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書自嘲的一笑:“我又沒有稱霸天下的心思,何必去想那個?”搖了搖頭,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緩緩行在朱家園林之中,放眼望去,便見家僕們忙忙碌碌,急匆匆的跑來跑去,青書嘴角微微冷笑:“縱然這偌大一家府邸,家僕數百,妻妾成羣,到頭來,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還是一場空!”
不多時便走至大堂,便見滿堂縞素,朱長齡屍身至於堂上,一箇中年美婦身着孝衣,與朱九真長得七分相像,此刻撲在朱長齡屍身之上,淚流滿面,顯得極爲傷悲。青書料她必是朱長齡之妻,朱九真之母,當即走近前去,沉痛道:“朱伯母,小侄無能,致使朱伯伯遇害,請您節哀。”
那婦人聽他這樣說,哽咽道:“這也怪不得你…只是長齡、長齡一生積德行善,怎地臨老竟是死於非命?老天爺真是不公啊!”說到後來,竟是大哭起來,青書看得心中冷笑,臉上卻是沉痛莫名,緩緩走到一旁,見朱九真臉色蒼白,目中怔怔流下淚來,白觀在一旁低聲安慰着,而另一邊,武青嬰也是神色悲慼,反倒是衛璧表情淡淡。
青書走到白觀身旁,白觀見他來了,忙問道:“你沒事吧?那韋一笑沒傷着你麼?”青書心中一暖,淡淡道:“他開始出其不意,打了我一掌,以爲我功力淺薄,必死無疑,也就沒再管我了。我練得的‘純陽無極功’,以陽克陰,此刻沒事了。”白觀鬆一口氣,又嘆道:“可惜朱伯伯……”青書對朱九真道:“朱姑娘,節哀順變。”朱九真低低抽泣着,一言不發。
驀地聽到家僕高聲傳報:“武家莊武烈老爺駕到!”
便見一個生得極爲雄壯的昂藏大漢身着錦袍,一個健步跪在朱長齡屍身面前,痛哭道:“朱兄!朱兄!你英年早逝,卻教嫂子侄女兒如何是好!”
青書細細打量這武烈,只見他面相豪闊,根根虯鬚如鐵戟張開,雙手虎口間有粗厚繭子,顯是苦練多年外門掌法。
卻見武烈抹淚道:“嫂子,朱大哥便是在剛纔遇害的麼?”
那婦人垂泣道:“武叔叔,你,你哥哥…他…”說到後來,竟又是泣不成聲。青書踏出一步,面色沉重,拱手道:“這位想必是武烈前輩了,武當弟子宋青書見過前輩。”武烈看着朱長齡身軀,虎目含淚,拱手還禮,衛璧走來在武烈耳邊耳語幾句,武烈登時臉色一變,半晌方緩緩道:“聽聞賢侄適才龍吟朱府,長齡兄邀你去商討要務,卻是如何遇害?還望賢侄訴說當時情形。”
青書沉痛道:“當時晚輩同朱前輩一同進屋,朱前輩愁眉苦臉的對晚輩說不日會有強敵來襲,正是那青翼蝠王。他希望晚輩出手相助,正商討如何禦敵間,那青翼蝠王隱在暗處對晚輩突襲一掌,他身法絕速,晚輩躲閃不及,登時被打中後心要穴,倒地不起。而後朱前輩和韋一笑慘烈搏殺,到底不是韋一笑敵手,雙手也被韋一笑廢去,就這般遭了明教毒手。唉,只怪晚輩學藝不精,不能助前輩擊退強敵。”
武烈此刻已經退到一旁,聽了這話,沉吟道:“你被韋一笑打了一掌,竟然沒事?”青書知他起疑,緩緩道:“晚輩修習的是武當‘純陽無極功’,以陽克陰,方能無礙。”
武烈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在何處遇襲?我想去看看。”青書心裡咯噔一下,但口上仍道:“在東園邊角處的一間房。我帶前輩去吧!”
