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掛着竹片的個性路燈下,我的身影尤爲清晰。一陣風吹來,那些竹片便“叮叮咚咚”的互相撞擊着,就猶如我此時的心跳。
我已經以生平最堅定的狀態半跪在肖艾的面前,如果她因爲心裡還有的顧慮而拒絕,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有勇氣這麼做,得等到什麼時候。
也許是因爲這種大街上的求婚儀式過於亮眼,很快便有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了我和肖艾的身邊,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的他們,紛紛用手機將這個畫面給記錄了下來,而我和肖艾就這麼被動的成爲了這個夜晚、這條街道上的唯一一對男女主角。
肖艾的呼吸有點急促,她再也不是那幅看淡世事的模樣。我知道,在她心裡,這麼多年來,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成爲我的妻子,可是這兩年多來,在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讓她有了很多的顧慮,所以她一直都希望等所有都安定下來後,再考慮結婚這件大事……想來,這就是她此刻所面臨的最大矛盾。
可我卻管不了這些,我想要的,就是她整個人。我們真的太難了,唯有夫妻身份,才能讓我去原諒這些年來所經歷的這一切。於是,我又將戒指往她的面前遞了一遞。
各種晃動的燈光中,整座城市都變成了虛化的,唯一真實的只有肖艾的雙手。甚至那些記錄着我們的鏡頭,都是假的。
終於,肖艾向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周圍霎時便涌起一陣喝彩聲,每個人都好像沾染到了我們身上的喜氣,其中不乏一些熱情的,主動和我們說起了祝福的話來。
隨後,我便將這枚分量極其重的戒指帶到了肖艾的手上,肖艾將我拉了起來。
我抱拳向周圍的吃瓜羣衆們說道:“我特別感謝大家的圍觀,但現在我要和媳婦去超市買菜了,各位叔叔阿姨,能給我們讓條路出來嗎?”
有人大喊:“老兄,裝逼我就服你,你這還真是買個菜,順道就把婚給求了,最後還真被你給求成了!”
人羣中一陣鬨笑,隨後便主動給我們讓出了一條路,就在我和肖艾準備離開時,還有不少的人在議論着肖艾的美麗,然後向我投來了羨慕的目光。但我可以發誓,我愛的絕不是她的臉,而是在一起共患難時那種相依爲命的感覺……猶記得,她有意無意走進老巷子時的樣子,於我而言,每一次都是一種新生,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在等着她在我的生命中有去無回了。
……
離開了這條街,求婚所激起的波浪漸漸退卻,我們又和一對普通的戀人一樣,享受着每一盞路燈照出來的安全感。
肖艾似乎有點累了,她將我拉到街邊的一張長椅旁,然後很貼心的從包裡拿出了一瓶礦泉水,讓我解渴。等我喝完之後,她又很自然的喝起了剩下的半瓶水,這對其他情侶來說,算是再正常不過了的,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卻有着重大的意義,因爲那層將我們困死的堅冰,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正在慢慢融化着,而屬於我們的黎明就要來了。
木製的長椅上,我和肖艾肩靠肩的坐着,我親吻了她的額頭和臉頰,她則輕輕的摟住了我的腰,然後在我的耳邊小聲的說道:“今天給阿姨唱歌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腦袋裡就蹦出了很多的畫面和文字……我覺得,今天晚上如果你不打擾我的話,我一個晚上就能將那首歌的詞給填出來!”
我看着她,隨之想起了她曾經彈給我聽的那首歌。她說,那首歌就是爲了紀念那個永遠活在她心中的袁真而寫的;她還說,如果有一天她能爲這首歌填上歌詞,她就會從那段暗無天日的生活中走出來。而對於我來說,她的靈感真是來的恰到好處,我們是該迎接新的生活了,因爲就在剛剛,她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
我向她問道:“爲什麼給我媽唱歌的時候,會忽然有了靈感?”
肖艾想了想,回道:“可能是和唱給她的那首歌所表達的思想有關吧,以前我的思維特別消極,所以就好像陷進了泥潭中,無論怎麼寫,都沒有辦法在這歌詞中找到希望……你說,我總不能爲了絕望而寫歌吧,但今天忽然就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可以寫出一個豔陽天來!……哈哈。”
肖艾一邊說,一邊還用手比劃出了一個光芒萬丈的樣子來,然後又趴在我的肩上,一陣大笑……而我在被她的情緒感染之餘,更多的卻是心疼,我知道她的心裡下了太久的雨,現在終於放晴了,她怎麼會不開心?……此刻的她,真的就像一株向日葵,在悄然之中散發着她心中最炙熱的溫度。
我將她擁緊了一些,在她的耳邊輕聲問道:“你想我們什麼時候去登記結婚,還有婚禮……雖然是形式,但我覺得更重要。”
肖艾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特別想讓她知道我心中的迫切。
片刻之後,她終於開口對我說道:“江橋,我也不想讓那一天等的太久,但也不可能立即就把婚給結了……我們至少得等到阿姨健康出院……你覺得呢?”
