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和陳藝斷絕聯繫後的第五天,在這五天裡很多事情都沒有發生進展,羅素梅依然沒能說服陳藝的領導,我也一如既往的活在一個人的孤獨中,只有時間是恆定的,促使着我們去吃一日三餐,想念該想念的人,然後在睡眠中假裝又死了一次,可醒來時靈魂還是那個靈魂,皮囊還是那副皮囊!
這又是一個下了班後的傍晚,羅素梅又熬了骨頭湯,讓我到醫院送給老金喝。去之前,我們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她告訴了我一個還算不錯的消息:那對願意拿出300萬舉行婚禮的客戶去了歐洲渡假,最近並沒有特別關心我們這邊的進度,所以這又給了我們一些喘息的時間,但是等他們回來後,關於婚禮策劃的進度,我們是肯定要和他們做一次全面溝通的,到時候如果還不能確定下來陳藝主持婚禮的事情,那可就是真的麻煩了!
我將骨頭湯送到了醫院,老金依然躺在牀上看着十八頻道的生活新聞,我將骨頭湯放在他牀頭的櫃子上,他給我遞了一支菸,要我坐下來陪他聊天,我想:最近他應該快在醫院裡憋出蛋來了。
他的話題依然只有那麼很侷限的幾個,他向我問道:“江橋,最近公司運轉還正常嗎?前面做過的幾場婚禮,客戶那邊的評價怎麼樣?”
“有老闆娘在呢,你就放心吧,公司一切都正常的很,比你在的時候好多了!”
“你個小逼崽子,我怎麼聽着你像擠兌我呢?”
“沒擠兌啊,你說我們一個做婚慶的公司,多少也和文化、人文佔得上邊兒,可是你動不動就瞪着兩眼罵人,公司肯定被你搞得一點文化氛圍都沒有吧?我可以說:在婚慶行業,咱們公司是最沒有企業文化的。”
我原以爲被自己這麼一番擠兌,老金又會暴跳如雷的罵我一頓,可結果,他只是在沉默中點上一支菸,半晌纔回道:“可能這麼多年真的是我耽誤公司發展了,每次和其他婚慶公司的老總一起去參加行業裡的會議,都覺得我自己在理念上差人家太多了!”
看着老金那失落的樣子,我心中又有些不忍,可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因爲他現在能夠意識到的正是我們公司最大的病症。實際上這也不算是壞事,因爲此刻他能意識到並反思便已經是一種不小的進步了。
老金掐滅掉只吸了兩口的煙,又笑了笑說道:“好在金秋馬上就要拿到碩士學位了,等她回國後,我就把公司交到她手上,她這肚子裡裝的全部是文化,肯定要比我這個老子強太多了。”
“金總,你讓金秋接手我們這麼個小作坊似的公司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老金這次卻暴跳如雷,劈頭蓋臉的罵道:“你懂個屁,金秋是我的姑娘,她的未來不是我來安排,難不成還要你江橋來安排?……你給我滾犢子!”
我往後退了一步,也回罵道:“你是崴了腿,又不是來了大姨媽,幹嘛發這麼大的吊脾氣?……說好的做文化人,說好的人文情懷呢?”
……
離開醫院,我便回到了自己住處所在的鬱金香路,卻發現肖艾上次借給我的那輛奔馳AMGC65正停在巷口的一片空地上,自從上次帶她去琴行試琴之後,我們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再見面,這也是我們認識以來時隔最久的一次分別,今天她終於又來找我了。
我加快了步子向自己的住處走去,讓我意外的是:此時,院門上的鐵鎖已經被打開,我推開門,肖艾果不其然的在小院裡面,正悠然自得的拿着一隻噴水壺幫我的花澆着水。
我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打開鎖的?”
“上次我不是拿到你的鑰匙了嗎,就順便在路上配了一把啊……你要知道,我也不是每次都有心情翻你家院牆的。”
“真新鮮,第一次聽說翻院牆還要心情的!”
“我就是一個爲心情而活的人,罵你的時候需要心情,對你好的時候也需要心情。”
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回道:“你這種性格說好聽點是率真,說難聽點就是任性!”
她沒有理會我,只是將眼前兩盆花的位置對調了一下,又開始拿着水壺澆起了水,我則將公文包放在了石桌上,再次向她問道:“今天怎麼有心情來找我了?”
她輕描淡寫的回道:“請你去1912(南京一條很出名的酒吧街)那邊喝酒啊。”
“今天不行,待會兒我要去火車站接趙牧,他7點左右就到了。”
她也沒有對我的拒絕感到不滿,反而興致很高的對我說道:“正好我今天開了車,我和你一起去接他吧。”
“你要不嫌麻煩,我求之不得。”
……
去火車站的路上,我開着那輛價值百萬的豪車,肖艾則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坐着,爲了不讓氣氛太沉悶,我又與她閒聊了起來,我向她問道:“你今天怎麼又把你朋友的車開出來了?”
