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栢煙兒的死訊,何蓮就開始惴惴不安,她幾乎一刻都坐不定,在聽了小宮婢的安慰後,何蓮來到琴房看相思。
從蕭春口中得知栢煙兒的死訊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時辰,相思一直把自己關在琴房,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這會兒早過了午膳時間,何蓮端着菜餚敲響琴房的門。
“娘娘,奴婢給你送午膳。”
何蓮站在門口,並未聽到琴房內有琴聲,她更加擔心,她知道相思心情不好時會撫琴,可相思心情最糟時卻是看着鳳尾琴發呆。何蓮在外面等候許久,才聽到相思的應答,“進來。”
何蓮深吸一口氣,才推門進去,她一眼就看到靜坐在琴後的相思,她遠遠地看到相思將髮髻放下,烏黑修長的髮絲自然垂下,覆在琴絃上,相思面龐被垂下的髮絲遮了一大半,直到走近,何蓮纔看清相思的神情。
那張未施半點粉黛的面龐有些蒼白,但那雙美眸依然堅定,這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讓何蓮不禁有點恍惚,如果不是事情已經發生,她會認爲相思只是像往日那般在琴房靜坐沉思。
何蓮將午膳放下後,來到琴邊,恭敬地低聲說道:“娘娘,請用膳。”
相思緩緩地轉頭看着何蓮,良久未說半句話,何蓮被相思的眼神震住,她忍不住嚥了下口水,開腔問道:“娘娘,爲何這樣看着奴婢?”
相思輕嘆一聲,她站起身背對何蓮,“何蓮,你覺得我這副模樣可怕嗎?”
何蓮看着相思瘦弱的背影滿心憐惜,她猛搖着頭說:“不,娘娘這樣很美。”
相思沒有迴應,何蓮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她急急地再次開口道:“奴婢說的是實話!請娘娘相信奴婢。”
說着,何蓮直直地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生怕惹相思生氣。
相思轉身看着何蓮卑微的模樣,那好看的蛾眉微微皺了下,不知怎的,一團無名火冒出,她坐到何蓮面前,伸手緊緊地抓着何蓮的下巴,讓何蓮擡頭看着她,那絕美的面容滿是殺意,何蓮整個人僵住了,相思眼中的殺氣把她嚇住了。
相思看着何蓮面露恐懼之色,她放開何蓮,轉身背對何蓮,哈哈大笑起來,“何蓮,你還說我這副模樣不可怕,你看你被我嚇得渾身發抖了。”
雖然何蓮心裡很害怕,但她還是大膽地擡頭看着相思,她用堅定的口吻再次說道:“娘娘,奴婢說的是實話。”
何蓮的話慢慢地將相思拉回現實,她站在原地,輕輕地閉上眼,嘴角卻勾着一絲慘笑,“何蓮,其實我的樣子不可怕,是可憐吧。”
何蓮完全不懂相思在說什麼,她只知道栢煙兒死了,是蕭春親口說的。她不知道後面蕭春進琴房後,又跟相思說了什麼,但相思將自己關起來不見任何人,作爲奴婢,她怎會不擔心相思?
“娘娘,您千萬不要這麼說。婕妤娘娘是走了,但她的死跟娘娘一點關係也沒有。蕭總管不是說皇上已經派人着手調查婕妤娘娘的死因嗎?您不要太自責了
。”何蓮擡頭看着相思的背影,說道。
何蓮說的一點都沒安慰到相思,或者說她根本不需要人安慰,相思從衣袖上扯出一布條,將散下的頭髮隨意紮成高馬尾,“何蓮……”
相思叫了聲何蓮的名字,卻沒了下文,何蓮直勾勾地看着相思等待相思的下一句話。
相思回頭看着何蓮,神色已經恢復了,嘴角甚至勾着一抹淺笑,何蓮見狀,知道相思已經沒事了。
“我餓了。”相思輕聲說道。
何蓮聞言立即應道:“奴婢這就服侍娘娘用膳。”
“嗯。”相思輕輕地應了聲,她低頭看着被她剪斷琴絃的鳳尾琴。鳳尾琴何其無辜,她竟將火氣撒到心愛的琴上,真是不應該啊!
經過這一回,她真的能放下,遠離過去了。
午膳過後,蕭春派人到冷宮請相思,說皇上有請。
何蓮很擔心,那雙寫滿擔憂的眸子看着相思,像在勸相思不要去。
相思自然明白何蓮擔心她,但這回閻墨贇找她,她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宮裡死了人,雖說這人不是她害死的,但在栢煙兒臨死前,跟栢煙兒有過接觸的,也只有她了。
閻墨贇若不找她,那才叫有鬼。而且這會兒宮中局勢已變,沈漣漪回來了,坐鎮後宮,她可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好好修理她。
相思要隨傳喚的太監離去時,何蓮叫住了相思,“娘娘,奴婢幫您梳妝打扮一番吧,您這樣去見皇上,不合適啊。”
相思輕撫着垂在胸前的頭髮,她回頭看了何蓮一眼,反問:“有何不合適?”說完,相思笑着跟那太監離去,何蓮呆滯地看着相思的背影,直到有人提醒,何蓮纔想起要跟去,當她跑到冷宮大門時,相思坐的轎子已經遠去了。何蓮緊握的雙手放在胸口,她在心中祈禱着相思此去平安無事。
在來的路上,相思在心裡設想了很多,見到閻墨贇和那陣勢時,她完全不意外。
相思的視線掃過坐閻墨贇身邊位置的沈漣漪時,她微微低下頭,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閻墨贇見到相思這副模樣,他眉頭微皺,“愛妃爲何這般模樣?”
