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楊曲一起走出了酒店,我們在停車場又看到了送別老金夫婦的楊瑾,等到老金夫婦開車離開後,她依然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不知道是因爲燈光很冷,或者其他什麼原因,她竟然看上去蒼老了很多。
這一刻,我在她的眼神裡看到了很多的期待,也有一絲了了心願的安穩。在她的心中,也只有老金一家能給我家的庇護,而這就是她對我最大的期望。我知道她是愛我的,卻也愛的很無能爲力,因爲我們的心中都有一把只能靠別人才能解開的鎖。所以,我理解她,也理解我自己。
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了我的存在,然後轉頭看着我和楊曲笑了笑,又對我們說道:“別玩太晚了,明天早上早點起來。楊曲,你陪你哥去買點禮物什麼的,第一次見面,不要懈怠。”
楊曲趕忙點頭回道:“媽,你放心吧,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喜歡什麼,我心裡都清楚着呢,保證都挑他們喜歡的買,不給你丟面子。”
“這可不是我的面子,代表的是你哥的心意。”
楊曲看了看我,說了一聲“哦”,而楊瑾又看着我們笑了笑,再次叮囑我們注意安全。這一刻,她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母親,我和楊曲在她眼裡就是兩個長不大的孩子。所以,她太想將她自己理解的安穩,給予我們……而她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安穩過,也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她是可憐的,她的命運在與江繼友相識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如果江繼友從來沒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也許她的生活會以另一種方式趨於完美。因爲,我今天聽她說了,我的一個舅舅和一個小姨,都過得很好、很權威,那同爲一個父母所生的她,又有什麼理由過得不好呢?
……
離開了鬱金香酒店,我和楊曲又到了“梧桐飯店”。最近,它又有了很大的變化,老闆那個留學歸來的女兒,將隔壁的一個雜貨鋪也買了下來,然後花重金重新裝修了一遍,做成了一個很有工業風格的酒館,取名爲“梧桐酒館”。這樣一來,讓食客和酒客都有了更好的體驗。我個人覺得這麼做挺好的,因爲夏天馬上就要到了,所以又到了吃龍蝦的好季節,像我這種經常在裡面喝茶消遣的,要是對着滿桌的龍蝦殼,還是覺得挺臆怪的!
今天是“梧桐酒館”開業的第一天,茶水和酒水一律半價,我要了兩打啤酒,與楊曲一起坐在二樓的露天陽臺上等待着陳藝的到來。
楊曲啓開一瓶啤酒遞給了我,然後向我問道:“哥,聽說你當年和肖艾在這條路上開了一個琴行,到底在路哪邊呢?”
我看了看她,然後又看向整條鬱金香路的盡頭,這纔對她說道:“你在這條路上看見過一個麪包房嗎?就是生意挺好的那一個。”
“嗯,我上次還去裡面買過吃的東西呢!”
“琴行就開在它的對面,現在已經被開成飯店了。”
“可惜了!”
“什麼可惜了?”
楊曲嘆息,卻不說話,我也懶得理她,因爲我已經習慣了她的陰陽怪氣,她不會真的爲我和肖艾或者琴行感到可惜的。但是,我的思緒卻因爲她這麼一問,被拉回到了一年多前……我自我安慰着,只是一年多的時間,她能走多遠呢?天涯海角不過也就是四個字的距離。
……
小片刻之後,我看到了一輛奔馳的大g在路邊停了下來,我知道那是陳藝的車,她連續嘗試了兩次,都沒能將這個龐然大物倒進車位裡,我見狀便從樓上走了下去。
陳藝見到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她從車子裡走了下來,將駕駛位讓給了我。我根本不需要藉助參照物定位,只是憑感覺,便一把倒了進去,然後將車鑰匙還給了她,同時開着玩笑說道:“你是不是該考慮換一輛車了?”
“換什麼車?”
“老年代步車,那個停車方便,也適合你這樣的女司機。”
陳藝只是笑了笑,然後在我之前走向了通往二樓的樓梯,我就這麼跟着她的腳步,心情卻愈發的忐忑了起來,她的樣子已經表明,她是帶着複雜的心情來的,所以纔不願意去迴應我和她開的玩笑。
陳藝選擇了和楊曲坐在一起,我主動對她說道:“楊曲是我叫來的,咱們要聊的事兒不用避諱。”
陳藝好似並不介意我帶來了楊曲,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剛準備開口說話,楊曲卻向她問道:“陳藝姐,你知道我哥這幾天去北京幹嘛了嗎?”
