了我們公司現在的錯誤,而導致整個項目虧損我沒有做錯”
“客觀上你雖然沒有錯,可主觀上你卻選錯了立場,你現在還沒有到達可以質疑高層的位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怎麼會不明白呢在這個世界,大家都在喊着人人平等,可卻到處都是等級森嚴,哪怕我是對的,可是因爲沒有話語權,也一樣會被位高權重的人顛倒黑白有時候我也會質疑,這麼多年的寒窗苦讀,到底有沒有學會做人的圓滑來的重要呢現在我有答案了,寒窗苦讀到極致,換來的也僅僅是個學者的身份,可是做人的圓滑,卻會帶來不可想象的收益,而人一定是先爲溫飽活着,之後纔是尊嚴”
我看着趙牧有些說不出話,而他這番感悟真的會撕開弱勢羣體的靈魂,然後將最傷的地方血淋淋的扒出來。
沉默了許久之後,我終於對他說道:“我知道你在那邊受了委屈,可是你的性格哥最瞭解,這絕對不是你回南京的主要原因,因爲你不是一個不懂隱忍,會輕易放棄的人。”
趙牧臉上的痛苦之色愈發的強烈,他閉上眼睛低沉着聲音對我說道:“橋哥,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可是她不愛我,她拒絕了我的表白。”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知,弄得很驚訝,以至於許久之後纔回過神向他問道:“是誰呀”
趙牧一聲嘆息,然後帶着痛苦的笑容回道:“是肖艾自從上次國慶回南京,見過她的第一面我就已經很難忘記她了,後來我回了北京,我們斷斷續續的有聯繫,我才發覺自己真的很喜歡她,她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讓我動了心的女人。”
我驚訝到無以復加,趙牧喜歡的女人竟然是肖艾,難道他不知道肖艾已經有了男朋友
我終於開口說道:“這這挺讓我感到意外的,你是什麼時候和她表白的”
“一個星期前她說她對我沒有感覺。”
“那她沒有告訴你,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趙牧看着我,臉上又一次現出痛苦的表情,許久纔回道:“沒有,她沒有說她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了”
儘管知道很殘忍,我還是點頭回道:“嗯,她的男朋友叫袁真,是個在音樂圈小有名氣的搖滾歌手,算是郎才女貌吧趙牧,哥勸你,有些不該去愛的人,還是趁早放棄,她真的已經有男朋友了”
趙牧的情緒變得激動:“不,我不會放棄的,在愛情上我就是個偏執的人,更是個不會輕易對女人動心的男人,所以一旦愛上我死都不會放棄,只要她一天沒有結婚,我就還有機會。”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她現在沒有和袁真在一起,她也是金鼎置業肖總的女兒,一份物質差距太大的愛情是很難給人快樂的”
“我不願意去想這些,就算是肖總,當年也是白手起家的,那我趙牧爲什麼不可以在奮鬥後提升自己只有懦弱的人才會把差距掛在嘴邊,然後去褻瀆愛情”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批評趙牧的無知者無畏,但此刻的我確實臉紅了,因爲我成了趙牧口中那個用懦弱去褻瀆愛情的男人。
趙牧看着我,用極其堅定的語氣又說道:“橋哥,這就是我回南京發展的主要目的,人這一輩子活着真正需要爭取的事情也就那麼幾件,所以我不想輕易的放棄,我相信只要自己夠努力,南京這座城市一定會給我機會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迴應太多,只是有些煩悶的點上了一支菸,然後在朦朧的煙霧中好似看到了兩個極端,我和趙牧分站一邊,他帶着清華大學研究生的光環閃耀着,而我在高中未能畢業的自卑中越來越黯然,我能夠和現實叫板的資本似乎並不多
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是於馨打來的電話。之前我已經很肯定的拒絕了她一起吃飯的提議,所以我以爲她打這個電話是要和我聊拍攝微電影的一些問題。
卻不想,我接通電話後,她情緒很高的對我說道:“江橋哥,我已經把肖艾約出來了,這會兒就在鬱金香路上的梧桐飯店裡,你現在應該已經接到朋友了吧要是接到的話就趕緊一起過來吧,我們準備點菜了。”
於馨的盛情邀請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許久才問道:“你告訴肖艾要約我了嗎”
“我爲什麼要特意告訴肖艾約你了這次我還請了很多其他同學,很熱鬧的,你趕緊過來吧,算上你的朋友,正好一整桌。”
這句話說完後,於馨便掛掉了電話,而我在她的盛情邀請中很是矛盾,畢竟她已經將朋友都帶到了鬱金香路,也是爲了方便我少趕路,如果還不去的話,也就太顯矯情了。
我終於對趙牧說道:“你手上的煎餅果子就不要吃了,於馨剛剛打電話讓我們去梧桐飯店吃飯肖艾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