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往前走了三天,這天的早晨,窗外下起了淅瀝瀝的秋雨,天空有點陰沉,我趕緊起了牀,將那些不宜淋雨的花搬到了屋檐下,然後又從櫃子裡翻出了一把老舊的摺疊傘,待會兒走出巷子時,會用得着它。
我用臉盆接了些冷水,蹲在臺階的下面刷牙洗臉,而喬野也將毛巾掛在肩上,端着臉盆在我身邊蹲了下來,我倆邊洗臉邊閒聊着,他對我說道:“江橋,我今天就去亞丁賓館把轉讓合同簽下來,你要不要和哥們兒一起去,鑑證一下我是怎麼走在成功這條路上的。”
“其實,我也特希望你能脫離了秦苗和你老子做出點兒正兒八經的事業來,可你也看到了,這是一個多現實的世界,所以我就不去看着你是怎麼敗光這35萬的了。”
喬野一腳踢翻了我的臉盆,怒道:“你他媽能不能別老給我潑冷水,我喬野憑什麼離開了那個沒有人情味的家就幹不了事兒了?他們算個屁!”
我沒理會喬野,又去接了一盆涼水,然後洗掉了臉上的泡沫,而我之所以這麼沒有情緒,是因爲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喬野背後的真相,如果沒有秦苗借陳藝之手給他的35萬,這會兒他多半還在抱怨這個世界沒有人情味,朋友們都太狗肉!
喬野見我不理他,又搭住我的肩說道:“江橋,其實我特別希望你能認可我現在做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以前的時間都用來遊戲人間了,這是我第一次想認認真真的做一次事情,你真的得看見我的努力,而不是老這麼損我,是人都有脾氣,是吧?何況我還真是個暴脾氣!”
我哭笑不得,半晌對他說道:“行,那哥們兒以後絕對不針對你創業的事情發表一點看法,你就帶穩你的皇冠,去驕傲的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吧。”
……
離開住處,我撐着黑色的傘,走在灰色的巷子中,看不見的天空依然在延綿的下着一場彷彿停不下來的雨水,而在這些水汽的味道中,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秋末的氣息,可我卻還沒有做好迎接冬天的準備,因爲我還沒有爲那些不耐寒的花草做好防寒措施。
是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早晨,我就是這麼憂心忡忡的想着生活裡的每一個小細節,卻又不敢想的太深入,因爲身邊一直沒有一個可以與我共同抵禦痛苦和分享快樂的人,甚至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只能自己反覆的將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思考成一種困擾自己的憂愁,然後又立即停止!
這個下着雨的白天,我的工作效率很低下,手上積壓的工作只完成了一半,但天色卻已經昏暗,我帶着煙站在公司之外的陽臺上,打算調整一下狀態,再繼續加個班,而我是不恐懼加班的,反正回去後也是一個人,沒有生活,沒有娛樂。
站在雨棚下,我點上了一支菸,用最慢的速度吸着。過程中,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腦袋空空的從口袋裡將其拿了出來,是於馨這個丫頭給我發來的微信消息:“江橋哥,最近有沒有樂器演奏的工作可以介紹呀?”
我如實回道:“除了我自己做的婚禮策劃,一般我不干涉公司外聯部的工作,但我手上的策劃案都在幾個星期之後了,暫時沒有需要樂器演奏的業務……這樣吧,我把公司外聯部的主管介紹給你,你以後可以和他直接聯繫。”
“好啊,正好我現在有時間,我請你們一起吃個飯吧。”
“也行。”
確定了要和於馨一起吃飯後,我便掐滅了手中只吸了一半的煙,然後找到了公司外聯部的主管,而我之所以這麼熱心,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欣賞於馨這種喜歡主動創造機會的性格,而這個社會像肖艾那樣的丫頭畢竟只是極少數,所以你必須很努力,才能領先於別人,我看得出來於馨就是這樣一個丫頭,因爲她的性格很好,待人接物也很有耐心,我有時甚至覺得,她可能比肖艾更適合演藝圈。
……
吃飯的過程很簡單,於馨也如願以償的得到了這個週末的一個演出機會,而公司外聯部的主管因爲還有其他飯局,中途便離開了飯桌,小包間裡只剩下了我和於馨。
於馨特別過意不去的對我說道:“江橋哥,說好了我請你們吃飯,你幹嘛還搶着去買單啊!?”
“這是小事情,下次你再請回來就是了。”
“好吧,不過還是很感謝你幫的忙,自從上了大四以後,真的就不想再和家裡人要錢了,所以特別想找一些不影響學習,還能賺點外快的工作。”
我笑了笑,示意她不用往心裡去,然後又從錢包裡數出了1500塊錢,遞給她說道:“這是肖艾上次的演出報酬,一直在我這兒放着,你幫我轉交給她吧。”
“你自己幹嘛不給她啊?”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起自己與肖艾之間發生的事情,最後只是敷衍着說道:“我最近挺忙的,沒時間去找她。”
於馨這丫頭卻不依不饒的又問道:“她不是經常會去找你嗎?而且前些天她老在我面前說起你。”
“她說我什麼?”