她反問道:“爲什麼在你這裡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需要理由呢?我想開就開。”
我笑了笑,回道:“不是,你先別忙着質疑我,我只是發現了一個商機。”
“什麼商機?”
“現在正是結婚的旺季,婚車供不應求,基本上租賃價格和淡季相比都翻了一倍,我這邊正好有不少客戶資源,以現在的市價,你朋友這輛車百萬級別的奔馳車,每天8小時的租賃價格至少不低於1800塊……是不是很心動啊?到時候你只要給我200塊錢的中介費就行了!……”我越說越興奮,開始喋喋不休了起來。
“你好像很生財有道啊?”
我沾沾自喜的回道:“我這人其實平常也沒什麼賺錢的想法,這不正開着這輛豪華的奔馳車麼,眼界忽然就開闊了!”
“不好意思,可我沒什麼興趣。”
我有點急了,提高了語調說道:“你傻啊!10天下來可就是18000塊錢……18000塊錢啊!這是什麼概念?夠你一學年的生活費了!”說到激動的地方,我停了下來,疑惑的看着她,又問道:“你是不是特不缺錢啊?……我很懷疑這輛車其實就是你自己的。”
肖艾很不留臉面的對我罵道:“你是不是有神經病加臆想症啊?”
“我沒神經病也更沒有臆想症,只是你這個人表現得太反常了,我如果是個學生,聽見10天能賺18000塊錢,我腳都能樂得發軟了!”
肖艾做了個要從車座上癱下去的動作,“驚惶失措”的說道:“天啦,一萬八千塊錢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腳發軟了!……”
“有點做作過頭了!”
肖艾瞪了我一眼,這纔回道:“都說了是我朋友的車,我藉着開沒問題,但拿到婚禮上去賺錢又算什麼?……所以這事兒不是我反常,是你被金錢蠱惑的不肯動腦子了,這車要是我自己的,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能賺這麼多錢,我幹嘛不願意?”
我被她這番很有邏輯的話給說的無言以對,心中也不免有些失望,因爲這十月黃金週,可是最有商機挖掘的,而且我又有這樣的客戶資源,所以這輛我正在開着的奔馳車,不能在我的手上被挖掘出附加價值也確實是挺可惜的!
……
片刻之後,我終於到達了火車站,我和肖艾將車停在了停車場,便在出站口迎接着即將回到南京的趙牧。
大約等了十分鐘,終於看見趙牧揹着一隻藍色的雙肩包隨着人羣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我向他招了招手,他便帶着一些書生氣的笑容加快腳步來到了我的身邊。
我和他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拍着他的肩膀感嘆道:“這半年不見,你可又長帥了,有點商務精英的樣子!”
趙牧又和我來了個擁抱,笑道:“橋哥,你也不賴,越來越瀟灑倜儻!”
一直沒有說話的肖艾,這時終於開了口:“真沒見過兩個人這麼互相誇來誇去的,你們一點也不覺得瘮得慌麼?”
趙牧這才鬆開我,看着肖艾,頓時變得靦腆了起來,他沒有迴應肖艾的話,卻向我問道:“橋哥,她是誰呀?你們認識嗎?”
我笑了笑,心裡也能理解他的靦腆,這些年他只顧着學業,基本不和女生往來,驟然看見一個藝術學院這麼洋氣漂亮的姑娘,當然會表現得不知所措,而我之所以很無所謂,是因爲我每年都要做各種各樣的婚禮,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到,其中不缺乏奇怪的,漂亮的,英俊的,難搞的,我已經能夠做到應付自如,所以當肖艾以一種很另類的方式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時,我能以一個平和或者說是“玩”的心態去接受。
我隨之將肖艾介紹給了趙牧,這一次,肖艾倒沒有表現得太過冷漠,主動向趙牧伸出了手,說道:“我叫肖艾,勉強算是江橋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趙牧有點不太好意思的也握住了肖艾的手,語氣很生硬的回道:“我……我也是。”
好似爲了讓趙牧放輕鬆一些,肖艾思維又很跳躍的說道:“其實我們已經聊過天了……”
趙牧根本不知道我過生日那天,用我手機和他聊天的正是肖艾,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肖艾,我也懶得解釋這無關緊要的事情,又搭住趙牧的肩說道:“今天哥給你接風,想吃什麼儘管說。”
卻不想趙牧回道:“橋哥,我先給陳藝姐打個電話吧,她說今天晚上有空的,咱們把她也喊上。”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面色頓時變得很難看,然後進入到了發懵的狀態中,一剎那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去回覆趙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