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小雨的南京,在次日的早晨又飄起了小雪,我像往常那樣坐在小院屋檐下的臺階上,一邊吃着自己煮的白米粥,一邊與那些戴着手套和帽子的街坊們打着招呼。
這種忙碌前的清閒讓我覺得自己又進入到了之前熟悉的小生活中,在這種小生活裡是沒有愛情的,有的只是被精心設計過的衣食起居,就像昨天晚上肖艾請我吃的那根熱玉米,我認爲這就是一種很美妙的安排。
人不必太貪心,既然開始了這樣的小生活,那麼夜晚忍受些一個人的寂寞和孤獨也是很正常的,而我也沒有很強烈的婚娶危機,因爲我的家庭就是這個樣子,曾經很多街坊都認爲我娶個老婆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我自己也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所以30歲結婚我也能接受。
這時,在屋內吃過早飯的趙牧拎着自己的公文包,西裝筆挺的站在了門口,對我說道:“橋哥,我去上班了啊。”
“嗯。”
趙牧準備離去,我又喊住了他,對他說道:“我從金秋那兒賺了一筆錢,這個星期準備去4s店買一輛車,20萬以內的,你覺得什麼車型好”
趙牧愣了一下,買一輛車曾經是我們兄弟三人的夢想,雖然家用轎車在近幾年已經很普及,但當真的要買時,他的心中也不免會感慨萬千,因爲當初的兄弟仨,如今只剩下了我們。
趙牧終於回道:“標緻的508吧,性價比挺高的。”
我點了點頭,趙牧說了一句“晚上有飯局不回來吃飯”之後,便離開了小院,我又獨自在門口坐了一會兒,車子我是一定會買的,之所以徵求趙牧的意見,實際上是想給他用。
我工作的地方就是咖啡店,也不太用的上車,而他上班的金鼎置業卻與這裡相隔好一段距離,再加上公司裡職員間相互的攀比很普遍,自己有一輛車也算有一點面子,何況他還是一個清華大學的研究生,所以他比我更需要一輛車。
是的,我們的出身和人生履歷,註定我們容易自卑,所以能爲趙牧爭取的,我一定會不留餘力的爲他爭取。
來到咖啡店,我發現玻璃窗上已經貼滿了雪花和聖誕老人的貼紙,門口也擺了一株聖誕樹,店長和幾個店員都戴上了聖誕帽,我這才發現聖誕節要來了。
這個早晨,我開了一個很簡單的會議,主要是感謝店長和店員在這段時間的貢獻,雖然我身在麗江,但店鋪還是被他們打理的井井有條,想來這也是前任老闆蘇菡的貢獻,她給了我一個很優秀的小團隊。
我又想起了蘇菡的愛人喬野,人生中忽然少了這麼一個會咋呼,會給我惹麻煩的傻逼,竟然也是如此的寂寞,可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他的心早已經飛到了國外,和蘇菡雙宿雙棲。
我將從麗江買回來的禮物分給了店長和店員,自己要了一壺熱茶,然後坐在了一個靠近玻璃櫥窗的座位上,繼續研究着金秋給我準備的經典創業計劃。我認爲磨刀不誤砍柴工,所以也不急於要立即寫一份自己的創業計劃書,可能這和我性子慢有關係。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會忍耐的人,所以我能在最好動,最該奔放的年紀做了6年的婚慶策劃,這是一件很需要定性的事情。
快要中午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條銀行發來的信息,我的個人賬戶裡多出了20萬的資金,這是陳藝轉給我的,我心中莫名傷感,我知道在分配完金秋給的50萬後,我們之間的聯繫將會越來越少。
我點上了一支菸,很快便忍耐住了這種傷感的情緒,又將精力放在了正在研究的創業計劃書上。
正在投入中,耳邊傳來了一陣敲擊玻璃窗的聲音,我轉頭看了看,是肖艾氣喘吁吁的站在咖啡店的外面,她正推着那輛紅色的單車,車架的兩邊各綁着一隻很大的行李包,她示意我出去幫她的忙。
看着她的臉被凍得泛紅,我趕忙走了出去,當即便拎着她的兩隻行李包進了咖啡店,她鎖好車後也隨我走了進去,然後站在空調的出風口一陣哆嗦,可憐的很
她一邊搓着手,一邊對我說道:“江橋,我把能賣的東西都帶來了,還有好些一次都沒有用過,應該可以賣個好價格吧”
我打開了她的行李包,大致翻看了一遍回道:“這個不好說,我回頭騰一個酒櫃出來,就放你這些東西位置顯眼一點,可能會好賣些。”
