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書前世熟讀倚天屠龍記,自然知道兩派人物,左邊儒生模樣的是鮮于通,身旁一高一矮兩個老者則是在光明頂上大出風頭的搞笑人物;右邊五個老者自然是強練七傷拳的崆峒五老。他緩步走進大堂,眼神清澈,望着兩派宗主,竟是無有絲毫膽怯。華山、崆峒兩派之人見大門之外走進一個青衣少年,眉目清秀,面孔俊逸,氣度沉穩,不卑不亢,心中俱都暗贊。
青書躬身施禮,宋遠橋卻看得大是不喜,呵斥道:“青書,還不給幾位前輩高人磕頭?”青書長眉一軒,正待說話,卻聽鮮于通笑呵呵的道:“磕頭就免了罷。宋大俠,這便是令郎麼?當年見他時,這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現在都已出落的人中龍鳳,一表人才。呵呵,將來青出於藍,猶未可知呀!”
張松溪看得心中冷笑:“果然是這鮮于通鼓搗出來的事端,崆峒五老尚未發話,他卻一股腦的替人家答應下來,哼,這等囂張,當我武當無人麼!”
宋遠橋聽得這話,忙稱不敢,青書卻是笑吟吟的道:“承鮮于掌門謬讚,青書愧不敢當。”緩步踱過大堂,走到宋遠橋身後,見過幾位師叔之後,神態恭敬,低眉順眼,靜立不語。張松溪幾步悄然踏出,走到青書身旁,嘴脣開闔,卻不知說些什麼。
宋遠橋一早接到道童通知,面見了張三丰,原道兒子已離開武當,正憂心弟子比鬥受傷,此刻見兒子到來,心中歡喜,當即朗聲道:“武當選定弟子之後,我等三派便前往演武場切磋一番如何?”
鮮于通搖晃着摺扇,笑道:“自然無妨。我等皆須點到即止。”崆峒五老之首關能木然道:“悉聽尊便。”宋遠橋呵呵笑道:“小兒不才,是定然要下場的。”卻聽青書道:“父親,比鬥規則定了麼?”宋遠橋聽得這話,面色一冷,喝道:“你這小子,怎地不知禮數!我等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又對華山、崆峒兩派人士一抱拳,道:“劣子無禮,還請幾位見諒。”鮮于通將摺扇揮了幾揮,笑嘻嘻的道:“宋大俠君子風範,可親可敬,只是不知宋賢侄對這比鬥規則,有何高見呢?”
青書淡淡道:“不如以打擂之法如何?”
鮮于通一合折扇,奇道:“哦?打擂?”青書道:“我武當派爲東道主,自取這擂主做了。而後由華山崆峒這九位世兄一一挑戰,點到即止,如何?”
鮮于通仔細打量青書好一會,他身旁那矮老者更是盯着青書,眼放奇光,便連神色木然的關能都定定瞧了青書許久。
鮮于通仰天打個哈哈,說道:“我六大派同氣連枝,勝負之數原無須在意,但既然青書賢侄提出這等打擂之法,那就須定勝負了。呵呵,只是不知…這擂主…是否更換呢?”這話一出,張松溪心裡破口大罵:“無恥之尤!三言兩語便將這事推給青書,毫無擔當,難怪華山派愈發沒落!”
青書木然道:“自然不換,若擂主敗了,則算武當敗了。”此話一出,儼然便是欲以一己之力,和兩派年輕弟子中的佼佼者相抗。全場登時大譁,崆峒五老目放奇光,崆峒弟子皆是冷笑連連;鮮于通若有所思,他身旁的矮老者一臉驚色,高老者卻是一臉不屑,嘟囔道:“這小子不知死活,以一敵九,是擔心輸的不夠快麼!”這話說的雖小,宋遠橋等功力高深者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大是尷尬。鮮于通淡淡瞥了他一眼,高老者登時噤聲不語,正襟危坐。
而武當衆三代弟子盡是不平,宋遠橋大弟子秦添站出來,大聲道:“宋師弟此言差矣。我武當聲威豈能繫於一人之身,那守擂人敗了,自有其他弟子將擂臺搶回!”
宋遠橋本欲訓斥青書,被張松溪拉住耳語了幾句,方纔作壁上觀,但此刻見這一向穩重的大弟子陡然間神情激憤,全無君子姿態,不由心中微怒,暗道:“平時我所授的君子之道,當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秦添此刻竟然忘得一乾二淨。當真枉費我一番教導!”正待訓斥,卻聽青書淡淡道:“秦師兄,在場武當弟子不下百名,而崆峒華山兩派卻只有九位,你這是要以多欺少麼?”
秦添一愣,欲要反駁,卻答不出話,只得悻悻退下。
崆峒第四老常敬之聽得大不順耳,大聲道:“我崆峒、華山兩派出九人,你武當也出九人便是,我們兩派也是不屑於以多欺少的!”
這話一出,武當五俠只聽得心中冷笑:“崆峒華山這次果然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無端生出事端,着實可恨。”
宋遠橋道:“那便遵循幾位前輩所言,我武當也出九位弟子便是。”鮮于通沉吟道:“那第一位守擂的……是哪位賢侄?”
青書站出一步,淡然道:“鮮于掌門,在下不才,領這擂主一職。”
秦添年紀不過二十三四,到底血氣方剛,聽得這話,不由熱血沸騰,踏上一步慨然道:“秦添身爲武當大弟子,第一場自當由我下場,宋師弟且莫與我爭。”
卻聽張松溪呵斥道:“秦添,退下!”秦添目光中盡是不甘,但武當尊師重道第一,長輩發話,由不得他不遵從,只得退下。
鮮于通望了望宋遠橋,卻見這位武當大俠一臉淡然,顯是默許了的,一時間心裡竟也發慌:“這下場的是宋遠橋兒子。莫非他不怕兒子被傷麼?還是有甚必勝把握?”心中轉了數個念頭,臉色卻如常一般,嘴中道:“青書賢侄打這第一場麼?那是再好不過了。剩下八位賢侄,又是哪幾位呢?”
