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關於懷孕二字,聽得最多的便是金貴、嬌貴了,當時只是不屑,不過就是肚子中生出點人的雛形,有什麼可累的?
現下無憂自己也懷孕了,才真正感受到其中的痛楚。腹中的小生命雖還不足兩月,也不曾靈動,卻能讓她原本就孱弱的身子,走幾步路便累得更加憔悴。
今日正是陽光和煦的日子,似乎比前幾日暖和了不少。看着映射在窗臺的陽光,混着空氣中的雜質灰塵,一點點射入落梅居,使得這一室敞亮之所變得更加亮堂。
昨天白日裡還在下雨,天冷得就像寒冬一般,今日竟驟然放晴了,真是個好兆頭!
龍曦辰親自端着一盆酸梅而入,見侍人都在收拾炭盆,立馬怒了,“你們好大的膽子!誰允許你們不燒炭的?萬一凍着了侯妃娘娘,本侯就把你們都活埋了!”
見他盛怒的樣子,侍人們都不敢說話。襄伶聞聲,自後門而入,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子,向他福身道,“侯爺好。”
龍曦辰微微點頭,減了幾分怒意,指了指一屋子的侍人,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天氣還沒完全轉暖呢,怎麼就開始收炭盆了?你這主事當得未免太不稱職了!”
掃了一眼屋子裡的侍人,襄伶淺笑道,“回侯爺的話,這是娘娘的吩咐。娘娘嫌炭燒得太熱,便讓他們把炭盆都撤走。”
哪有這麼意氣用事的?萬一凍着自己怎麼辦?“把炭盆放回原位!”龍曦辰擡高了語調說道,“日後撤炭盆,必須要本侯的口令,挺清楚了嗎?”
如是這樣警告了幾句,便端着酸梅去了內室。
無憂正透過窗戶,看着窗外庭院中,正耍劍的紫華。因着天天要練功給她看,紫華的功力可謂進步了不少!
“怎麼讓人撤了炭盆呢?萬一凍着!”龍曦辰的語氣中若有幾分責怪,不過更多的還是寵溺的心疼。
說起炭盆,無憂的臉色便沉了下來,怒喝道,“不管天氣冷暖,時時刻刻燒着炭,你當落梅居是玲嬙舍嗎?再燒下去,我和腹中孩兒都要熟了!”
孕中本就容易煩躁,再經溫熱催化,便更是容易發躁了。天天燒着炭,無憂動不動就喜歡找人撒氣,無緣無故就是對人一頓臭罵,貂兒差點給嚇個半死,連她自己都服了自己了。
見她發躁,龍曦辰也不生氣,立馬哄道,“行行行,你不想燒炭便先不燒。但也不能把炭盆撤走呀,萬一驟然冷了,你凍着、冷着,可怎麼辦?”
聽他退步了,無憂仍是不依不饒,“不行,全部撤走!我現在看到炭盆就氣,一提到炭盆就發躁!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炭盆了!”
看她正在氣頭上,龍曦辰也只能哄着,“好了好了,都搬走好不好?”邊說邊給侍人使了一個撤走的手勢,繼續道,“寶,你餓了沒有?可覺無聊?”
也不知是不是懷孕的關係,聽着他的聲音,竟也覺得煩躁不安,無憂隨即將他推遠,怒意更盛,“你別離我這麼近,我現在渾身都熱!”
昨晚上尚冷,龍曦辰就怕她凍着,便吩咐侍人燒了兩倍數量的炭,使得房間比平時更暖了許多。
無憂是懼寒亦怕熱的體質,太冷她會生病、太熱她則會發躁。昨晚上睡出了一身的汗,熱得她都有些喘不上氣,連夢裡都是關於炎熱的噩夢。
早上一醒,才發現被單和被子皆溼了一大片,她最是討厭流汗,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燥熱,隨即便慪火起來。
這個時候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龍曦辰遂收了玩笑的心,繼續低聲下氣道,“我這就着人準備沐浴的熱水,寶且等一等,我一定讓他們儘快備好!”
無憂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怒意不減,“等你吩咐,我的汗都幹了,到時候冰冷冷的,又黏糊糊的,便就凍死我、噁心死我算了!”
說罷,執起一旁的摺扇,怒得大力扇起風來。
龍曦辰驚得奪過扇子,“寶,現在可不是扇風的時候!你現下懷有身孕,要當心受了涼,着了風寒是不好用藥的。”
正欲發作,只見襄伶走來,“娘娘,浴室準備完畢了,還請娘娘移步沐浴吧。”
龍曦辰忙應聲道,“對對對,寶,你快先去沐浴,免得受涼了。我便在這等你,等你沐浴完了,再衝我發......再與我激動談話吧!”
見無憂走後,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沒想到懷孕的人脾氣這麼大,怎麼那些妃妾就不會衝他發躁呢?
