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肖艾的行李箱也送進了她住的客棧,然後又回到了自己住的那間客棧。而這時,陳藝的房間裡也不再有光亮,她終於休息了,但我仍在躺上牀之後,設想了很多她在這個夜晚的心情。我帶着痛苦問自己:她在回到南京後,又會不會用最短的時間和邱子安舉行婚禮呢?
我忽然便丟掉了所有的安全感,我徹底失眠了,直到窗外有了一抹亮色,才終於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十點鐘,我想起肖艾會乘坐一點鐘的航班離開麗江,也沒有了繼續睡下去的心思。我用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臉,等稍稍清醒後,便離開了牀鋪,我的一天就這麼在洗漱中開始了。
我買了一些吃的東西,便匆匆去了肖艾住的那間客棧。等我到的時候,肖艾已經在收拾自己的行李,而從古城到可以乘坐機場大巴的地方也有一段挺遠的距離,所以這個時候是該出發了。
我將早餐往她面前遞了遞,然後問道:“要吃點東西嗎?”
“你自己吃吧,我吃過了。”
“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八點半,然後在客棧的對面吃了一碗湯麪,還有一個豆沙包。”
我笑了笑,她很少像現在這樣有耐心主動將自己吃了什麼告訴我,她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錯。我又用開玩笑的語氣對她說道:“還是睡在客棧裡面舒服吧,要不然你現在哪能有這麼好的精神,不感冒就算不錯了!”
肖艾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副恍然的表情對我說道:“哦,你其實是想和我要昨天晚上住宿的錢吧,直接說就好了呀,幹嘛這麼拐彎抹角的?”她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將昨天晚上就已經給我看過的那把零錢又統統掏了出來,然後很大方的說了一句“拿去。”
我從她手中接過,出於好奇數了數,發現連一百塊錢都沒有,我哭笑不得的對她說道:“你還是拿回去吧,晚上到了南京,還得花錢叫出租車,我不稀罕你這點錢的。”
肖艾從我手中將錢又拿了回去,說道:“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這麼怪啊?”
“因爲我從來沒在你面前裝過大款,我現在那不可直視的光芒已經閃到你了!”
肖艾瞄了我一眼,回道:“難道打腫臉充胖子也會散發光芒嗎?真新鮮!”
我尷尬的笑了笑,隨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吃着自己買的那份早餐,而肖艾則趁着這個時間將自己那把心愛的吉他擦了擦。
我看着她的背影,覺得此時的她就和一個鄰家的姑娘沒有什麼區別,至少挺樸素的,這讓我可以心安理得的將她當成自己的階級朋友,我差不多已經忘記她開着一輛價值百萬的車,出沒在我生活中的樣子了!
……
離開客棧,我和肖艾一起乘坐了去往機場的專線大巴,我們在12點的時候趕到了機場,我又幫她去領了登機牌,她辦完託運手續後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過安檢,她就站在我的身邊,也不說話。
我對她說道:“趕緊去過安檢吧。”
“一點的飛機,還早。”
見她不願意離開,我也索性就這麼在她的身邊陪着,反正回去以後也是無所事事。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我終於找了個話題對她說道:“你知道嗎?我還真不是和你裝大款。這次回去以後,我就準備給自己買一輛車,要不了多久我江橋在南京也算是一個有房有車的成功人士了!”
“買什麼車,自行車嗎?好像是沒見你騎過自行車,要不我那輛自行車賣給你吧,正好最近缺錢。”
“你別擠兌我,成嗎?我要買的是汽車,要不你那輛奔馳車賣給我吧,我不介意是二手的。”
“你確定要我賣給你嗎……那輛車我可是打算以後留給自己做婚車用的。”
“呃……”
肖艾看着我,繼而一臉不屑的罵道:“慫人,連一句開玩笑的話都不敢回。”
我很誠懇的回道:“我是挺慫的!”
“你好像還慫得挺享受?”