陳藝有點驚訝她這麼問,所以她看了看我纔回道:“他去北京的事情可沒和我說,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爲了去看一個患了白血病的孩子。秦苗和喬野也去了,不過很痛心,那個孩子還是在今天早上走了。”
楊曲難以置信的看着我,然後感嘆道:“原來你去北京真的不是爲了看肖艾的演唱會……對不起啊,哥,我之前錯怪你了……可是誰讓你在我心中先入爲主的留下了一個不是好人的印象呢,所以你也不能太怪我!”
楊曲天生是個活躍氣氛的好手,一個話題還沒有說完,又接着向陳藝問道:“陳藝姐,你和我哥今天到底要聊些什麼啊,他都嚴肅半天了,問他什麼,他都和我賣關子……這會兒看你也挺嚴肅的,所以我覺得你們要聊的肯定不是什麼小事情。”
陳藝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之後纔回道:“我相信你哥今天把你帶來,一定是有用意的,說不定他心裡早就已經有了想法,只等一個知情的人親口說出來……所以我就不拐彎抹角的了……但是希望你不要失望。”
這一刻,我的目光也集中在了陳藝的身上,以至於她身後那條車來車往的長街都成了虛影,可是真相卻離我越來越近,我有了要窒息的感覺……
陳藝終於開口對我說道:“ 江橋,袁真當年離開天啓傳媒,確實是有人在背後支持的,要不然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償還掉鉅額的違約金,然後全身而退……我想,你應該懷疑過這件事情是你媽在背後做的,可是真不是她做的……真正在背後替袁真還掉這筆鉅額違約金的人是李子珊……不過,是袁真主動去找的她,條件就是他帶走肖艾,永遠不在南京出現,永遠不和她爭金鼎置業的掌控權……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上次你惹上的那個趙忠明實際上也是李子珊的人。準確說,兩人之間應該有不正當的利益關係,你應該知道的,李子珊在沒有跟肖總之前,也算是半個娛樂圈的人,趙忠明就是她曾經的老闆,但現在他們的身份互換了,李子珊成了趙忠明公司的最大投資人,不過這點在圈子裡知道的人並不多……我不知道肖艾是怎麼與趙忠明合作上的,但我這個消息來源是比較可靠的,你應該提醒她小心這裡面的關係,弄不好就有針對她的陰謀……”
陳藝的話讓我感到震驚不已,我沒有想到竟然是袁真主動去找了李子珊,他那麼驕傲的性格,肯去做這樣的事情,背後肯定有很大的力量驅動了他。而這個力量,十有**便是與肖艾的婚姻關係,只有這個才能讓他低頭……那麼……
我的心一陣抽痛,原來肖艾在還沒有離開南京的時候,就已經動了要和袁真遠走高飛並結婚的念頭。
我的腦袋要炸了,我理不清這裡面錯綜複雜的關係,我好似接受到了太多錯誤的信號……我也不敢再心存僥倖。從陳藝帶來的消息裡,不難看出袁真和肖艾之間確實存在婚姻關係……我所有的期待都在這一瞬間碎成了片,我的心情也在這燈紅酒綠中被腐蝕成了液體,無法收攏……
而這時,楊曲又傷口撒鹽似的說道:“哦……哦,哦,我明白你爲什麼要帶我來聽你和陳藝姐的談話了。原來你一直認爲,肖艾當年離開你,是咱媽在背後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你覺得,她是帶着苦衷被咱媽給強勢逼走的,爲的就是成全你和金秋姐。可是,你萬萬沒有想到,是肖艾她自己心甘情願跟袁真走的……她就是不夠愛你,因爲你們的琴行燒了,你欠了一屁股債,她自己也瞎了眼睛,她在你身上看不到一點希望了,所以她就趨利避害,跟看上去更愛她的袁真走了……江橋,你可真夠傻的啊,你一點都看不清她骯髒的內心。只是因爲她臨別前和你說了幾句暖心的話,你就傻乎乎的堅持了兩年,朝思暮想的都是她……你纔是個真正的瞎子,你放棄了在你落難時想要和你結婚的陳藝姐,也看不見金秋姐這兩年對你的付出……你非要等到你身邊所有愛你的人都絕望了,你才肯醒悟嗎?”
我又轉頭看着陳藝,希望她能告訴我,這些只是她和我開的一個玩笑,實際情況根本不是這樣。當年,肖艾確實是帶着苦衷離開的,她怎麼會在愛着我的時候,又動了和袁真結婚的心思!
難道那場火災,真的可以燒燬一切嗎?還是,此時此刻,我接收到的依然是一個充滿誤導的信息。而真正能解開我心結的,不是喬野的提醒,也不是陳藝現在的告知,而是肖艾的敞開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