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頂上,哭聲一片。
一尊鑲金砌玉的雕龍玉牀上,躺着兩具骸骨,正是明教教主陽頂天及其夫人死後遺骨。
千餘教衆跪了一地,韋一笑和殷天正跪在最前頭,眼中都是蓄滿淚水,其次便是五散人、五行旗掌旗使。楊逍乃是光明左使,身份最高,站在牀沿,滿含悲切的讀着陽頂天的遺書。
一字一句,都令這些明教的核心弟子,泣不成聲。
教主失蹤,已然近三十年了,儘管多數人都知道,教主可能故去了。但心中不免仍存了一分念想:“本教教主天下無敵,誰能致他死地?莫不是在某深山中修煉一門神功?要三十年之功方竟功成?”
陽頂天乃是明教之魂,四十五年前以弱冠之齡便已威震江湖,聲威之盛,較之武當張三丰,也只是一線之隔。
抑且上代衣教主孱弱,明教勢力僅只西域,而陽頂天網羅天下高手入教,如楊逍、範遙、張中、彭和尚之輩,都是陽頂天一手提拔。而後大加整頓,因材施教,光明左右使、四**王、五散人,高手之衆,爲天下之冠,這一來,不啻使明教大是振興。
他中興明教,自然而然被數萬明教弟子奉若神明,愛之敬之。縱然他們在心中都有懷疑教主已遭不測,但卻萬萬不願深想。
此時得知陽頂天死訊,衆人先是不信,鬧騰許久後,發現那份手跡的確是陽頂天筆跡,當即悲憤莫名,而後終至痛哭失聲。
這些弟子自幼入教。老的已年近花甲,幼的卻方當弱冠,連陽頂天地面都沒見過,但卻人人流淚,莫不悲痛。當然,這其間的真假虛實,是虛情還是真意,只有自知了。
楊逍原也想到陽頂天或許早已死去,早做好心理準備,但一將教主遺書鋪展開來。大聲誦讀時,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陽頂天待衆人都是極厚。於楊逍如師如友,更破例授以“乾坤大挪移”心法前兩層。而對於殷天正、韋一笑、說不得等人。
也是如此。
這樣一個雄才大略,言語可親,舉止間瀟灑不盡的教主,如何不教人衷心臣服?何況,他與屬下不僅僅是所謂例行公事,對每一個人,都極是親厚。待之如友。
男人間的友誼。永遠都不會變質,雖會慢慢變淡。但那份最初的情誼,卻是永存心中,並不是時間可以拖垮的。
沉鬱頓挫的字句跳動。楊逍緩緩讀到後來,忽覺氣氛有異,見光明頂上諸人都是一片肅然,神色堅決。他暗歎一口氣:“還得將謝兄弟迎回纔是!”
青書早已攜着蘇若雨、小昭以及胡青牛夫婦,一路下山。
明教的秘道自來便不允教衆擅入,是以他又再次深入秘道,小心翼翼的將兩具骸骨取出,那無字地羊皮卷,卻是依舊留在明教秘道之中,然而他以悄悄浸之以水,顯現出來字跡後,默記心頭,只待下山之後,錄之成冊,另作他用。
誠然,他“太極十三勢”就快功成圓滿,這個“乾坤大挪移”心法,除了稍作借鑑之外,的確並無大用。
原本韋一笑等人已微微起疑,暗道這“悲酥清風”一事,是否真是他所爲?如此,除楊逍外,衆人對他本頗有微詞,但聽楊逍作證,他並未離開光明頂策劃此事,又見這谷羽先生地確是在我教秘道中尋到教主骸骨,悲切之餘,卻是大爲感激。
這件懸案三十年未解,今日一朝得見結果,雖非自家所願意看到的,但卻總勝於懸而未決。
何況,將教主夫婦骸骨取出,不致曝屍道中,這份恩情,當真是比天還高,比海還深了。
他們又怎料得到,打算施用“悲酥清風”一事,在上山之前,便已謀劃妥當。然而變數在於,一是未曾料到明教也有這令人散功地藥劑,二是沒曾想鮮于通竟敢真領人廝殺。
由此一來,他也對這華山掌門大是起疑。
一直以來,得悉原著的宋青書都以爲,這位華山掌門,不過是個單純爲己謀利的小人而已,是以往各派佈置眼線時,華山最少。
誠所謂一葉障目,他本可早日發現鮮于通陰謀身份,但一直到今天,方纔真正起疑。
此念方動,他便吩咐劉伯溫趁亂將鮮于通擒下,和蘇若雨一道,將這人藏到一處隱秘地點,待得事後,再來提他出來。