肖艾這句話的聲音很大,以至於身邊的旅客都將目光投向了我,我縱使臉皮再厚,這個時候也架不住了。我尷尬的咳嗽了兩聲,然後一腳踢翻了肖艾擺在地上的手提包,等她彎下腰去扶正時,便趁機一溜煙向機場的外面跑去,一邊跑又一邊回頭說道:“等我買了車,帶你去兜風啊,加滿油開着天窗,從南京的城北開到城南,再從城東開到城西……”
有人罵我是我土包子,只是買一輛車有什麼好得瑟的,我當即也在心裡回罵了他一句傻逼,因爲他不懂我買的是幾年前的夢想。那時候,我和趙楚坐在秦淮河的岸邊就是這麼設想過的,但讓我感到詫異不解的是:爲什麼在夢想實現的美好畫面中,我想到的是肖艾卻不是趙牧這個階級兄弟。
我想象着,我打開了全部的車窗,她就坐在我的身邊,暖和的風吹動了她的頭髮和脖間那條純白色的圍巾,而寬闊的道路兩邊開滿了色彩各異的花朵,柳樹也開始抽芽……她在我實現的夢想中,爲我帶來了充滿生機的春天!
……
回到客棧已經是下午的一點半鐘。這個時候,肖艾的航班也應該起飛了,可這樣的離別並沒有在我的內心引起多少的觸動,也許這和我兩天之後也將回到南京有關,但我不知道,下一次我將她送往飛向德國的航班時,是否還會是現在這種心情。
這個下午,我沒有和陳藝見面,我回自己的房間裡又補了一覺。不知道過了多久後,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了,我暈乎乎的看了看窗外,發現天已經黑了,而在麗江,天黑便代表至少已經是下午的六點之後了,我問道:“誰啊?”
陳藝焦急的聲音隨即傳來:“江橋,你快出來,喬野把蘇菡的酒吧給砸了,現在人已經被帶到派出所了!”
我心頭一驚,當即從牀頭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此時不過才六點半,喬野這個蠢貨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提前砸了蘇菡的酒吧,我們說好八點的!如果這個時候蘇菡本人不能出面的話,這事兒就真的鬧大了。
我趕忙穿好了衣服,然後打開了客棧的門,此時陳藝已經急的面色潮紅,看着我的表情充滿無助和氣憤,我相信她在這之前應該是勸過喬野的,但是沒勸住,而這事兒我也要付責任,我在知道喬野的脾氣和動機之後,這個下午就不該睡覺的。
我冷靜了一下之後對陳藝說道:“我們現在先去蘇菡的酒吧,看看喬野砸了多少東西,然後再看看酒吧的經理是什麼態度。如果這事兒最後蘇菡不能出面解決,咱們就要做好給他花錢的準備了。”
陳藝看着我,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然後拉住欲離去的我,表情嚴肅的說道:“江橋,我想了想,咱們不能這麼讓喬野繼續任性下去。這筆錢我是不會替他花的,你也不允許,我們要讓他長長記性,否則他就是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秦苗這些年因爲他的臭脾氣,跟在他後面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
我停下了已經邁出去的步子,與陳藝對視着,細細一想之後,我也覺得喬野這個人太無法無天了,他要是不能改掉這個性格,以後遭殃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他身邊親近的人。
我終於對陳藝說道:“先去看看什麼情況,剩下的事情咱們再商量。”
……
來到“心情酒吧”,我頓時被裡面的一片狼藉給震驚住了。此刻,酒吧裡已經沒有了顧客,地上滿是酒瓶的碎渣,那木製的吧檯也被砸的面目全非,上面積滿了流動的酒液還有燈泡的碎渣,我意識到喬野真的闖了大禍,如果沒有人願意給他背這個黑鍋的話,那麼他在麗江的日子將會非常不好過。
我來到了之前打過交道的酒吧經理面前,他情緒非常不好,衝我吼道:“你那朋友是他媽的神經病吧,一棍子下去砸了幾十瓶洋酒,今天晚上也不能營業了,酒吧的損失得有上十萬……這錢誰來賠償?”
