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分鐘平淡冗長的報告就要結束了,挨着曹書記坐的林書記悄悄地和曹書記咬着耳朵:
“這上縣裡來開會,就算聽報告太難受了,其實那些內容都在下發的文件上寫着,何必又要照着文件上念呢,還不如就把核心內容給大家提出來,讓我們下去自己領會得了。”
曹書記的臉動了一下,他沒出聲,只是輕輕地點點頭,今天的會議就要開完了。
林書記又把頭湊過來:“我敢說,現在沒有幾個人真的聽進去了,他們還說堅決反對開長會,這樣一坐就是一下午,哪個都受不了,這不是開長會又是開的短會嗎。”
林書記比曹炳貴小得多,他才三十出頭,是上屆王縣長提拔起來的少壯派,他對王縣長那種開短會,抓重點特別推崇,要他長久地坐在一點,他就是不習慣。
曹炳貴認爲林書記的話就是多餘,你連坐一下午都難受,還能領導一個地方,當領導就得學會做會販子,但是他沒把話說出口,他不想和別人非議上級,那是犯忌,要是他轉過身去就把你的話傳到別人耳朵,還會有你好果子吃。
臺上主持人在問領導們誰還有話說,縣領導們的臉上也是盡顯疲倦之情。主持會議的人正要宣佈結束這次會議,臺下的人都在心裡鬆了口氣,他們是早就不想再坐下去了。
大家都在忙着收檢面前的文件之類的東西,都在爲解脫而暗暗高興,就只差主持人說出散會那兩個字了。
今天是會議的最後一天,散會後就可回家了,處在縣城近郊的人已想好了,今晚回去還可以和老婆親熱親熱了,離縣城遠的人也想到散會後能上街逛逛商店,平時哪有時間出來休閒。
沒想到王縣長卻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主持人面前,他抓過麥克風,臺下的人們立刻不理解了,平時王縣長最主張的就是開短會,他從不拖泥帶水的。今天在大家都準備離開時他還要抓起麥克風,他是什麼意思呢?
“耽誤大家幾分鐘的時間。”
王縣長果然還要延長會議的時間,臺下的書記主任們臉上一派茫然,要講要說的你們早就說過夠了,你王縣長何必要佔用我們本該休息了的時間,大家心裡不願,但也不能從臉上表現出來。
人家是上級嘛,我們雖然也是當官的,可是我們現在是官管的官,縣長是什麼人,他是我們青山的第二號人物,不能讓他對自己生厭。
王縣長這人挺好說話,可是就是他總是不讓你摸透他的心思,在青山他雖然是第二號人物,可是他的威望有時比縣委書記還高。
因爲他“整人”的方法太獨特了,在過去是有先例的,大家聽到他說還要講幾句,就是對此不滿也只能裝在心裡。
聽到王縣長延長開會的時間,在臺下的衆官員儘管心裡不樂意,可是也得裝着洗耳恭聽的樣子,再說這王縣長在領導們都把話講完了之後,他還要作補充發言,他莫不是又發現了新動向。
在冷水近段時間,夏天得到了“最好”的禮遇,曹書記心裡可得意着呢,突然聽到王縣長要說他還想講幾句,曹炳貴心裡就發慌,他是針對着誰呢,
不過在冷水所發生的一切,又沒有人把這事捅到縣上來,你縣長就是眼觀四海,耳聽八方也不可能就知道的,想到這裡,曹炳貴的心裡也放寬了些。
可是人家既然說了在耽誤大家幾分鐘,可能就是要把這次會議的重點再給大家再強調一下,不爲別的,曹炳貴自己是作賊了,心裡當然有點發虛。
由於心裡有鬼,曹炳貴悄悄地向四周看了下,別人根本沒把這當回事,他們只是想聽到王縣長口裡發出那我的講話完了的的聲音。
看來這些人就根本不是從政的料子,他縣長會故意佔用這幾爭鍾來提高自己的身價嗎,他不是一個多佔會議時間來贏得別人掌聲的人,王縣長的工作作風歷來如此,既然縣長也反對把一個會議開成慢運會,他這又爲了什麼呢。
是的,在冷水,夏天總是想走到我前面去,我對他是有看法,你王縣長也是有意無意地在庇護着他,但是他不可能成天都生活在你的視線之內,他要想做他的事,就得要我的視野裡。
當冷水出現了那股不正之風后,我老曹是首先就做出了表率的,給人的印象我也是在愛才,總不能說我老曹還在害他嘛。
在別人詆譭他夏天的時候,自己就堅決地站在了正義一邊,有誰又看出了我是在放鬼又捉鬼呢。
回想起謠言剛開始時自己在公社的表現,曹炳也感到好笑,在從前自己還沒有這樣完美的表現過,那從眼裡流出來的淚水,所洗刷的只是那些流言嗎,其實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才該讓這種淚水來沖洗一下,當時自己都不知道能表演得如此到位。