“你就不能給我一點信心麼,我這都是賤賣,可比原價低了好幾倍。”
“試試看吧,我覺得那些從來沒用過的應該會有人買。”我說着便讓服務員將吧檯後面的一個酒櫃騰了出來,然後將那些奢侈品一件件放了上去,我略微估計了一下,這些東西全部加起來的原價得有上百萬,但能賣出三分之一的價格,我覺得就已經很不錯了,畢竟奢侈品這東西不是房子,一點也不保值。
肖艾有些泄氣的看着我,我向她問道:“你哪來這麼多奢侈品的都夠去商場開一個小專櫃了”
肖艾迴道:“我爸和我媽離婚後,爲了哄我開心,整天就知道拿錢彌補我,他的錢不花白不花,所以就買了這麼多東西。”
“哦,那這些東西你怎麼沒還給你爸啊”
“你是想笑我沒氣節嗎”
我有心逗一逗她,便回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你當初要是將這些奢飾品全放在車子裡,一起還給你爸,我一定會爲你豎個大拇指的”
肖艾看着我,面色漸漸變了,她一聲不吭的從地上撿起了那兩隻行李包,然後將那些已經擺上酒櫃的奢侈品又統統放了回去,對我說道:“我現在就去還給他。”
我沒想到她會當真,趕忙拉住了她,連連說道:“沒有,沒有,我就是開了一個玩笑,我知道你現在挺難的,這個時候我要真希望你還掉這些東西,不是典型的落井下石麼”
肖艾全然不理會我,她甩開了我拉住她的手,然後拎着兩包東西又出了咖啡店,將其放回到車架上,便轉身推着單車往巷子外走去,我跟在她後面喊破了嗓子也沒有用
我又追到了巷子口,她卻已經騎上了單車,然後在風雪中很費力地向遠處的紅綠燈路口騎去,我哭笑不得,然後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這不是典型的嘴賤麼
她就是一個事事驕傲的姑娘,下定決心賣這些東西,已經是在放下這些驕傲了。現在倒好,我這麼一刺激,真讓她回到瞭解放前,以後難不成我養着她麼而出國留學的費用可還真不是一點兩點
我又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埋怨自己不夠了解她的性格,但在細細想了一番之後,又很快釋然了,畢竟肖總不會真的不去管她留學的費用,只是這對父女之間,相互消氣還需要那麼一點點的時間而已。
次日,我因爲計劃着要去買輛車,便起了個早,我準備先去了解一下價格,如果能夠一次砍到位,我想今天就將車子買下來。而關於買車這件事情,我也並不想麻煩陳藝,就算有熟人關係,也最多便宜個小几千塊錢,根本不值得她去欠個人情,而我們之間在做過最痛苦的抉擇之後,更不應該再有類似這樣的牽連。
我想過,早晚有一天她會嫁給邱子安,我們也將因此分隔兩地。那時的她,將完全顧不上我的生活,倒不如現在就去適應她不在的日子。
我嘆息,將手中的煙熄滅,便跟隨着衆人坐上了去往汽車城的公交車,因爲鬱金香路是公車的第二站,所以此時車上並沒有什麼人,我選擇了最後面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拿出手機習慣性的瀏覽着最近的一些時政要聞。
大約一站路之後,我的手機忽然在手上震動了起來,我有些吃驚,這個電話竟然是陳藝打來的,我的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因爲不是大事情,她絕對不會這麼早給我打電話的。
難道是告訴我,她要結婚了
我的心重重一沉,在長呼一口氣之後才戴上耳機,我接通了這個電話,卻強作鎮定的說了一句“早上好。”
陳藝的聲音有些低沉:“江橋,秦苗懷孕了。”
“啊這這不太可能吧,喬野一直沒想和她有過孩子,應該會做避孕措施的吧”
陳藝輕聲一嘆:“他們之前關係緩和過一段日子,秦苗受迫於雙方父母的壓力,就想趁着這個機會和喬野要個孩子,所以她在安全套上做了一點手腳,沒想到真的懷上了這本來是個好事情,也許有了孩子之後,喬野能夠收收自己的心,可誰也沒想到,竟然變成現在這個解不開的死局”
我也懵了,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不是那份合同意外被喬野發現,也許秦苗懷孕真的是一件可以讓喬野收住心的事情,可現在卻弄巧成拙
我已經不太敢去想,秦苗該何去何從,喬野和蘇菡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