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調查,得知是香爐中被摻了香料,寧溫雲素來愛香,也不敢再點任何香,以免再糟了那樣的事。
“不如我留下,陪你到平安生產吧?”望着不再焚香的香爐,無憂的眼神微有擔憂,便開口道,“以無憂的身份。”
作畫作得好好地,突然聽她這麼一句,寧溫雲一下停住了筆,微有一刻的愣滯,像是沒聽清般,“什麼身份?”
無憂想也沒想便答道,“以雪傾皇后的身份。”
“你瘋了?”寧溫雲無奈,故作專心作畫,向一旁的何福道,“興侯妃腦子糊塗了,你且去請李太醫來瞧瞧她。”
聽出了她的意思,何福頷首一笑,“兩位娘娘風雨同舟、患難與共,連奴才看了都羨慕非常,貴妃娘娘怎麼還趕娘娘走呢?”
寧溫雲更是無奈,敢情這主僕倆還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實在不是本宮有意趕她,她若如此爲我,可真就要萬劫不復了。”
說罷,置筆於一旁,正色向無憂道,“你有所不知,這宮中看似太平,實則暗裡鬥爭是數不勝數。你若以真實身份留下,要麼廢后被逐出皇宮,要麼就走不了了。你可別忘了你是興侯妃,你若爲北魏皇后,大齊皇上就算想護着你,也不得不考慮陶家的利益,對你做出一點制裁。若真如此,你定成兩宮太后鬥爭的犧牲者,別說是我,就算是皇上,也難護你。”
無憂無畏地笑笑,“放心吧,我自有籌謀。就算做了犧牲品,我也無謂的,正好斷了他的念頭,以免再纏着我做皇后,也算是忠貞於溫爾兄了,我相信溫爾兄會理解我的。”
說罷,執起她的手道,“我雖不在宮中,但也曉得林瑛嵐、司馬芊茉一流,皆是厲害難防的人物。林瑛嵐早與你作對,這是有目共睹的;至於司馬芊茉,你們雖合謀過,但關係不近,若是發生了利益衝突,到底還是敵派。”
聽罷此話,何福忽而對她生了幾分佩服之情,“沒想到娘娘不在宮中,還是能洞悉宮中之事,現下宮中確然分了三派,貴妃、子衿貴妃與敬妃各成一派......”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寧溫雲打斷,“可不許說了,說得跟後宮也與兩宮太后一般,自稱一派。若此話傳入他人之口,又少不了口舌是非。”
何福會意,自掌嘴巴道,“瞧奴才這嘴,真是越發鏽鈍了,竟連話也不會說了,娘娘莫怪。不過奴才眼兒還是雪亮的,放眼如今宮中,也唯有咱們娘娘,能與您同舟共濟了。”
無憂跟着點頭,“何福曾經替太子府管家、算賬,眼睛、雙手可是快得厲害,你便就聽他的,讓我陪你到平安生產。若他們要廢后,我也無謂,最多五個月,我便自行離開,不必他們爭來爭去、你死我活的。”
她何曾沒想過讓無憂回來,她何曾沒想過找她這個外援,可從前便事事靠着她,如今還要受她的保護,讓她爲自己冒如此大的風險,於心何忍?
見如此,姚汀茹也勸道,“娘娘要回來護着貴妃自然是好,可就是......奴婢明白貴妃的意思,娘娘如此,實在太冒風險了,連自身都處於險境,還如何保護貴妃的身孕呢?”
無憂擔憂,“可溫雲如今算是勢單力薄,我實在不忍她一個人受苦。”說罷,向寧溫雲道,“太后壽宴之時,你可見到了
昌侯?”
一提到他,寧溫雲故作出來的自若模樣,一瞬便被瓦解,瞳中具是驚色,“他......自是見了的,只是本宮與昌侯實在不熟,便連問好也免了。”
本宮?不熟?無憂何曾見過她如此慌里慌張的樣子,像個迷路找不着北的小孩兒,眼神無助之至。
無憂一笑,便繼續問道,“不熟麼?那好,若你像我當年一般,被揭告了穢亂宮闈一事,你又該如何應對?憑你一個人?還是憑那個沐春宮太后的侄女?溫雲,指着她能幫你麼?暖宣宮纔是真正的正宮太后!”
“我知道!”雖是這樣說,可她眼中的驚色還是不乏,漸漸地,自眼白一旁,生出幾分怖色,猶如遭了一到,一下充血了雙眼。
她從未想過自己與龍翼汶之事,會如無憂與龍千墨一般。當年,無憂便因如此,被龍曦辰親手餵了落胎的藥物。
雖美兮倖存,但心卻自鬼門關走了一回,無比冷滯。說實話,她雖對龍翼汶思念情深,但對龍曦辰還是有舊情復燃之感,至今尚存。
昔日她已然小產了一回,今日她不可再小產一回,可讓無憂冒險,她更是不能爲,遂便道,“你回來,容易讓她們產生危機感,如此,便更讓我處於險狀,你還是速速離去比較穩妥。”
無憂埋怨地撇撇嘴,執意道,“哪裡找來的理由那麼多?我說要留下就留下,這就去帝青宮找他!”
還沒走幾步,便聽身後寧溫雲倒,“你若以真實身份去了帝青宮,我便只當沒你這個朋友!無憂,我纔剛說服皇上,讓他全心全意去愛你,你如此爲我,只會讓他覺得你廉價,而更加不上心!”
