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曾有夜賊造訪,此事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早飯後,阮彥真便去拜訪里正,委婉打聽這附近可有平時就手腳不乾淨之人。里正昨兒個正受了阮家的吃喝禮物,不曾想夜裡人家家中就差點出了事,自然十分惱怒那膽大之人,一口答應一定會盡心排查。
至於能不能查出個結果來,阮家也知道是沒法保證的,不過是打個招呼,勞煩以後打更的人多多注意罷了。至於那隻作爲線索的鞋子,在讓大威聞嗅記住那氣息之後也作爲證物交給了里正。
等從里正家回來,父女倆纔有空清點昨日的賀禮。
石墨送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並各色顏料,阮彥真很是喜歡。
歐陽夫人送的是一對花瓶擺設,正好放在正堂的長條高案上。
新認識的街坊鄰里們送的東西就雜了,臉盆水壺,瓷器香料,毛巾胰皁,燭臺桌布,甚至連送針線的都有。
而同樣不請自來的華安送的則是一對青田石雕異獸的鎮紙,其石料價值雖不算貴重,可工藝卻是相當不錯,總得來說,他這份禮送的還是很得體的。
看着老爹把玩那鎮紙,阮綿綿腦中不由忽然浮起四個字:投石問路。
但不管是問路也好,試探也罷,只要事情不找上門來,她也無意出門惹事,仍將主要精力放在根雕之上。其他的時候,便學學畫,逗逗狗,偶爾接待一下來訪的鄰居,指點春草秋生怎樣把老爹照顧的更好。
由於父女倆都幾乎不出門,而且花樣美男和華安都像是約好了似地彷彿銷聲匿跡,接下來的幾天倒也平平靜靜。
由於幾乎沒有雜事打擾地專心致志,加上一天起碼工作五個時辰,不過三四天功夫,阮綿綿就將騎鹿壽星的造型雕了個大概。這樹根是原本就連帶着一段樹樁的,整理後,鹿身加壽星的高度就有一尺半左右,再加上雕成祥雲狀的圓底座,整體約有兩尺。
由於細雕更費工夫和心神,而且非常講究一鼓作氣,阮綿綿只休息了半日就又一頭扎進工作室,而且爲了下手更有感覺,手套也換了雙薄的,到最後索性脫去手套。即便是吃飯就寢時,心神也全部沉浸其中,連自家老爹的話都時常充耳不聞。
阮彥真雖然十分心疼女兒,可一則深知想要製作一件好作品,其連貫性有多麼重要,二則也明白女兒之所以這樣重視這件壽禮,並不僅僅是出於信用,更多的是爲了報恩。因此,也只能忍着疼惜看着她幾乎忘我般地投入,不讓任何人打擾她。
大威身體日漸恢復,更是十分盡忠職守地整日守護在她的身邊,除了阮彥真外,哪怕是向家母女在門口徘徊它都會低低地嗚鳴着予以警告。
在足足工作了將近二十個時辰之後,一座由黃榆木製作的《壽星騎鹿》終於正是完成了。
待用細棉布將殘留木屑係數擦乾淨,再往桌上一擺,雖然尚未上漆,可那股喜慶歡樂的氣息依然立時撲面而來。
只見這座《壽星騎鹿》根雕,通高兩尺。所雕壽星額頭凸起,雙兒垂肩,長鬚拂胸,袍帶飄逸,正一手持掛葫蘆杖、一手託碩大仙桃,滿面笑容,樂呵呵地跨騎鹿背,行進在一團祥雲之中。其座下仙鹿,鹿角雄偉,兩目炯然,四蹄奮進。加之就連壽服的皺摺和長鬚的飄拂都處理的極細緻,整體形象不僅生動形象,更具強烈動感。
壽,爲長壽。鹿,諧音爲“祿”,無限吉祥寓意和忠心祝福,盡在其中,
“呼總算是不負所托,大功告成了”