青書淡淡道:“鮮于掌門多慮了,青書敗陣之後,自有更強的師兄頂替上來。”
鮮于通與崆峒五老對視一眼,說道:“如此,那便前往演武場吧!”
三派一路緩緩前行,武當身爲東道,自是領先而行,華山、崆峒兩派並肩而行。張松溪快步走到宋遠橋身邊,低聲道:“大師哥,這兩派所出的弟子勢必是派中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被兩派長輩們寶貝着,功夫想必不差…唉…這畢竟是在武當山,若是將他們傷了,只怕這鮮于掌門會造謠江湖,說咱們武當以多欺少,這可下不得死手。只是縱然青書隨師傅多年,功夫遠勝同輩,但到底年紀小小,一個拿捏不住,我武當可是聲譽不保啊!”
兩師兄弟對視一眼,眼中俱是憂色。宋遠橋招手將青書喚來,低聲問道:“你可能做到不傷一人而盡敗其敵?”青書奇道:“點到即止,只須他們不下死手,我又何必傷他們?”宋遠橋嘆道:“但如果他們下死手了呢?”青書沉吟道:“爹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太師傅傳我的梯雲縱我已練到凌空三轉了,輕身功夫想必勝過他們許多,若不傷人而敗之,我應當能做到吧!”
張松溪聽得大是驚駭,暗道:“當年我練成這凌空三轉之時,已快至而立之年,六弟七弟也不過剛剛修成。這孩子年紀小小,怎地有這等修爲?”宋遠橋聽得暗自欣慰,心中暗道:“我兒年輕有爲,較我當年強多了!”當即撫須微笑道:“便如此吧,切忌不傷其人而敗之。”青書點頭應了。
不多時便到了演武場,卻見四周松柏森森,鬱郁蒼蒼。道是此峰神秀,遂招天風激盪,穿林過水之後,仍吹得衣襟獵獵作響。
武當山上,紫霄宮外,空出老大一片空地,原是武當弟子演武之處,以上好青石鋪成,倒不虞損壞之禍。早有道童將座椅搬上,武當、華山、崆峒三派宗主元老分別坐下。張松溪喚過四個弟子,尋了些石灰粉,灑成十丈方圓的一個大***。張松溪四方一抱拳,呵呵一笑:“時間倉促,不及搭建擂臺,只得權益行事,出此圈者,則爲敗方。”三派首腦俱都應了,鮮于通驀地笑道:“這場比鬥既分勝負,又何妨來點彩頭?”
崆峒五老點頭稱是,張松溪看得心中冷笑,起身說道:“不知幾位欲以何物爲彩頭呢?”鮮于通眼珠一轉,笑道:“我等江湖人士,向來輕財物,薄名利,傲視王侯,逍遙世外,若取些俗物來作彩頭,豈不是敗了興致?不若由我等三派分別傳授一套本派絕技給勝者?”
張松溪心中通透,冷笑道:“看來鮮于掌門是勝券在握了。”
鮮于通擺手道:“我華山人丁單薄,人才稀少,哪有那等本事奪魁?”說着望了一眼崆峒五老,又道:“這法子自然有所限制,畢竟各派武學淵源不同,是以勝者須立重誓,所得絕技不得私授他人,即便是本派掌門下令,也不得傳授出去。”
崆峒五老齊齊點頭道:“如此甚好。”
宋遠橋見兩派都應下,苦笑一聲道:“我武當絕技‘神門十三劍’乃家師與我等七人費盡心力,耗時八年研製而出。便作爲此戰彩頭罷!”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喚道童搬來一張案几,將書冊置於其上。
崆峒五老之首關能也從懷中掏出一本看似十分古老的冊子,輕輕放在案上,說道:“此乃本派鎮派絕技‘七傷拳’。”武當五俠心中一凜,都是暗道:“看來崆峒五老勢在必得!”
鮮于通也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書冊,撫摸良久,方纔放下,嘆道:“此乃我華山九功之一,鷹蛇生死博。”
三派首腦商議完畢,各自回座位坐定。鮮于通招來一名黃衣弟子,將手中摺扇遞過,臉上劃過一絲冷笑。
青書看得分明,他哪裡不知道那把扇子裡的花花玩意,心裡盤算着,不多時便有了計較,微微冷笑,也不多說,一展袍袖,緩緩走向場中,抽出長劍,挽了個劍花,大聲道:“哪位師兄下場賜教?”
衆人見此劍清光閃爍,吞吐不定,無論有無見識,年輕年老,都知道這把劍絕非尋常,是一把難得的鋒銳寶劍。
此時天風激盪,吹的他袍袖獵獵作響,長髮飛舞,意態張狂。青書一劍在手,便如君臨天下,一身氣勢大變,彷彿與利劍合一,鋒芒畢露,宋遠橋等人都是微微皺眉,暗道:“我武當功夫以柔克剛,忍字爲主,怎地這孩子鋒芒畢露,當真大違我武當養氣功夫。”
華山、崆峒兩派年輕弟子爲他氣勢所攝,一時間竟是無人上場。此刻,青書只覺彷彿回到少年時代,傲視權貴,意氣風發。他哈哈一笑,朗聲道:“華山、崆峒兩派中,哪位師兄下場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