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丁尼亞正規軍與僱傭軍聯軍已經出現在了法軍的可視範圍內。
“準備”
各級指揮官開始發號施令。
法軍最前線的四個團排列成三排,在這一聲命令下,第一排的士兵紛紛單膝跪地。包括他們在內的所有人,這時都緊握手中的步槍,聚精會神地等候着下一道命令。
“瞄準”下一道命令如期而至。
單膝跪地的第一排士兵將原本握在雙手中步槍平伸向前,做出了蹲射的姿勢。立正站着的二、三排士兵,紛紛將原本扛在肩膀上、槍口豎直向上的步槍向前平伸,擺出了站姿射擊的樣子。
士兵們已經將右手的食指扣在了扳機上,只要指揮官一喊出“射擊”,他們便會扣動扳機,將正前方的來敵送下地獄。
路易舉起望遠鏡向遠處望去,只見敵人已經展開橫列,正中間爲墨綠色軍服的僱傭軍,兩翼爲藍色軍服的薩丁尼亞軍。現在他們還沒有進入步槍的射程內,但是,已經來到了火炮的有效打擊範圍內。
路易放下望遠鏡,只對身旁的佩里尼翁點了點頭。佩里尼翁隨即會意,立刻派出了傳令兵。不一會兒,中央炮兵陣地的40門火炮炮聲齊鳴,緊接着,兩翼的火炮陣地和在各團之間的火炮連也開始轟擊。
炮兵擁有獨立的指揮系統,條例中規定,只要炮兵指揮官所在處的火炮發射,其餘地方的火炮就必須跟着發射。這一規定在具體行動中很難有效執行,而且和另一條“炮兵部隊各級指揮官可以依照眼前形勢自動進行攻擊”的規定相矛盾,然而,現在能夠令火炮一起發射,也全都歸功於這一規定。
160門火炮如路易所料般的形成了覆蓋整個戰場的火力網,薩丁尼亞軍的平行線列由左至右,無一處沒有受到轟擊。但就在這種情況下,薩丁尼亞軍仍然依照鼓聲有節奏地緩慢行軍。他們的隊伍雖然不如最開始整齊,可也沒有潰散。
路易見此情況,不由地感慨一聲:“看來敵人的指揮官很有經驗,士兵們也充滿了膽量。”
160門火炮在同時轟擊時確實是威力懾人,可是,火炮畢竟還是火炮,即使數量再多,其裝填效率仍然不快。在一陣齊射後,160門火炮便開始填裝彈藥,而這段時間,恰好給敵人流出了一個空隙。
薩丁尼亞軍在被火炮一陣轟擊後,損失了1000餘人,其陣型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空隙。部分列隊只剩下兩列,而在左右兩翼和中央這三處遭受轟擊最嚴重的區域,剩下的步兵已經難以再集合成完整的線列。不過,這些剩餘的步兵沒有停滯太久,而是在倖存的指揮官的率領下,就近併入了身旁的部隊,填補那些部隊的空缺。
看到敵人再次整齊地行軍而來,路易反而嘲諷地笑道:“雖然勇氣十足,可是,繼續保持這個樣子,又有什麼用呢?”
他的話語剛落,火炮轟鳴聲便又相繼響起,隨即,無數的炮彈打落在了正面的敵軍人叢中。
路易雖然對敵人的勇氣十分讚賞,但是,他更對敵軍指揮官自殺式地指揮感到不屑。換做是他,在面對擁有強大炮火的敵人時,即使是不得不戰鬥,也會命令全軍跑步衝鋒,而不會緩慢齊步走。因爲這麼做只可能留下足夠的時間,給敵人的炮兵。
第一輪的火炮轟擊是在兩軍相距800多米時,現在的第二輪火炮轟擊是在相距不到400米的時候。薩丁尼亞軍在這一分多鐘的火炮裝填時間中,只是行走了400多米。如若他們放棄整隊,直接衝鋒,那麼早就可以到達法軍面前,抵消掉法軍的火炮優勢。
“陛下,敵軍的左右兩翼已經開始潰退了。”安德烈?馬塞納上尉眼疾之下提醒道。
路易也發現了這一點,但他靈機一動,突然問道:“上尉,如果你是指揮官,接下來應該怎麼戰鬥?”
