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方剛盯着我的脖子,走過來讓我把頭仰起,用手摸了摸。我問怎麼了,他臉色有些不對勁。我勉強站起來,走到衛生間開燈對着鏡子,發現脖子上居然有一道血痕,並不深,否則早就噴血了,但在慢慢向外滲着。
我大驚:“這不是夢,就是阿贊育乾的,他肯定就在附近!”方剛卻沒動彈,眼睛盯着我胸前。低頭一看,我頓時血往上涌,胸前的五毒油項鍊呈深灰色,就快成黑了。
脖子的傷口發出陣陣疼痛,方剛找出止血藥和紗布,把我脖子處的傷口簡單包紮,讓我平躺在牀上不要亂動。好在並不深,一會兒就能癒合。方剛睡在牀外側,屋裡開着燈,我迷迷糊糊地睡過去,連什麼天亮的都不知道。
醒來後頭疼欲裂,出發前,我先給小何姑娘打去電話,告訴她這兩天心臟不太好,可能是佛牌賣多了,要去寺廟找師父治一下,估計要晚兩天回沈。小何姑娘哼了聲:“誰讓你非要做這行的?”我說不做這行,去哪裡三年就能在瀋陽賣三套房,小何姑娘沒說話,直接把電話掛斷。
和方剛在BTS乘大巴車從芭堤雅前往披集,也給老謝打電話,讓他在Nangya的寺廟和我們碰頭。剛走進寺廟前院,就看到老謝坐在院子裡,和Nangya正在聊天。打過招呼之後,還沒等我說話,就見Nangya認真地看着我:“你兩個肩頭有黑氣裹着。”我心裡一驚,方剛把我的昨晚的夢境說了。
老謝嘿嘿笑:“田老弟就是想得太多,爲了攢錢結婚娶老婆,最近又太忙碌奔波,免不了身體疲憊。人在疲憊的時候,運勢是會要降低。”
方剛說:“不但忙碌奔波,而且還賺不到錢。”這話是最讓我生氣的,等於在我的傷口上又撒了把胡椒粉,我瞪着他,老謝笑得更開心。當我仰起下巴,將脖子的傷口展示給他們看時,老謝立刻收起笑容,緊張地仔細看着我的脖子。Nangya用手輕輕摸着這道細細的、並不深的傷口,臉色很凝重。
“會不會是阿贊育昨晚真來報復?”老謝擔心地說。方剛說不太可能,那傢伙和助手現在還在尖竹汶的警察局裡,我早晨打電話問過。
老謝問:“那怎麼會真有?死人才有陰靈,那阿贊育還活着,難道能靈魂出竅不成?”方剛沒說話,看來他也無法回答。
Nangya想了想,說:“可以給你做個魯士灌頂。”我連連點頭,當即讓Nangya在正殿爲我施以灌頂術。她現在已經是正式的女魯士,在幾位魯士師父的幫助下,於泰國魯士協會也登記在冊。但她自己並不戴魯士帽,而只給我戴一頂小的虎頭法帽。灌頂期間,我忽然覺得這頂小法帽越來越重,壓得我眼前發黑。
我伸手要去摘法帽,旁邊有人牢牢抓住我的手腕,看來是方剛和老謝。可我的頭已經被壓得不行,忍不住大叫:“不行,脖子要斷了……”這時我能聽到Nangya唸誦經咒的速度加快,身上也不斷地被灑着法油。我奮力把身體向前傾,想緩解頸部的疼痛,讓帽子沒那麼沉,但沒有用,我幾乎都要貼在地上了,頭還是很疼,好像有個人用力在壓我的頭頂,想把我的腦袋給壓進腔子裡似的。
“把法帽摘下來!”我幾乎吼着。可是過了近十分鐘,Nangya的經咒才停,我都爬不起來了,眼前什麼也看不到,耳朵嗡嗡直響。老謝在耳邊大聲叫我的名字,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他手裡拿着那頂法帽。
好不容易纔緩過來,我靠坐在牆邊,老謝說:“田老弟,那頂法帽早就摘下來了,你怎麼還說脖子要斷?”我很奇怪,爲什麼這次灌頂術對我的影響如此之大。方剛問Nangya是什麼原因,她說:“應該是陰氣對田七的身體侵擾過多,積累到現在的地步。”我連忙問怎麼才能解決。