“不好意思,這事兒是我朋友不對,但我真的得告訴你,趕緊聯繫到你們老闆娘,這事兒現在只有她能給咱們一個解決的辦法,我們都是事外人,在這兒乾着急是沒有用的。”
經理氣到雙肩發顫,半晌對我說道:“我告訴你,我要不是知道你和我們老闆娘是朋友,你現在是絕對沒有機會站在我面前說話的。這件事情的影響實在是太惡劣了!剛剛已經有顧客和這邊的管理部門做了投訴,這件事情弄不好是要被媒體曝光的,我們潛在的損失沒有辦法估計!”
我嘆息,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話又說回來,在經理眼中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但在喬野眼裡,這也就是區區一間酒吧而已,他自己是不會把這件事情看得太嚴重的,反正這些年一直有秦苗在他身後爲他的各種衝動買了單。
我終於對怒氣難消的經理說道:“我實話和你說了吧,剛剛砸酒吧的人是你們老闆娘的前男友,她當初就是爲了逃避這段感情纔來到麗江的,我不敢保證這次他們還會不會發生感情上的糾葛,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不管今天你們酒吧有多大的損失,你們老闆娘都不會追究他責任的,所以我現在很誠懇的請求你,如果還有其他方式能夠聯繫到蘇菡的話,趕緊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她,她是時候回來見喬野一面了!”
經理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許久才無奈的回道:“我現在唯一能和我們老闆娘聯繫上的,真的只有發郵件這一種方式,我之前都按照你說的給她發了郵件,我可以肯定她看過郵件了,但是沒有回覆。”
“現在喬野把事情鬧得這麼大,由不得她不回覆了,你再給她發一封郵件吧……”
我的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一個我非常熟悉的聲音:“不用發了,我兩天前就已經從國外回到麗江了。”
我和陳藝,包括酒吧經理下意識的轉頭看往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而餘婭,不,是蘇菡,就這麼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中,她的面色有些憔悴,眼神裡盡是爭扎,這幾天她也一定活在見與不見的矛盾和痛苦中。
我第一次如此仔細的看着她,難怪喬野會對她用情這麼深,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似溫柔、又似野性;她的眼神會讓人不自覺的對她交心,但她自己卻又充滿了未知的神秘,所以她真的是一個讓男人很難抗拒的女人,她的氣質已經超越了貌美本身!
這時,陳藝迎着蘇菡走了過去,她的語氣非常冰冷:“我該叫你餘婭還是蘇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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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藝,我們必須要用這種態度相對嗎?……我知道你和秦苗有着親姐妹一樣的關係,可我們曾經至少也是朋友……這些年,我活得不見得比秦苗快活到哪裡去。”
陳藝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並沒有在此刻將矛盾的焦點聚集到秦苗身上,她回道:“感情的事情,我們這些外人不好爲你們去評判對錯。我在意的是,你躲了喬野這麼多年,然後導致三個人都很痛苦,而主動權一直在你手上,可你這麼多年卻一直過着逃避的生活,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蘇菡沉默,然後在沉默中看着一片狼藉的酒吧,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而知道一些內情的我,此刻心中也不好過。蘇菡這些年的做法雖然有些自私,但她也有自己的苦衷,直到現在她仍對自己當年收下了那200萬而耿耿於懷。
我終於站在她們中間,對蘇菡說道:“這個時候先不要爭論什麼對或錯了,先去派出所把喬野接出來吧。”
蘇菡用手指擦掉了眼淚,她點了點頭,然後向酒吧經理交待了幾句之後,便在我們之前向外面走去,而我在她沉默的背影中,好像看到了一種難以言明的痛苦。
我不知道她帶着這樣的痛苦與喬野見面後,喬野又會是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