相思輕撫垂在胸前的馬尾辮,她輕笑着應道:“這樣方便。”
相思的話引來的沈漣漪強烈的反感,她冷笑地斥道:“相昭儀,你竟敢對皇上這般無禮,來人給我掌嘴,讓相昭儀認清現狀。”
站在沈漣漪身後的嬤嬤聞言立即要上前去執行沈漣漪的命令,卻被閻墨贇喝住了,“住手。”
沈漣漪看着閻墨贇,“墨贇,相昭儀這樣是對皇權的蔑視,老身只是教她一點應學的禮儀。”
閻墨贇深吸一口氣應道:“母后,朕讓相昭儀過來,不是爲了讓她學習禮儀。而是要問她一些事。”
沈漣漪瞥了相思一眼,她冷哼一聲說:“以相昭儀的性子,做出推人入水的事,老身可一點都不意外。雖說老身不喜歡來自渭琅國的柏婕妤,但相昭儀的
所作所爲更令人不恥,傳出去定會敗壞我皇室威嚴。”
沈漣漪說得很激動,相思反應十分淡漠,彷彿沈漣漪並不是在說她。
坐於沈漣漪身邊的祝雨濛,自然幫沈漣漪,她用嬌嗔的語氣對閻墨贇說道:“陛下,危將軍調查的結果不是已經出來了嗎?大家夥兒可都沒瞎,當時除了相昭儀,確實無人靠近柏婕妤,若不是相昭儀推人入水,那難道是鬼做的不成?”
相思靜靜地聽着,她想知道沈漣漪和祝雨濛還能說出什麼。
就在這時,閻墨贇左手輕輕地摸了下耳朵,相思看到這個動作時,眉頭微微皺了下,當閻墨贇連摸三下耳垂,相思面色未改地看着閻墨贇,閻墨贇並未反駁祝雨濛,更沒有跟沈漣漪翻臉。
而是在祝雨濛和沈漣漪控訴時,他輕輕地點着頭表示明白,當說到皇后之位時,祝雨濛激動萬分,她站起身指着相思斥道:“陛下若是立這種狠毒的女人爲皇后,將來會被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皇后是一國之後,母儀天下!請陛下對立後之事,三思再三思啊!”
祝雨濛的激動讓相思覺得很好笑,但她沒有笑出來,她冷冷地看着沈漣漪和祝雨濛演的這齣戲,如果閻墨贇傳她過來就是看這麼齣戲,她會選擇抗旨。
當沈漣漪安撫祝雨濛,讓祝雨濛注意身份時,祝雨濛還撒嬌了一下,說她這樣說完全是爲了閻墨贇爲了郅寧國。用詞極其高尚,看在相思眼中卻十分卑劣。
她們要閻墨贇改變主意不立她爲後就早點說,不需要藉助栢煙兒之死,義憤填膺地演這麼一出。那咄咄逼人的嘴臉真是醜惡啊。
閻墨贇好聲安慰沈漣漪和祝雨濛,這才轉頭看相思。
兩人對視良久,閻墨贇開腔諷刺道:“昔有美人畫皮,現有相昭儀妙法,朕倒要看看你的美人皮下藏着的何等黑心。”聞言,相思面色未改,她淡定自若,美眸清冷與他對視,“陛下,何不親手剖開看看?”
相思的反應出乎閻墨贇的意外,在他要回應之際,沈漣漪打斷了閻墨贇的思緒,厲聲道:“來人,將相昭儀關入大牢。老身倒要看看,這惡毒的女人在牢中會如何興風作浪!”
當侍衛進來要將相思帶走,閻墨贇一聲呵斥,“住手。”
“墨贇,你就是太心慈了,纔會放任這樣的女人在後宮興風作浪,禍害他人。今日就讓老身替你好好料理這不知廉恥的女人。”沈漣漪看向閻墨贇,說道。
閻墨贇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發火,他瞥了相思一眼,一襲白衫的她如同水中白蓮,清冷不妖。
“母后,她是朕的枕邊人,朕怎會不知她是什麼樣的人。但此事鬧到母后這邊,母后要爲慘死的柏婕妤討公道,朕自然也不會包庇相思。母后要關相思可以,但要由朕來下這個命令。這是朕的後宮,朕有責任保護每一個人。”
閻墨贇的話讓相思很意外,她直勾勾地看着閻墨贇,慢慢地,一抹淡淡笑意爬上她的眼角,原來這纔是她參與的戲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