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個夢,這回不是夢到自己死,而是夢到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她已經很多年沒夢到了。
夢裡,她被歸仲珩的人綁着被帶到都城外的一處破舊廟宇,這兒本是山神廟,卻被信徒拋棄淪爲無家可歸的乞丐們的棲息地。
當歸仲珩的命令下去,突然冒出兩列手持火把的黑衣人,他們動作十分迅速,她的嘴被堵住不能向山神廟裡的人發出信號,讓他們快逃。
在她着急萬分時,歸仲珩冷冷地對她說:“沒用的,他們聽不到你的聲音。”
她嗚嗚地應了幾聲,然後歸仲珩示意一旁的老人將她口中的布條取下,她的口自由了,立即喊道:“小黑、玉玉、黃婆婆快逃!”
歸仲珩就這樣看着她喊,直到大火將整座山神廟吞噬,“喊夠了沒?”
沾染污垢的小臉滿是淚痕,聽到歸仲珩的話後,她急忙擡頭,質問道:“你對小黑他們做了什麼?”
“送了他們一頓美餐,下了地府不至於做餓死鬼。”歸仲珩冷冷一笑。
她怔了下,明白過來歸仲珩話中的意思,眼淚再次無聲滑下,“是你害死小黑他們的。”
聽到這話,歸仲珩蹲下,凌厲的眼神充滿殺氣,“兇手是你自己。”
她猛搖着頭,反駁說:“不是我。”
“如果你一開始答應本王,他們就不會爲你而死。”歸仲珩直勾勾地看着她,說道。
她緊咬着下脣,不應答,歸仲珩繼續往下說道:“本王看中的人從不敢說‘不’字,你不僅是第一個,而且還從本王府中逃走,本王手下養了那麼多高手竟被你個小丫頭片子逃掉了。你說,本王選中你,是不是非常有眼光。”
她很想噴歸仲珩一臉口水,但她忍住了,她強忍着心中恨意聽完歸仲珩的話,許久,她開腔道:“現在我答應,還來得及嗎?”
“本王沒殺你就來得及。”歸仲珩站起身,應道。
她擡頭看着歸仲珩,良久應道:“我答應你。”
“好,非常好。本王收了你這麼個好苗子,將來皇位指日可待。”歸仲珩大笑地說道。
在歸仲珩沒看到的地方,她低垂着頭,眼中閃過一絲陰厲,她會爲無辜慘死在山神廟的四十一條人命報仇的。
她擡頭看着被火焰吞噬的山神廟,裡面的人吃了含有蒙汗藥的食物,沒人呼叫,但她彷彿聽到大火中有人在喊救命,仔細一聽是她最先認識的小夥伴小黑。
一想到跟自己相處近半年的夥伴全部葬身火海,她就恨不得直接殺了歸仲珩。但她知道,一刀殺了歸仲珩不能讓歸仲珩知道什麼叫失去一切。等時機成熟,她會叫歸仲珩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痛苦。
她是被一陣刺痛喚醒的,睜開眼時正好看到閻諾年一張哭得慘兮兮的小臉,她想安撫閻諾年,發現自己的手無力動彈,這時閻墨贇的聲音從頭頂處傳來,“別動。”
她擡眼看着閻墨贇,虛弱地問道:“我怎麼了?”
閻墨贇眼中寫滿擔憂,“你中毒了,不過幸好及時救治,只要好好休息過些日子就能痊癒了。”
聽到閻墨贇的話,賀蘭萱想起來了,她故意跳入那個假安子的陷阱,結果連累了槐子……想到槐子,她急忙問道:“槐子呢?槐子還好嗎?”
閻墨
贇輕點着頭說:“你放心,槐子暫時沒性命之憂,不過他傷得比你重,可能要久一些才能恢復。”
聞言,賀蘭萱露出痛苦的表情,“是我害了槐子。”
“不是你的錯。”閻墨贇安慰道。
賀蘭萱輕搖着頭說:“你不用安慰我,槐子出事責任在我。是我低估了敵人。”
閻諾年見賀蘭萱像要哭了,他趕緊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然後踮着腳尖給賀蘭萱擦拭眼角,“漂亮姐姐別哭,槐子叔叔還活着。”
聽到閻諾年的安慰,賀蘭萱轉頭看着站牀邊的閻諾年,“多謝年兒關心,姐姐沒哭。”
看着賀蘭萱嘴角的笑,閻諾年擡頭對閻墨贇說:“爹爹,年兒說漂亮姐姐跟爹爹一樣,明明很傷心很傷心,卻沒哭。年兒以後也要像漂亮姐姐和爹爹這樣,想哭一定忍住不住。”
閻墨贇將閻諾年抱起,他輕笑地應道:“可弘海叔叔要懲罰你的時候,你也不哭嗎?”
閻墨贇的話讓閻諾年陷入沉思,許久,他點着頭道:“也不哭,年兒要當男子漢。”
閻墨贇笑着搖頭說:“這話是誰教你的?”
“魏棋叔叔啊,他說只有男子漢才能保護爹爹,才能幫爹爹找到孃親。”
靜靜地聽着閻墨贇和閻諾年父子倆的對話,賀蘭萱突然感到一絲疑惑,這是怎麼回事?她這張臉明明是相思,爲什麼閻墨贇像不認識她一般?
