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開趕到劉四家,見劉家的門開着便向屋裡走了進去。
“都在家裡家嗎?”朱開問道。
“哦,是林大夫來了啊?”劉四在房間裡應道,“風嫂他們都進山裡採蘑菇去了,屋裡就剩下我這個殘疾該死的了。”
“劉四哥,”朱開說道,“是這樣,你家風嫂說你有點不舒服,讓我過來給你號一號脈。”
“是的,是我讓風嫂去叫你過來的。”劉四答道:“林大夫那就麻煩你進來給我號一號脈吧。”
wωw⊕ т tκa n⊕ C○
“好。”朱開走進劉四的房間。
房間裡不明不暗,窗戶開着,地面很乾淨,其他的東西都收拾得很整潔,看來劉四是個蠻講究的人。
見朱開進來,劉四的表情有些激動:“林大夫,真不好意思,我的腿腳不方便,招呼不到,還請林大夫不要見怪。”
朱開笑了笑:“劉四哥,我們不說這些客套話,還是先給你號脈吧。”
劉四從上到下的打量了朱開一眼:“也好,那就有勞林大夫了。”
朱開放下藥箱,從藥箱裡拿出小枕,枕在劉四左手腕上,開始給劉四號脈。
這時劉四嘆了一口氣說道:“唉,真是對不住林大夫,沖沖地趕來,連茶都沒能讓你喝上一口就急着爲我號脈。想當年,朱開朱大夫夫妻倆在西瓜灣開診所的時候也是這樣爲鄉親們號脈,看病,抓藥,那些年不知他們救活了西瓜灣好多條人命啊,可是沒想到那年秦老夫人一家人卻被雞公山上的土匪黃麻子血洗,朱開的妻子馬桂珍同時被害,那天晚上朱開朱大夫也失蹤了。十多年了,朱開朱大夫杳無音信。不瞞你說,林大夫每次你來給我號脈,我就會想起朱大夫。朱大夫真是個好人啊。林大夫,也許你也聽說過一些朱大夫夫妻倆的事情吧?”
聽劉四這些話,朱開心裡不妨暗暗地吃驚。劉四懷疑他就是當年的朱開朱大夫還是無意中說出這些話讓朱開猜不透。朱開來給劉四號過兩回脈。一回是去年冬天,風嫂跑去說他的公公頭疼的厲害,讓朱開過來看看。第二回是今年三月間,也就是前兩個月。那兩回朱開來給劉四號脈,劉四幾乎沒有說過什麼話。今天劉四似乎有些一反常態。不過朱開很快就淡定下來。他覺得自己只是跟劉四號過兩回脈,劉四不可能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破綻。再說,快嘴劉那麼聰明的女人曾經對他有所懷疑,現在不是沒有那種懷疑性了嗎。他跟徐桂,江二以及三叔公他們相處這些年都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也許今天是自己多心了。
“哦,聽說過一些。”朱開笑了笑,“快嘴劉跟我說過幾回關於朱開朱大夫的事情。據快嘴劉說,朱大夫的醫術很高名,在西瓜灣也很有人緣。劉四哥,你剛纔說朱大夫在秦家遭雞公山上的土匪黃麻子滅門的那天晚上就失蹤了?”
劉四兩眼望着朱開:“是啊,聽說自從秦家遭滅門的那天晚上就再也沒有人見過朱大夫。”
劉四的眼光有些逼人。從劉四的眼神中朱開突然意識到劉四對他的身份已經有所懷疑,剛纔那些話不是無意中說出來的,而是在試探他,看他有什麼反應。這個時候朱開不能躲避劉四的眼光,因爲劉四這個人非常聰明,他稍有不慎劉四就會從他的神情中看出破綻。
朱開也望着劉四,顯得很驚訝的說:“劉四哥,你說朱大夫從那天晚上就蹤了,難道也被害了嗎?”
“不知道啊,”停了片刻,劉四接着說,“這些年來我一直躺在牀上,幾乎跟外面隔絕,只是偶爾聽風嫂說了一些外面的事情而已。不過,我想那天晚上朱大夫應該沒有被害。”
“劉四哥你是怎麼認爲朱大夫那天晚上沒有被害呢?”朱開臉上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
劉四望了朱開一眼:“聽說那天晚上朱開的診所來了一位患絞腸痧的急診,朱開忙着給病人動手術,只是他的妻子馬桂珍跟着秦家的丫鬟二丫頭先去爲秦家大少奶奶接產。所以說,朱大夫應該沒有被害。”
朱開點了點頭:“劉四哥你說的有點道理。不過既然朱大夫沒有被害幹嗎這些年又不見他的蹤影呢?”
“也許是因爲害怕躲起來了吧。”劉四瞟了朱開一眼。
朱開說道:“雞公山上的土匪黃麻子不是被剿滅了嗎,他還害怕什麼呢?躲什麼呢?沒有必要躲躲藏藏。劉四哥你說是不是個道理?”
劉四望下朱開,然後沉思片刻:“林大夫你說的是有道理。我想或許還有其他的原因呢。哦,對了,聽說大少奶奶的肚子還被剖開了,肚子裡的胎兒也不見了,慘不忍睹啊。”
“我聽快嘴劉說過這件事。”朱開很淡定的說,“快嘴劉說她跟秦家大少奶奶還是表姐妹。黃麻子也太殘忍了,簡直是慘無人道。不過黃麻子被砍頭示衆了,政府也給他們報了仇,雪了恨了。”
“他們的冤魂不散啊!”劉四嘆了一口氣,“所以自從秦家被滅門之後就鬧起鬼來了。林大夫,你相信鬼怪這種事情嗎?”