武烈一點頭,對着那婦人拱手道:“嫂子,武烈先行告退了。”
那婦人仍在抽泣,聽得武烈這般說,點了點頭,武烈一拱手,便起身告退,衛璧也隨着一道走來。青書領着兩人往那廂房走去,白觀看了一眼,欲起身跟上,又看了一眼雙眼紅腫的朱九真,微一猶豫,終於還是坐定。
三人沿着蜿蜒小道,便要走到那間房間,武烈突然指着不遠處那小門道:“青書賢侄,那門外似有人窺測,且去一觀。”青書側耳凝聽,卻未聽到絲毫聲息,心內暗自詫異:“莫非這武烈內功這般了得?”不由暗自防備。
武烈當先一步,推開小門,衛璧緊跟其後,青書落在身後三丈有餘,正欲緊緊跟上,卻聽得“啊”的兩聲慘叫,青書暗道:“真有高人潛伏在此?是誰竟能避過我耳目?”當即邁開大步,方一走出便覺不對:“這武烈內功與朱長齡也就在伯仲之間,如何能發現門外有人?此間定有陰謀。”心念電轉之間,步子一緩,高聲叫道:“何方鼠輩暗算武前輩和衛世兄?”半晌不見回答,當即微微冷笑,揚聲道:“閣下既然藏頭露尾,宋青書不才,願意進門領教。”
說罷高高縱起,凌空三轉,無聲無息的踏在高牆之上,俯視下去,便見門外一個高大身影潛伏在三尺高的草叢之中,另一個相對來說瘦弱許多的持劍立在一顆大樹之後,兩人大氣不出,只緊緊盯着這道小門。這麼一站,只待自己一走進去,衛璧出劍相攻,而武烈從草叢中一躍而出,便能封住後路,成夾擊之勢。
青書心裡冷笑:“我便讓你二人夾擊,你們又能奈我何?”當即輕輕躍下,大大方方的從門中走入,不過三步,便見一道劍光從右側襲來,青書冷笑一聲,一指彈出,正中長劍。衛璧只覺手臂一麻,長劍鏗的斷成兩截,緊接着劍柄處傳來一道熱流,瞬間封住他半身穴道,登時動彈不得。
而青書這邊,後方襲來的凌厲掌力已近後心大穴,他大大跨出一步,那掌力便差之毫釐的打在了空處,而後猛地一轉身,借腰力甩出一掌,正正擊在那隻仍懸在空處的手掌上,這一掌正正擊在舊力已斷新力未生的點上,只聽得一聲悶哼,武烈飄身後退,一臉駭異。
青書悠悠嘆道:“兩位,爲何暗算在下?”
武烈冷笑道:“這般武功,哼,看來長齡兄的確是你殺害的了!”
青書雙眉一挑,饒有興致的說道:“哦?武前輩爲何這般說?”
衛璧此刻已能勉強開口,當即強道:“崑崙山上,誰不知韋一笑成名絕技乃是‘寒冰綿掌’,中者必然全身泛霜,血脈凝結。可朱伯伯左手明顯曾流血不止,哼,宋青書,你莫非還想抵賴麼?”
武烈也是冷道:“沒錯,朱兄的死因乃是被人以柔勁透過頭骨震死,‘寒冰綿掌’的確可以做到這點,只是必有霜痕,沒錯,我非你敵手,但你身在朱家,莫非還想肆意行兇不成?”
青書聽得這句,不由的哈哈大笑道:“我若是肆意行兇,似乎閣下還能攔我不成。”言辭間已將稱謂由武前輩變爲閣下,他這話一說,已不啻是承認自己殺死朱長齡了。
武烈被他這話一噎,半晌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方道:“武當派素來行俠仗義,今日方知乃是浪得虛名。”
青書冷笑道:“除惡即是揚善,朱長齡何等人,想必武莊主早已知曉了吧。呵呵,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武莊主,你說青書今天…要不要連做三件善事呢?”說着目光流轉,森然望向武,衛二人,右手已然按上腰間寶劍。
武衛兩人被他目光一望,都是一個寒顫,武烈見他神色淡淡,心中一時也是發怵,驀地鼓足勇氣,沉喝一聲道:“你取出那樣東西了?”
青書見他突然間說出這句,不由的大是好笑,問道:“武莊主,我告訴您答案之後,您是否能死的瞑目?呵呵,沒錯,在下的確將那鐵盒取出。”鏗的一聲,長劍已然出鞘,在陽光下泛着點點寒光。
武烈驀地高聲叫道:“你不能殺我,我…我…”青書饒有興致的用劍指着他,笑道:“武莊主和朱莊主俱是一丘之貉,如此品性,讓我有何理由不殺?”
此言一出,武烈便覺逃生無望,一咬牙,大喝一聲,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一圓圈,“呼”的一聲,向青書推去,正是降龍十八掌的一招“亢龍有悔”。
青書眉頭一挑,暗想自己內力勝過武烈良多,又何須躲避?當即運足“純陽無極功”也是平平一掌推出,“砰”一聲,雙掌碰撞,青書只覺身不由己,噌噌噌退後三步,心道這降龍十八掌果然非同小可,一擡頭,便見武烈也是退後幾步,當即拿樁站定。忽聽得腳步細碎,便見衛璧腳下生風,往山上密林裡奔去。
青書面有嘲色,笑道:“武莊主,貴徒可是孝順的緊。在下還要去追他,此時便先送您一程吧。”一振長劍,淬出一道精芒,嗖的向武烈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