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茫茫,濤聲陣陣,一輪烈陽高高掛起,道道金蛇散射開來,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風一吹,登時蕩起漣漪。
少女眉清目秀,巧笑嫣然。她手揮摺扇,低下頭去,望着水面上遺下的點點殘木,杯盤、骨頭以及泡沫,喃喃自語着:“昨兒的風向是西北,唔,那他們一定是往那邊去了。”
細想了片刻,回頭吩咐了舵手調轉方向。她輕嘆一聲,在這茫茫海上漂泊,也有一個多月了,該玩的也玩了,但若要這時候回去……唉,卻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耳旁忽然響起一聲長嘯,顯然發嘯之人功力非淺。少女回頭望去,但見扁舟一葉,在一起一伏的浪潮上晃晃悠悠,舟上一名男子,身着葛色短衫,合着淡灰色的褲腿,顯得高大而清朗。
只是,瞧不見他長什麼樣呢。
少女百無聊賴,頗爲好奇。
“阿二,你去把那人抓來。”想是無聊極了,少女哼哼着道。一個胖大的禿頭和尚恭聲應命。早有水手爲他備好小艇,和尚眉頭一皺,跳將下去,“千斤墜”的功夫使開,小艇登時沉如山嶽。
伸手抄過一柄木漿,阿二劃起來渾不費力,只是臉色卻漸漸白了起來。
那葛衫男子瞧見和尚划槳過來,朗聲道:“前面的和尚朋友,有何貴幹?”
阿二沉聲道:“我家主人叫我抓你回去。”
男子先是訝然。繼而啞然,搖頭笑笑道:“咱們又不同路,算了吧。”阿二搖了搖頭。十分沉重地道:“是你自己跟我走,還是我抓你去?”
葛衫男子俊臉上劃過無奈的笑意,道:“多謝貴主人盛情,在下還有要事,恕不奉陪。”
阿二臉色發青,放下木槳,站起身來,小艇一動不動。\\\\\\吃水顯然頗深,一個浪潮涌起,阿二慌忙加力,方纔穩當下來。他定了定神,陰惻惻的道:“既然閣下不願……”話未說完,已然高高躍起,與此同時,右手發出一掌,而落腳處,顯然便是葛衫男子扁舟之上。
便聽得“砰”地一聲大響。阿二在半空中一個翻轉,而後“咚”的一聲悶響,落下水去。
看着水中撲騰撲騰着的和尚,葛衫男子長嘆一聲,伸出手去。
一把提起阿二,葛衫男子道:“和尚朋友,我自個兒是不願多耽擱時日,自願是談不上了;而你要抓我,又打不過我。所以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去你主人那兒了。代我問聲好吧。再會。”他絮絮叨叨說了一通,擡手一推,阿二身不由己,退回小艇。小艇吃不住重。晃盪兩下,阿二慌忙又使“千斤墜”功夫。
大船上的少女目睹了整個過程,瞧着阿二灰溜溜的划船歸來,心中頗不是滋味,又見葛衫男子對她友好的笑笑,更是莫名的怒火中燒,又喚過一名抱劍男子,冷道:“阿大。你去斬他兩條手臂下來。”
阿大巋然不動。半晌方道:“主人,這人武功很高。屬下在水上……”話未說完,少女已然倒豎柳眉,嗔道:“快去!”阿大無奈應道:“是!”
葛衫男子似乎沒料到自己捅了馬蜂窩,只令漁夫划船逐北。不多時便越過這條大船,卻見一個高瘦男子跳將下來,雙手抱劍,神情間極是冷冽。
三招兩式一過,那高瘦的抱劍男子下盤不穩,被葛衫男子一勾一挑,又落下水去,做了第二隻落湯雞。
少女瞧地直跺腳,看着阿大被那男子伸手拉起,然後一掌送回大船上,不由大罵道:“廢物!廢物!”
葛衫男子揚聲道:“姑娘此話卻是有失偏頗,兩位朋友顯然不識水性,多有水土不服,故而非是兩位不濟,而是在下佔了地利。====”頓了一頓,又道:“這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在下自有要事,姑娘又何必令這兩位大哥前赴後繼的攔截於我?
少女哼的一聲,一字一句的大聲道:“本姑娘願意如此,你管得着麼?神箭八雄何在?”
八個勁裝短袖的負弓男子站將出來,齊齊道:“聽主人令!”少女指着葛衫男子,喝道:“射他,射他!”
八人齊齊搭弓上矢,刷刷刷八支鐵箭射來,單聽勁風便極爲刺耳,箭上的勁力,委實可想而知了。葛衫男子臉上怒氣一閃,氣凝丹田,大喝一聲,雙掌舞了個風雨不透,以巧破拙,將八支箭都擋了個乾乾淨淨。
那船家瞧事不對,也不褪去衣衫,“咚”的一下便躍到水裡。
神箭八雄射箭之速何等之快?葛衫男子舞的雙臂生疼,心道這般下去,何時是個頭?