朱開沉思片刻:“信則有不信則無吧。”
劉四嘆下氣:“唉,這人死了就會變成鬼,我看啊鬼魂也許就是人生前的魂,人雖死而魂不死,所以纔會有鬼怪之事。林大夫,你想想看,如果世界上沒有鬼魂的話,怎麼自從秦家被滅門之後西瓜灣就開始鬧鬼了呢。”
“劉四哥,不瞞你說,之前我是不相信鬼怪之事的,可是西瓜灣接二連三的出現鬧鬼之事又不得不讓我相信。剛纔我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其實不是心裡話。”
說話的同時,朱開很注意劉四的神態,劉四時不時的往朱開搭在腿上的那隻右手瞟上一眼。其實朱開右手總是帶着手套連他自己都感覺到有些虛僞,不正常。可是他又不能不這樣僞裝着,因爲西瓜灣的人們都知道他曾經上山採藥時不慎被毒蛇咬傷,他當機立斷把被毒蛇咬傷的一根手指剁了下來,如果他不戴着手套就露餡了。然而也是因爲他的僞裝曾經引起快嘴劉對他的懷疑。現在劉四時不時的看他搭在腿上的那隻手,這說明劉四對他是有幾分猜疑。不過朱開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又繼續說道:“也許劉四哥說的有道理,人是有靈魂的,人死了魂不死纔會出現鬼怪之事。”
劉四悄悄望下朱開:“可是聽風嫂回來說馮興花重金請從通天山下來的一位驅鬼降魔大師斷陰陽來捉拿秦家的鬼魂,林大夫你說這馮興幹嗎要這樣做?曾經秦老夫人是把他當成親身兒子看待的呀。”
朱開點了下頭:“嗯,這事我也聽快嘴劉說過。劉四哥,我聽說你在秦家二十多年,跟秦家的感情深厚,秦家遭滅門之事你一定是痛心無比,悲痛萬分,可是這些事都過去十多年了,俗話說人死不能復生,還是忘了那些傷心的事吧。”
“忘不了啊!當年聽到秦家被滅門的那一刻,我的腦子裡嗡的一聲自己就差一點死去了。”
“劉四哥,看來你有些激動,你放鬆一下心情吧,不然我就號不好脈了。”
“啊,林大夫我是不是很失態啊?”
“人之常情,說起那些傷心的事總免不了有些傷感。”
“好了,不說這些傷心事了。林大夫你就認真的給我號脈吧。”
朱開認真的給劉四把過脈之後,心裡明白劉四沒有什麼病,因爲劉四左右手寸關尺這三個部位的脈象不沉不浮,不遲不數,不大不小,脈行流暢均勻和緩,是健康人之脈象。劉四的舌苔也很正常,舌質淡紅潤澤。看來劉四讓他過來號脈的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給劉四號罷脈之後,朱開對劉四笑了笑說:“劉四哥,你身體好的呢,沒事。”
劉四說:“可是我怎麼總覺得自己心裡不舒服啊。”
朱開笑了笑說:“也許這陣子劉四哥的睡眠不怎麼好吧。”
劉四點了點頭:“嗯,或許是吧。因爲風嫂回來常常提起鬧鬼之事,所以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在秦家的那些日子,想起秦老夫人,想起秦家的兩個少爺,想起阿霞大少奶奶,想起二少奶奶潘三妹,他們總是在我的腦海裡出現,似乎他們都還活着。然而他們都死去了,一夜之間都死去了。好慘啊,好端端的一個家一夜之間就沒了。尤其是阿霞大少奶奶,她的肚子裡的孩子馬上就要出世了,可是......,唉,不說這些傷心事了。不說了,不說了。”
劉四讓風嫂叫朱開過來給他號脈的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爲自從馮興掘秦老夫人墳墓的那天晚上,本來劉四要去爲秦老夫人修復墳墓的,沒想到有人比他早了一步。劉四一直暗中跟着那個人,直到那個人回到了林大夫的診所,劉四才知道那個人原來是來西瓜灣開診所林安林大夫。這引起了劉四的深思,林大夫跟秦家無親無故,他怎麼會悄悄地來修復秦老夫人的墳墓呢?林大夫的診所怎麼又會從縣城搬到西瓜灣這個小小地方來呢?這裡面一定有原因。所以劉四便開始暗中調查朱開。
尤其是朱開身邊還帶着個孩子,說是孩子的母親死去了。劉四聯想到阿霞大少奶奶當年遇害的時候肚子被人剖開過,腹中的胎兒不翼而飛,如果阿霞大少奶奶腹中的胎兒讓人救走的話到現在也跟林大夫身邊的秋生一般年紀了。假如林大夫身邊的秋生是當年阿霞大少奶奶的那個孩子,而林大夫就是當年的朱開朱大夫了。
直到鎮鬼塔定點完成的那天傍晚,秦老爺子的鬼魂出現,劉四跟隨秦老爺子的鬼魂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見秦老爺子的鬼魂搖身一變就變成了診所的林大夫,這時候劉四才終於明白原來西瓜灣鬧鬼之事而是診所的林大夫扮演的角色。
之前朱開來給劉四號過兩次脈,但劉四沒有注意到朱開那隻戴着手套的右手,之後劉四才突然想到朱開用左手號脈,那隻戴着手套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右腿上的情形。當年朱開上山採藥不慎被蛇咬傷砍下一指之後便開始用左手號脈了,他那隻受傷的右手習慣性的搭在自己的右腿上,或者平平的放在桌面上。因此這回劉四讓風嫂叫朱開過來爲他號脈其目的就是要證實診所的林大夫是否是當年的朱開朱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