無憂卻是凝神,認真道,“溫雲,爲了你,其實他的情,我寧可不要。”
她的語氣何其認真,寧溫雲心內一暖,只覺孤軍奮戰更是寂寞,微有感動道,“無憂,我實在不忍你冒險。”
她何嘗不是爲她好,無憂亦是實在能感覺到,便回身於她前,語重心長道,“你也不必總是悲觀地想,樂觀一些。我暫以無憂的身份,參與這宮闈,既可以護你、又可以進一步廢后、還可以暫平衡兩宮太后的關係......”
話還沒說完,便聽寧溫雲幽幽道,“還可以侍奉皇上!”
也說得她一愣,許是許久不與陶溫爾行事,她竟沒想到這方面上,是太單純,還是把龍曦辰想得太簡單?
見她愣了,寧溫雲便趁熱打鐵道,“你承認自己是皇后,並留下來,在我看來是幫我,可在外人、在皇上看來,便是接受了他,接受了如何呢?談情說愛、召幸臨幸,這也算是對興侯的忠貞麼?”
或許她生來便是要如此的,竟又差點步上這樣的軌道。
無憂微有沉吟,“或許,可以找個藉口,不與他行夫妻之事。”
寧溫雲幽然一笑,“到情深處,你不想也得想,背叛的滋味你嚐了許多,還想嘗麼?”
背叛的滋味。這五字深深地刺痛了無憂,只得端着即死的蒼白麪目,一句話也說不出。
寧溫雲卻是津津有味地說着,“選秀之後,後宮嬪妃又多了許多。皇上爲體現明君,可都是挨個寵幸的,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本事,再加上滿嘴的蜜糖,那樣的攻勢,是所有女人都抵擋不住的,哪
怕是死灰一片的心,也能經他的手復燃。聽着誘人麼?想試試麼?”
她的眼神,忽而變得十分恐怖,像是在說:龍曦辰是十足的魔鬼,怕麼?
感覺到自己明顯放大的瞳孔,無憂心頭一震,忙搖了搖頭,“我......他......”
也不知怎麼,忽而開始吞吞吐吐,是因爲寧溫雲的神色,還是因爲她的話,還是本能地恐懼龍曦辰?
腦中不自覺地又浮現當晚,被龍曦辰強行喂藥的情景,那一陣的觸目驚心,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無憂臉上的驚色不減,忽而聽得外頭,卉珍來報道,“聖駕到了,還請娘娘接駕。”
一聽聖駕,無憂頓時失色,慌得就像要躲進地洞裡去,就如同方纔的寧溫雲,無助的眼神絲毫掩飾不得。
見她如此,寧溫雲亦是擔憂,忙拉住她,安撫道,“你現下是琳荌,不是無憂,皇上他不會爲難你的,放心,你不必避着,放心......”說話間,一個眼神示意姚汀茹。
姚汀茹會意上前,小心地扶住無憂,何福也會意倒上一盞茶,“侯妃壓壓驚吧,奴才扶您去廂房歇息。”
驚還沒壓,龍曦辰便先一步進殿,進來便是一笑,看起來心情不錯,“哦?琳荌郡主也在麼?朕方纔才與使臣談完,使臣較朕不過,便說暫緩廢后一事,問問你的意見呢。聽說你現下是大齊皇帝身邊的紅人,你的話最是有效,你倒說說朕該不該廢后。”
見無憂一副受驚的表情,遲遲也不回話,龍曦辰才微微一驚,“她怎麼了?”
寧溫雲也跟着一驚,“她......可能是皇上來得太突然,嚇着侯妃了。”
故意說是侯妃,聽得龍曦辰臉色一沉,轉眸不去看她,只一心擔憂道,“可朕看她,不像是受了驚嚇,倒像是病了,怎麼臉色一片慘白?來人,宣章太醫來!”
不過就是受了驚嚇,用得着尋太醫院院判來麼?看來他還是對琳荌......寧溫雲忙道,“不必了,侯妃只需要去廂房休息片刻,就可以恢復了。皇上若要商討廢后一事,不如等到侯妃恢復吧?免得說了什麼糊塗話,倒不成事了。”
龍曦辰只能點頭,拂手讓姚汀茹帶她去廂房歇息。
看着無憂安靜離去,寧溫雲這才鬆了一口氣,細心地盞上一盅茶,溫顏一笑,“皇上還在苦惱廢后一事麼?”
說起這,龍曦辰還是不免嘆氣,“也不知大齊皇帝是怎麼回事,兩宮太后吵着廢后也就罷了,他怎麼也要廢后?畢竟是無憂的生身父親,叫朕如何不煩惱?”
寧溫雲微微一笑,“臣妾也覺得,如此虛空皇后之位,實在於社稷不妥。不如皇上先廢無憂後位,待穩固了江山,再行冊立也不遲呀。”
“可我朝便沒有廢后再立的先例呀!朝臣與兩宮太后定然極力反對!”龍曦辰道。
寧溫雲一笑,說得胸有成竹,“待皇上勢力穩固,他們想言亦是不敢的。臣妾倒有個穩妥的法子,皇上可願一聽麼?”
只見他點頭,她方道,“皇上不必下廢后詔書,只昭告說:冊立無憂爲雪傾貴妃,皇后之位另選賢能者。若朝臣以貴妃之位只可兩人爲由,那臣妾願退位讓賢,甘爲正二品貴妃(淑妃、惠妃、敬妃、德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