當即一聲雷霆大喝,蘊上無儔內力,衆人都是耳膜一痛。神箭八雄手上的箭,也就慢了一分。
便趁這空當,葛衫男子足尖一點,凌空五轉,躍上大船甲板,一張俊臉凜然生威,大聲道:“張某自問並未得罪姑娘,何苦咄咄相逼?”
少女瞧他上躍姿勢,又看他眉目俊朗,自稱張某,神色一動,喝令神箭八雄住手,一字一句的道:“你是誰?”
葛衫男子原想胡諏個名字,但轉念一想:“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必畏畏縮縮?”當即拱手道:“在下姓張,雙名無忌。”
少女心頭一震:“果然是他!”大大方方地道:“我叫趙敏。”陽光頗有些刺眼,張無忌眯了眯眼,笑道:“趙姑娘,你好。”這一瞬間,彷彿習慣了對方寬容笑意的趙敏,綻顏一笑。
茫茫大海,高船甲板之上,他們相視片刻,臉上都劃過笑意。然而,習慣橫行的蟹,卻不是循規蹈矩的魚所能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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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書一身銀色甲冑,是上好的精鋼混合寒鐵鍛造而成,帶着鎏金手腕的右手緊握長劍,劍首垂下流蘇一抹,綴着一方光潔無暇的玉墜,墜上蒼紋刀工古拙,居中擁着“龍庭”兩個小字,高貴而具俠氣。他虎視臺下呼喝操練的士兵,在高臺之上緩緩踱着步子。
這柄劍卻並非張三丰賜予他的武當弟子長劍,而是他着巧匠鍛造的一柄鐵木劍。因何曰爲鐵木?卻是今年有商人在密林中掘極硬杉木一株,幾度焚燒鍛鍊,提取出碗大塊狀地硬物,再混合寒鐵、赤銅、精金鍛造而成,鐵木兼備,因而曰爲鐵木。
鐵木劍綴着的玉墜上鐫寫的龍庭二字,卻是這支彪兵稱謂。龍庭府兵,明眼人一聽便知。常州城古稱龍城,青書將內衙改作龍庭,也不算太過。只是這般一來,意義又大不相同。
試了試鐵木劍鋒芒,青書不由大喜,自問此劍之利,殊不弱於當年獨孤利劍,但望劍而思慮,又不由疑惑起來:能斬斷倚天劍者,當真只有屠龍
似楊逍等人,對於倚天劍根本不屑一顧。否則滅絕也不會安然掌管倚天十數年,而無明教高手搶奪了。
休要說滅絕師太武功高強這等話。她武功再高,也不過和金毛獅王五五之數,爲何衆人都去搶屠龍刀,卻無人去取倚天劍?
這真的有問題……有問題……
但任他如何有問題,現在在青書看來,都不是重要地事。練兵,決戰,然後逐北大都,纔是最重要的。
算了算日子,還有一月,便要與那灰衣人決戰了。他縱然無所畏懼,只是在想,如何才能一舉擊殺於他。
雖說灰衣神秘人於他有救命之德,但這人委實太過危險,以武當和古墓相挾,逼他定下約定。天曉得他還定了多少這樣的約定?
深吸一口氣,青書一舉長劍,喝道:“中平式!”
臺下衆士卒齊齊大喝一聲,原本高舉的長槍平平落下,居中停頓一下,而後直直刺出,氣勢一往無前。
拍手聲響起,何謙洗漱一新,風流俊逸,嘴角掛着笑容,和傅友德並肩走來。
青書笑道:“何謙,你們鬥得如何了?”傅友德哈哈大笑:“何兄弟兵鋒詭譎,友德難及多矣!”何謙卻是搖頭道:“兵法之道在於正奇相生,何某胸襟不夠,用不出堂堂之兵,傅大哥纔是帥才!”
傅友德謙遜兩句,便也不多說了,何謙更是站在他身後半步之處,以示自家不及。青書看得訝異,心道:“何謙本事,劉伯溫都讚不絕口。傅友德竟還要勝之!看來是撿到寶了。”當即笑道:“兩位具有經天緯地之才,得二位將軍,青書之幸也!”何謙連稱不敢,傅友德卻坦然受了,只道:“經天緯地四字,傅某安敢自居?李兄長才是真正的大才,望主公惜之。”
青書心道:“敢情此人傲歸傲矣,但同本事一般的人,卻是平輩相看。看來要花一番功夫挫挫他銳氣。”表面上卻深深一揖,道:“友德所薦,青書敢不從善如流?”
三人相視片刻,驀地齊齊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