於是乎,高老者、矮老者以及白觀等人遍尋不到掌門,來興師問罪時,青書只淡淡一句:“我不知曉。”在楊逍的默許下,光明頂都幾乎被華山的人翻遍了,卻始終找不到鮮于通。
白觀等人悻悻而退,臨走前青書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對他說了一句:“一月之後,我上華山。”
而後便是對明教中人言明陽頂天已死這一事實,並將陽頂天夫婦骸骨取出,而後悄然退下山去。
幾人一路下山,有說有笑,胡青牛夫婦聽聞陽頂天死訊,原本悲痛,但夫妻重聚,不多時便喜笑顏開了。
胡青牛一改平時木訥模樣,只不斷翻新花樣去討妻子歡心,王難姑或嗔或喜,不時伸手去揪胡青牛耳朵,這醫仙躲得兩下,索性不躲,任妻子扭他耳朵,一臉甘之如飴的表情。
小昭和蘇若雨瞧地都是忍俊不禁,但心中也暗自羨慕這對夫妻深厚感情,暗道自己將來若能如此與心愛之人一起遊覽青山綠水間,談笑嬉鬧,倒也不差。
青書在旁邊看得哈哈一笑,饒有趣味地說道:“胡先生,尊夫人似乎頗想嚐嚐執牛耳的滋味。哈哈!”
他這一笑,卻令王難姑雙頰通紅,胡青牛則是裂開一張大嘴,呵呵直笑。
及至一處巨巖,蘇若雨一指岩石後,長吁一口氣道:“到啦!鮮于通便被劉先生放置在此處。”
此語一出,胡青牛一張笑臉陡然僵住,神色猛然陰沉起來,青書點點頭,大步上前,從岩石與峭壁陰沉沉地縫隙間拖出一人,緊閉雙眼,神情萎靡,頗是憔悴,但自形貌之間,顯然便是那江湖人稱神機軍師的華山掌門。
胡青牛握緊雙手,一雙手上青筋畢露,王難姑見丈夫談笑神色忽然化作虛無,知他心中憤怒,伸手搭在他右手上,神色竟是從所未有的溫柔。
她與胡青羊地感情也自極好,不然也不會想要替她報仇了。王難姑帶着憤怒的眼神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彷彿要噴出火來一般,她跨上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鐵筒。
青書一擺手道:“胡夫人,且慢。”
王難姑一怔,道:“公子,你……”
青書搖搖頭,說道:“你還記得我們來時路上,你在哪兒等我的麼?”
王難姑神色迷惘,想了一想道:“是在華山的下棋亭。”此語一出,她眼睛一亮,喜道:“公子之意,我知曉了。”說着將那小鐵筒又放入懷中。
胡青牛一臉不知所謂,道:“難姑…你們在說什麼?那個鐵筒裡邊裝得又是什麼?”
王難姑一把拉過他,對着他耳語數句,卻聽胡青牛驚叫道:“金、金蠶蠱!你…你快將那東西給扔了!”
王難姑一拍他頭,嗔道:“你個大笨牛!這金蠶蠱是用來對付鮮于通的,扔了咱們可就報不了仇了。”
胡青牛心有餘悸,囁嚅道:“不是還、還有‘悲酥清風’麼?何況,公、公子在此,瞧他也不能翻起多大浪來。”
說着頗是討好的看了一眼青書,神情間那股子猥瑣勁頭又露了出來。
王難姑又是一陣好氣,揪着他耳朵,直把這蝶谷醫仙給疼得連連呼痛。
青書笑道:“胡先生,你說,要一個人立即就死了苦些,還是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痛苦些?”
胡青牛一怔,卻聽小昭幽幽嘆道:“自然是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要痛苦的多了。”
胡青牛腦筋數轉,卻彷彿總是轉不過彎來,王難姑羞憤欲死,用力揪着胡青牛右邊這隻牛耳,一拍他頭,罵道:“笨死了,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見這蝶谷醫仙一臉無辜,蘇若雨抿嘴輕笑道:“公子的意思,是當衆揭穿鮮于通醜事,讓他遺臭萬年呢……”眼神已不自覺的往小昭望去,見這小姑娘俏麗容顏微帶愁意,她心想:“這小丫頭有心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