馬塞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步兵只開一槍,然後就衝鋒。同時,左右兩翼的騎兵也出擊。”
路易想也沒想地便點頭贊同道:“很好的建議。”
路易本身也是如此想的,因爲在這個情況下,根本沒有必要開第二槍。一次步槍齊射,便可能擊潰敵人的士氣,隨後的衝鋒,便可以徹底令其潰散。
薩丁尼亞人此時只剩下五六千人,其中大部分是僱傭軍,他們的正規軍已經有大半被殺傷或因恐懼而潰散。
路易派出了傳令官去傳達命令,各個師長、團長和騎兵指揮官,已經知道了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200米、180米、160米……
終於,薩丁尼亞人已經進入了100米內。但是,就在法軍士兵們等着射擊的時候,薩丁尼亞人突然加快了腳步,他們居然發動了衝鋒。
各級指揮官都愣了愣,所以他們沒有在第一時間下達射擊命令。
“射擊”
無數的“射擊”命令在戰場上喊起,而這個時候,敵人距離法軍只有50米。
火槍的射擊距離在100米以內,但是,即使在出色的神槍手,也不敢保證在100米的距離內槍槍命中。線列步兵排槍齊射,最具殺傷力的距離只在50米以內,在50米之外齊射,其殺傷效果並不好。
由於各級指揮官的一愣神,法軍反而可以在最佳距離進行射擊。
“乓乓乓乓……”
無數的槍聲響起,轉瞬便是無數的硝煙升起,密佈於戰場之上。
若是射擊是在50米以外,那麼12000支步槍未必能夠對薩丁尼亞軍的衝鋒造成影響,然而,在50米之內的射擊,居然令薩丁尼亞軍首排及第二排的大部分人倒在了地上,他們的衝鋒也瞬間停下了。
“起立”法軍指揮官不慌不忙地下令道,“衝鋒”
“衝鋒”的命令下達後,法軍的士兵挺起刺刀,在跳躍地鼓聲節奏下,小跑地衝向薩丁尼亞軍。
與此同時,左右兩翼的騎兵也開始發起衝鋒。
薩丁尼亞人沒有抵抗多久,他們也沒有辦法抵抗。在法軍發動衝鋒的情況下,他們中的不少還能動的人便向後逃跑,而那些中槍受傷的人,則乾脆舉手投降。
自第一輪炮擊至現在薩丁尼亞軍潰散,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而算上之前等候的時間,不過是半個小時。僅僅半個小時的時間,薩丁尼亞軍隊便在擁有數量優勢的法軍攻擊下,被迫潰退。
不過,戰爭並沒有結束。
雖然薩丁尼亞軍的大部隊發生潰退,可其中的某幾個滿編的營還在垂死掙扎,他們與法軍展開了肉搏戰。然而,他們的奮戰根本無法影響戰局的大勢。
又過了二十分鐘,法軍得到了完全的勝利,他們眼睛能夠望到的地方,還穿着非法軍軍服的除了倒在地上的死屍,便只有繳槍投降的俘虜。
“陛下,您獲得了完勝。”馬塞納說道。
“不,上尉。”路易微微一笑,說,“是你的建議令我們獲得了勝利,所以勝利屬於你。”
馬塞納聽了這話沉默了,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不過,他的心已經完全被國王陛下開闊的胸襟所收服。
路易見馬塞納不再說話,便也不再主動說什麼,而是調轉馬頭,往戰場後方的營地行去。
雖然馬塞納非常年輕,但是,路易已經能夠從他的身上看出非凡的軍事潛力。
如果作爲一個將軍,那麼路易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將勝利的功績完全包攬在手,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不是將軍,而是國王。作爲國王,他必須表現出必要的謙遜和大度,這樣才能夠收服手下的人心,令他們爲了守護王冠而心甘情願地付出一切。也只有這樣,他的野心才能夠實現。
路易和馬塞納及意大利團回到了相距戰場300米的營地。他剛從馬上下來,遠處便跑來了一位騎兵模樣的人。
路易在騎兵到來並下馬後,好奇地問道:“出什麼事了,上等兵?”
“陛下,剛纔我們在追擊敵軍的時候,俘虜了兩個特殊的俘虜。”騎兵喘着粗氣說,“他們一男一女,女的自稱是克洛蒂爾德公主殿下。”
“克洛蒂爾德?她不是被囚禁在都靈王宮中嗎?”路易疑惑地自言自語着。
“陛下,我的長官派我來詢問,‘應該怎麼處置他們’?”騎兵問道。
若按照對待俘虜的方式,那麼他們會被繳械並被安置在俘虜區。
路易想了想,對騎兵說道:“沒收他們身上的一切武器,把他們帶過來。”
“是,陛下。”騎兵應了一聲,說着便準備上馬離開。
“等等,上等兵。”路易喊住了他,又下令道,“告訴你的長官,不用着急追殺,如果確定沒有成編制的敵人,就回營地。”
“是,陛下。”騎兵迴應之後,便在馬上以右拳敲了敲左胸。這騎兵禮完後,他便騎馬奔向了戰場。
路易目視騎兵離開後,便在營帳口來回踱步。他表面上是在等待着自稱爲“公主”的人被送過來,實際上卻是在思索着都靈可能發生的事情,以及接下來的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