“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一步。”閻墨贇突然對賀蘭萱說。
賀蘭萱微微一愣,然後應道:“好的,你們慢走。”
臨走時,閻墨贇說道:“魏公子應該在外面,你若有事直接喊他。”
賀蘭萱應道:“我知道了。”
閻諾年笑着跟賀蘭萱揮揮手,說:“漂亮姐姐,年兒和爹爹晚點再來看你。”
“嗯。”
閻墨贇和閻諾年走後,賀蘭萱在牀上又躺了一會兒,她還是覺得情況不對,然後衝着打開的門喊道:“魏棋,你給我進來。”
然後魏棋麻利地滾進來了,他來到牀邊,關心地問道:“莊主,您有何吩咐?”
賀蘭萱思忖了會兒,說:“給我拿鏡子。”
“啊?”魏棋不明白。
賀蘭萱見魏棋傻愣着,她再次開腔道:“我叫你給我拿鏡子。”
“哦。”魏棋應了聲,很快將鏡子取來,放在賀蘭萱面前。
賀蘭萱看着鏡中自己的模樣,確定這張臉還是相思後,她悠悠地擡眼看着魏棋,“魏棋,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
魏棋不解地搖頭,“莊主有什麼奇怪的?”
“爲什麼閻墨贇像不認識我一樣?”賀蘭萱將心裡中困惑說出。
聽到這話,魏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剛想給賀蘭萱解釋,但一想到閻墨贇叮囑他的話,他改口了,“這,我就不懂了。也許,閻老爺跟莊主似的,有什麼苦衷。”
“魏棋,你是不是皮癢了?”賀蘭萱哼了聲,問道。
魏棋立即搖頭說:“莊主,您別老拿這句嚇唬我。也許閻老爺真的有苦衷呢?”
賀蘭萱看着魏棋,她沉默了。
魏棋見狀,繼續說道:“莊主,您別說如果不是閻老爺一行中有大夫,您和槐子的命可能保不住。”
“這幫強盜太無人性了。”魏棋忍不住痛斥道。
魏棋的話提醒了賀蘭萱,她趕緊問魏棋那些人怎樣了,魏棋一五一十地將之後的事說給賀蘭萱聽。
閻墨贇抱着閻諾年離開聞雨軒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聞雨軒,閻諾年跟着他回頭看,他問道:“爹爹在看什麼?”
閻墨贇微微一笑,他搖着頭說:“沒什麼。”
“可是剛剛年兒喊了爹爹幾聲,爹爹都沒應年兒啊。”閻諾年默默抗議道。
閻墨贇輕嘆一口氣,他抱着閻諾年繼續往北廂房的方向走去,路上他問閻諾年說:“年兒很喜歡漂亮姐姐?”
聽到這話,閻諾年立即點頭說:“嗯嗯,除了孃親,年兒最喜歡漂亮姐姐了。”
閻諾年的話讓閻墨贇心裡很不是滋味,明明親孃就在面前,卻不能相認。在聽到閻諾年描述“漂亮姐姐”時,他忍不住將這個“漂亮姐姐”跟相思聯繫到一起。當閻諾年覺得遊運河不太好玩,他們便回來了,在即將到錦榮園時,碰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幸好他們多留了一份心,不然現在只能看到賀蘭萱和槐子的屍體了。
他不驚訝魏棋口中的莊主是相思,反而好奇相思爲何會變成賀蘭萱,他的夫人啊,欠他好多解釋。
不過沒事,他會等她養好傷後,一點一點地跟她討回,問她明明還活着,爲什麼不回越歌?爲何要將他們爺兒倆拋棄三年之久?
閻諾年看着閻墨贇嘴角的笑,不解地問道:“年兒喜歡漂亮姐姐,爹爹很開心嗎?”
“開心,當然開心。”閻墨贇點着頭回答說,“因爲爹爹也喜歡她。”
“如果爹爹找不到孃親就娶漂亮姐姐,好不好?”閻諾年開心地說道。
閻諾年的話讓閻墨贇很驚訝,他不知道閻諾年喜歡賀蘭萱已經到這個程度,很快地閻墨贇發現奇怪的地方,“年兒認識漂亮姐姐多久了?”
閻諾年仔細回想,然後說道:“漂亮姐姐就是送給年兒好看扇子的漂亮姐姐啊!”
回想那天,他帶閻諾年上街逛廟會,在路上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卻沒見到人,原來當時他沒有聽錯啊。
想着,閻墨贇眼中笑意加深幾許,“原來是她送你那把扇子。”
“嗯嗯。漂亮姐姐不僅長得好看,人也很好。如果她給年兒當孃親,爹爹一定不會寂寞。”閻諾年點着頭說道。
“爹爹一定會讓漂亮姐姐給年兒當孃親的。”閻墨贇承諾道。
閻諾年有些不太明白,但看到閻墨贇也喜歡賀蘭萱,他覺得很開心。就算找不到孃親,但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孃親。如果以後孃親回來,那他就有兩個孃親了。
回到北廂房,危天臨正好從外面回來,閻墨贇讓宋逸帶閻諾年到外面玩,然後問危天臨說:“這些人說了什麼?”
危天臨的臉色很是凝重,他沉吟了會兒,應道:“他們說是受人指使的。”
“誰那麼大膽青天白日敢洗劫民宅?”閻墨贇呵斥道。
危天臨看着閻墨贇,回答說:“他們只說是受一位姓衡公子指使,連手上用的刀都是衡公子給的。”
聽到這話,閻墨贇沉默了,他的臉色不比危天臨好看,許久,他咬牙切齒地說出一個名字,“歸仲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