從自己一手策劃的那件事來看,公社的那些人,他們並沒有懷疑到自己的名下來,當時他夏天好感動,只恨不得把自己叫聲親爹了。
象武裝部長那樣的人,他能擔當重任嗎,一點清醒的思維頭腦都沒有,只知道動感情,他想來作公社的副書記,我就看他差得太遠了,一個沒有獨立思考問題的人,他能把工作幹好。
當然當初盧華可能有一定的想法,他又怎能麼會想到是我曹炳貴的傑作呢,還記得他也這樣說了,最好是不要再讓那個劉三姐說下去了,他是不是從中嗅出了點味道來呢,對他可不能大意。
回去得把才高找來,千萬不能讓他把核心內容暴露出來了,那小子表面看起來也很仗義,可是他就太貪女色了,要是他讓人抓了把柄,他可不象那些真正的革命者那樣堅強,說不定人家還沒有給他施壓,自己就把事給抖出來了,他雖然對自己也算忠誠,問題是在他認爲有難時可能就成了王連舉。
曹炳貴在心裡把自己的所作所爲都一一篩過,總算沒發現問題,他放下心來,你縣長再怎能麼說,也不會讓事非落到我的頭上,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多疑了。
上縣來的第一天晚上,他把盧華拋在一邊,悄悄地到自己的老友範副書記那裡去了一趟,聽他講到明年青山的形勢,目前自己的地位還是穩固的,也沒聽他說縣上對自己有什麼動作,老範還提醒他,把握好機會,肯定在明年自己還有戲,只要我老範還在現在的位子上,你老曹還不是我們一塊的,我做我的縣委副書記,當然如果情況好轉,說不定我就是縣委書記,你老曹再幹一屆也是順理成章的。
本來曹炳貴在範副書記處已得到準確情報,現在縣上的形勢對自己是有利的,只要自己不自毀長城,那冷水還是咱老曹的天下。
可是就是王縣長這個人,他對咱老曹就是不友好,總是別出心裁地要在各地培養所謂的人才,這一點,老範也對自己講得很清楚,在縣上也有很多人對王剛這種標新立異的作法心存不滿。可是人家現在正處於上升期,省裡也很看好他王剛的做法,老範說,縣上本就是分爲幾個山頭,象我們這些老員,當然得把過去一起風風雨雨走過的同志們掛在心上。
王剛雖然在下面得人心,也有省上人的支持,可是他到青山的時間短,他的根基並不深,在老同志佔大多數的青山,他就是想順着自己的思路走下去也很難,我們青山老頭子們是不會做過河拆橋的事。
今天範副書記也在臺上,他對王剛縣長說要多耽誤大家幾分鐘的話剛一出口,就明顯地地有反應,當他皺起眉頭的那一瞬間就讓曹炳貴給捕捉到了,曹炳貴看得清楚心裡也得意。
在縣上你王縣長也不是就唯我獨尊了,他們這些老同志對你就從心底裡滿意了,你王縣長是大能人,可是人家也不是吃乾飯的。
曹炳貴剛把自己的思路理出個頭緒,王縣長的話就傳進自己的耳膜裡來了。
“最近一段時間,有人給我反映,說某些地方的領導和下屬鬧彆扭,一個員,就得有博大的胸懷,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我們都要做到虛懷入谷,若是有不同意見就認爲冒犯了虎威,隨便給人家穿小鞋,甚至進行打擊報復,那就不是一個員的所作所爲了。同志們,我們都是黨的幹部,我們的任務是帶領好自已的一班人馬,如何把黨交給的工作開展好,特別是你們的部下,不能因爲他們和自已的意願相左就心存不滿,要知道我們都是爲人民服務的。當然我沒得到正式的確認,就算是給同志們提個醒。主席早就講過,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王縣長的話就此打住。
“好了,現在我來宣佈,今天的會議正式結束。”
王縣長的話講完了,會議也由他親自宣佈結束了,可是臺下的人們還坐在那裡面面相覷。
他們忘了眼前臺上的領導們正在站起來準備離開,因爲剛纔縣長所講的話,臺下的在座的人心裡有數。
他們都知道王縣長在很多時候會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你的身邊,知道縣長所講的並不是空隙來風,又有一個倒黴蛋撞到他槍口上了,有人默默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