我點了點頭,贊同了肖艾的說法,因爲我也希望,我們能在一個皆大歡喜的環境中,完成結婚這件最神聖的事情。
……
在超市將明天做飯要用到的食材都買好之後,我和肖艾又步行着向醫院的方向走去。路過片刻前我向她求婚的那條街道時,剛剛那些面孔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羣晃盪着想找熱鬧看的閒人們。
是的,在這樣一個燥熱的夏夜,啤酒和消遣纔是最最重要的。
開始,我還沒有察覺,肖艾卻停下了腳步,我這才發現,就在我剛剛求婚的地方,多了好幾個小攤兒,其中就有一個是賣手工藝品的,看他很黑的樣子,多半是從雲南那邊過來的,而他所賣的手工藝品,也很有云南那邊的特色。
肖艾在他的攤位旁蹲了下來,然後拿起一個車載香水和他閒聊了起來。詢問之後,這個攤販還真是從雲南麗江那邊過來的。
我遞給了他一支菸,心情不免就複雜了起來,因爲麗江那個地方,讓我傷心絕望,也讓我重獲新生。我永遠也無法忘記,我和陳藝就是在那裡徹底結束了戀人關係,而和肖艾的感情似乎也是從那個地方開始萌芽的。
肖艾從那個雲南小夥子的手中買了一瓶車載香水,然後在我面前晃了晃,向我問道:“江橋,你還記得嗎?曾經我們在麗江也遇到一個做手工藝品的大爺。”
我點了點頭,然後眉飛色舞的回道:“當然記得了,他可是說過,等我們有孩子了,一定要再去一次麗江,他會送我們一個更值錢的手工藝品!”
肖艾看着我笑了笑,又問道:“會有那麼一天的,對不?”
我的心情忽然就沉落了下去,因爲我和肖艾曾經真的有過一個孩子,如果沒有那次的意外。這樣的畫面早在一年多前就該實現了,可如今卻……
下一刻,肖艾似乎也想到了,她的心情也低沉了下來,然後盯着不遠處一個還在手推車裡的孩子看了很久,她的眼眶溼潤了,而破碎的是她那一顆想做母親的心!
我輕輕拉住了她的手,然後又握緊,等她回過神來,才替她擦掉淚水,笑了笑說道:“一定會有那天的,我們手上抱一個,後背背一個,兜裡再揣一個……非得讓大爺哭出來,他可別想送一個就把我們給打發了,我們沒那麼好糊弄!”
“兜裡那個是怎麼揣進去的?”
“你穿個哈倫吊帶褲,那個褲子大……”
“沒個正經……我們家孩子是草包做的啊,說往褲兜裡塞就能塞進去的啊!”肖艾說着往我的後背狠狠來了一下,差點沒把我的肺給拍出來,而我就這麼一邊乾咳一邊大笑着,心中卻真的非常憧憬這幅畫面……我說往褲兜揣,肯是胡說八道,但手推車裡真的可以一下推倆,毫不費力!
我的大笑還沒有能停下來的時候,手機便在我的手包裡響了起來,我拿出來看了看,笑容瞬間就凝固了。因爲,這個電話是趙牧打過來的,在我的記憶中,他已經很久沒有爲了吃飯喝酒這樣的閒事兒給我打過電話了。每一次他找我,或者我找他,兩人之間都會有一種非常沉重的感覺,所以互相意識到這些的我們,幾乎就不怎麼聯繫了。
我在一陣晃神之後接通了電話,然後等着他先開口說話。
趙牧低沉着聲音對我說道:“橋哥,聽說楊阿姨在腫瘤醫院住院了,我想去看看她,你方便把她的病房號告訴我嗎?我現在就有時間,這會兒已經從集團往醫院開了。”
這樣的事情我當然不可能拒絕,於是便將病房號告訴了他。他和我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後便掛掉了電話,而我卻在原地站了很久,我的心情有點複雜,尤其是在自己向肖艾求婚成功之後……我知道,他心中對肖艾的執念有多深,也隱隱約約的感覺到,當初他甩掉了相處了好幾年的於馨,就是爲了向肖艾展開追求而做的準備……
愣神中,肖艾拍了拍我的手臂,然後向我問道:“誰給你打的電話?”
“趙牧……他說,他要去看看我媽,現在已經在往醫院去的路上了。”
肖艾看了看我,卻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選擇迴應……我知道,相比於我,她和趙牧的關係要更加微妙。因爲,她此刻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趙牧的老闆。而在她迴歸“金鼎置業”的這些天,和趙牧也應該沒少接觸,但我相信她是一個可以將工作和生活分的很開的女人。但待會兒呢?在醫院這個特殊的場合,她又會選擇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趙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