“說你是個暖男,對自己喜歡的女人非常體貼用心,就是有點慫!”
我無奈的苦笑,然後回道:“你還真是直言不諱啊!”
於馨迴應了我一個尷尬的笑容:“呃……直言不諱的應該是肖艾吧。”
我收起了心中的一些情緒,忽然很想知道她的消息,在一陣沉吟之後終於向於馨問道:“肖艾她最近還好嗎?”
於馨搖了搖頭,回道:“前些天上舞蹈課的時候,可能是因爲分神吧,她把自己的左腳給扭傷了,已經好幾天沒去學校上課了,你都不知道這些嗎?”
不知爲何,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裡有點疼痛,卻又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只是低下頭,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江橋哥,你待會兒有時間的話就去看看她吧,正好把演出的報酬也一起給她。”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兒。”
“我知道,這幾天都是我去照顧她的,其實她真的挺可憐的,住着那麼大的房子,可是卻連一個關心她的人也沒有,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會兒肯定自己一個人在家吃外賣!”
我猶豫再三之後,終於對於馨說道:“你把她家的地址給我吧,我去看看她。”
於馨拿出手機,一邊將地址發給我,一邊向我問道:“你現在就過去嗎?”
“嗯。”停了停,我又問道:“對了,她那兒能做飯嗎?我買些她喜歡吃的東西做給她吃。”
“能啊,對面就有超市,買東西挺方便的。”
“那成,我就先去她那邊了。”
……
離開飯店之後,我便根據於馨給我的地址來到了夫子廟步行街附近的一個小區,然後去對面的超市買了些蔬菜和肉類食品,這才向小區內走去。
這個小區並不是新建的,但因爲獨特的地理位置,均價已經接近了3萬,所以算得上是一個比較高檔的小區,而進了小區之後,這種高檔感便更加直觀的呈現了出來,因爲這是一個綠化率很高的小區,樓與樓之間的間隔也比較遠,非常能夠給人以隱私被保護的感覺,而這在寸土寸金的夫子廟旁是非常難得的。
我撐着傘,順着兩旁長滿梧桐的道路向肖艾住的那棟樓走去,等到了16號樓,才發現她住的是聯排別墅,而那輛白色的奔馳車就在院裡停着,我這才驚覺:其實這輛車就是她的,但我卻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目的,而要刻意要隱藏這些。
我站在門口,然後按了門鈴,片刻後對講機裡傳來了肖艾的聲音:“你誰啊?把撐着的傘拿掉。”
“我不拿,拿掉了被你認出來,你肯定就不讓我進了!”
肖艾已經聽出了我的聲音,然後對講機裡便沒有了動靜,看樣子她在兌現永遠不和我見面的承諾,這讓我有點無計可施……
雨水忽然又大了些,成串似的掉在我的雨傘上“噼啪”作響,而帶着溼氣的冷風讓我非常難受,我終於又厚着臉皮,對裡面的她說道:“我聽於馨說,你的腳扭了,所以過來看看你……對了,我還買了你喜歡吃的菜,你要不理我的話,可就真的沒有口福了,你是知道的,我做辣子雞可是一絕!”
我說了一大堆話,可是卻一點回應也沒有得到,我在冷風中打起了退堂鼓,下意識的將自己那單薄的外套掖了掖,然後又點上了一支菸,靠煙帶來的舒暢感,克服着想要離去的衝動,可是又有這麼一剎那不太明白:我到底是爲了什麼在堅持呢?
一支菸快要吸完時,對講機裡忽然又傳來了肖艾的聲音:“你是缺心眼嗎?我不放你進來你難道不會翻院牆?”
我往那鐵製的圍牆看了看,果然沒什麼翻越的難度,但仍心悸的問道:“沒報警系統,也沒通電吧?”
“你要害怕就在外面站着吧。”
“沒必要搞這麼複雜吧,到時候我要翻不好,也扭了腳,咱們可就是一對病號,誰也顧不上誰了!”我嘴上這麼說,可已經將手裡的菜從圍欄的縫隙裡塞了進去,然後提了提褲子,順手爬上了圍欄,而這時,肖艾終於撐着一根柺杖從屋裡走了出來,然後站在滴水的屋檐下,表情複雜的看着我……
我爬在圍欄上與她對視着,她的頭髮亂糟糟,氣色也不太好,完全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精氣神和仙氣,顯然我們沒有聯繫的這幾天,她過得很糟糕,甚至是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