Nangya說:“過兩天我要再給你施兩次灌頂術,那時候再看,你現在先休息。”
中午在寺廟裡吃飯,我們說起登康父親被害死的事,老謝嘆着氣:“這些禍事真是想躲都躲不開啊!”方剛也說,只要從事與鬼神打交道的職業,就避免不了發生這種事。這時,我的手機響起,看屏幕是登康。
“田七,你能不能想辦法找到於先生?”登康也不說別的,上來就問。我說已經知道你父親的事,但你找於先生幹什麼。
登康怨恨地說:“我要跟於先生聯手把鬼王給幹掉!”我張大了嘴說不出話。登康問我有沒有辦法,我半晌才說,上次找於先生但的鄰居稱已經出門幾個月,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我問:“你考慮好了?”登康說當然,以前他一直在忍讓,即使鬼王逼迫阿贊巴登消失,也不想把事態擴大。但現在鬼王指使馬來小夥害死自己的父親,這個仇不能不報。我在心裡打鼓,別說於先生難找,就算找到了,他能同意這麼做嗎。但登康求到我頭上,這個忙也不能不幫。
下午我再次給於先生小區的那位小賣店大媽打電話,得到了重要消息,她稱“老於”前陣子回來了,但舊書店的門經常緊鎖,外面掛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大家以爲店老闆回來後又出去了,但有一次,某住在附近、以前經常光顧舊書店的高中生半夜路過,一時興起想看看裡面有沒有人。竟然發現漆黑的店裡有人活動,開始以爲是小偷,但看到那人在店裡用電爐子煮麪條,才知道是於先生。
“這個老於,也不知道在做什麼,還以爲沒人呢,一天到晚不露面,結果把自己圈在那個舊書店裡!”老太太說。
我連忙問打那以後於先生有沒有出來過,老太太說:“沒有!那天我去敲書店的門玻璃,想找他有事,再看裡面,這回是真沒有人了,估計是上次被那孩子發現,又給嚇跑了,你說這人是在躲誰呢,還是得了抑鬱症?”
把這個消息轉告登康,他回覆短信:“帶我去江西找他。”方剛笑着說看來這回可熱鬧了,要有重頭戲看。
老謝害怕地說:“方老闆啊,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看戲?鬼王那人,是隨便就能搞死的嗎?要不然這麼多年他下降頭弄死那麼多無辜者,早就死多少回了!”Nangya一直沒插言,看來是對這種你死我活的爭鬥表示無奈。
Nangya問:“不知道現在阿贊巴登師父怎麼樣。”我說只有登康知道,但現在他爲了父親的事,估計也沒心思考慮別的,要是他鐵了心非要和鬼王大幹一場,那就等事後再談。
方剛嘿嘿笑:“要是真能搞死鬼王,阿贊巴登的情況也就不用問了,隨時可以在曼谷見到他。”我們都點點頭,老謝說鬼王的名頭那麼響,要搞死他可不容易,有沒有和平解決的辦法?
“有啊,你去把鬼王的老爹找出來,讓登康也給他下個降頭,出出氣。”方剛回答。老謝說方老闆又打趣了,我說:“事已至此,哪裡還有什麼和平方法?中國人心目中的兩大恨,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這可不是隨便就能化解的。”
當晚我和方剛住在寺廟裡,我腦子很亂,想了很多事情。鬼王的事,到目前爲止還是與我和方剛都無關,但要是幫登康去江西找於先生,那就等於直接參與進跟鬼王的對抗中去了,會不會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