提及其他妃妾,他也有許久不見她們了。司馬芊茉已然順利生產,與林瑛嵐一樣,她生的也是一個男孩兒。只是又與林瑛嵐不同,她的兒子是在大吉之日出生的。
因而龍君曜很快就賜了名:龍予豪。
司馬芊茉也因此得以晉封爲從三品盈偏妃,簡喚作盈妃。
同樣是生了個兒子,林瑛嵐仍是偏妃,她卻一下越了一級,直接晉爲偏妃,讓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更何況自己不能被晉封,罪魁禍首還是司馬芊茉!
琳孺子楊婷的胎兒已然成形,郎中說亦是一個男胎。柳木槿的胎兒還未足五月,尚不能判斷男女,不過看她小腹異常隆起,郎中說極有可能會是個雙生兒。
柳木槿若當真產下雙生兒,則是比司馬芊茉更加大吉的一次生產,說不定會有更意想不到的封賞。
不知不覺,無憂已然沐浴出來了。她出浴的樣子極美,浴巾包裹下的美好身材,無論是哪個角度看,都是完美無缺。特別是胸前那雙渾圓,不必龍曦辰上手,它們便已然呼之欲出了。
龍曦辰一下沒了理智,正要上前親近,卻只感受到她身旁強大的冷意,懼得保持了一段距離,這才注意到她臉上仍然滯留的煩躁。
本以爲沐浴後,她該是不會再煩躁了,沒想到還是迷迷糊糊的樣子,眉心的緊皺連一刻的放鬆都沒有。
“你怎麼還沒走!”無憂不耐煩地發了句牢騷,她整整洗了兩個時辰,本以爲他已經走了,沒想到還在。
也不知爲什麼,她現在突然不想見他了。許是因爲天天見煩了,也許是因爲昨晚上的煩躁勁還沒過,她怕他跟自己吵,惹得她更加不舒服。
侍人們準時將午膳送來,沁寒和汀怡隨即而入,細心替無憂更了衣,才退了下去。
自金國回來,無憂便不喜歡用膳時,身邊站着那麼多侍人,又是試菜、又是幫着夾菜的,甚是煩躁!
有幾次寧溫雲來看她,隨意幾句玩笑的話,惹得她盛怒起來,愣是被她說了個“滾”字,給趕了出去。
還有幾次柳木槿來看她,與她一同說懷孕的快樂、辛酸和苦澀,也不知哪一句得罪了她,竟被她罰了半年的例銀,照舊趕了出去。
慢慢地,便弄得後院議論不休。龍曦辰迫於壓力,只好暫時把家事大權交給寧溫雲,由司馬芊茉和林瑛嵐協助管理。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懷孕後的脾氣,只是怒到極致時,難免控制不住怒意,她亦是無心的。
不過沒了管家的大權也好,她正好可以藉機休息休息。
用完了午膳,龍曦辰便將酸梅遞上,柔聲道,“紫雨找來的,說這是最酸的梅子了,你且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無憂正在看書,聽他這麼說,便漫不經心地吃了一顆,果然比先前的梅子酸一些,只是還不是她想要的那種酸,遂點頭道,“不錯,尚能入口。”
先前給她梅子,她都是大加斥責,現下好不容易鬆口一句,雖不算是誇,龍曦辰亦是高興瘋了,忙道,“喜歡的話,就多吃些,不夠我再去準備!”
她不欲說話,只懶散地打了一個哈欠。
見她昏昏入睡的樣子,想來是昨晚太熱睡得不安穩,忙道,“你若是困,便去牀上休息一會兒吧,我幫你把書放回書架。”
一聽牀就想起那一身汗,想起汗便就來氣,無憂狠勁將書扔在地上,怒得瞪向龍曦辰,竟一句話也不說,生生把他嚇着了。
貂兒早已經學聰明瞭:懷孕的主人不好惹,寧願終日待在自己的小屋裡,也不願出來受罪。
就這麼尷尬了半晌,龍曦辰才反應過來,試探問道,“要不然,你躺我腿上?”
無憂怒意漸漸消去,留下的只有一片冷意,依舊不說話,許是默認了。
龍曦辰取下貂裘披風,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讓她的上半身依偎在她懷中,半躺於他的腿上,順手再替她蓋上披風。
不過須臾,她竟就睡了過去。
許是睡覺時得到了放鬆,她緊蹙的眉頭終於舒緩開來,原本停留在臉上、揮之不去的躁意,也在此刻漸漸消退,留下的只有她本有的天真可愛。
約是睡了一個半時辰,無憂才悠然醒來,終於一改煩躁的神色,恢復了平時的端莊冷靜。
龍曦辰被嚇怕了,遂還是謹慎地問道,“寶,你醒了?”
“嗯。”她抿脣一笑,撒嬌地伸出雙手,示意他拉她起來,“我想出去逛逛,你陪我。”
見她笑了,他自然欣然照辦,只是一臉痛苦的表情,拉長了臉道,“等等再陪你逛,先等等。”
以爲他拒絕自己,好不容易來的好心情,一下就被破壞了,她隨即怒道,“那我一個人去!”
“別別!”他忙拉住她,依舊是一臉痛苦,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雙腿雙腳,“被你睡麻了。”
她沒心肝地笑笑,“活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