看着這座自己一刀一刀,一點一點雕刻出來的《壽星騎鹿》,阮綿綿的心中不由涌起一陣陣的自豪感,簡直澎湃地如巨*拍岸,就連數日積累的勞累也彷彿隨着這件作品的雕成,而被慈祥的老壽星隨手輕輕拂去一般。
“嗚……”一直安靜地守在一邊的大威彷彿也感覺到了她的心情,立刻站起搖着尾巴過來討好。
“大威,謝謝你一直守着我哈”阮綿綿開心地將頭埋在它的脖頸中,狠狠地一頓揉搓,然後歡快地跳起,“走,我們告訴老爹去讓大家都來看看我的最新大作”
“汪汪”大威跳躍着響亮地叫了兩聲,立時驚動了正在自己屋裡作畫的阮彥真,忙放下筆出來查看。
阮綿綿飛也似地跑過去,一頭撲進他的懷裡,歡樂地大叫:“爹,我完成了,我終於完成了”
阮彥真驚喜地抱住她:“是嗎?呵呵,那真是太好了”
“爹,來,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最終成品,不是女兒自誇哦,這可是反應了我最好的水平。”阮綿綿不等他說更多,就興奮地拉着他的手跑回工作室。
由於女兒早說了到時候要給他一個驚喜,而且每次出來吃飯休息都會用一塊布蓋住,根雕初步定型後,阮彥真就沒再沒看過一眼。此刻因阮綿綿激動之餘忘了蓋布,他幾乎一進門就看到了擺在案上的那座根雕,腳步不由一頓,繼而立時加快腳步,疾步來到桌前,彎着腰目不轉睛地反覆繞看,一邊看還一邊不住搖頭。
阮綿綿本來正自興致沖沖,看見他這樣一幅慎重嚴肅的神態,心裡頓時不由有點打鼓,忍不住問道:“爹,怎麼樣?還能入眼嗎?”
阮彥真緩緩起身,眉頭深皺:“爹雖不大懂雕藝,可是……爹也能看得出來,這座壽星騎鹿……”
“怎樣?”阮綿綿緊張地繃起身子,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下一秒,阮彥真的臉色忽然神奇地瞬間舒展了開來,嘴角高高地揚起地吐出四個字:“堪稱佳作”
“啊爹,你真是太壞了”阮綿綿猛地跳起,再次一頭撞進他的懷裡,不依地直抗議,“不帶你這樣嚇唬的,我還真以爲做的很差,根本沒法拿出手呢?”
“哎哎,小心根雕小心根雕”阮彥真連忙抱着她避開桌子,連笑容都年輕了幾分,“爹不知有多爲你驕傲,怎麼可能根本沒法拿出手”
“還不是怪爹,故意嚇我”阮綿綿假意捶了他兩下,神采飛揚地不盡甜美,“爹,真的還可以嗎?你說石相公會不會喜歡?”
“保證喜歡,絕對喜歡”
“嘿嘿,那就好”阮綿綿難得地依在他懷裡當了會撒嬌的乖女兒,而後才忽然想起,“對了,爹,今天是幾時了?”
“你啊,一頭鑽在屋裡連日子都過忘了。”阮彥真寵溺地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尖,“今兒個已經是五月初二了,再過幾日就是端午了,爹還想着要是你端午都不出來,爹就親自來揪你出來,沒想到你的動作這麼快”
“呀,都五月初二了呀”阮綿綿訝然地道,而後看向外頭,“那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申時初,正準備過一會叫你吃飯呢。”
“我先不吃飯,我要先洗澡,唔……好像都三天沒洗澡了……”阮綿綿忽然驚覺地跳離老爹的懷抱,擡起袖子嗅了嗅,“都快發臭了”
阮彥真不由呵呵地笑的胸口震動,伸手揉了揉她只紮成一條馬尾的頭髮:“還說呢,你這幾天忙的連梳頭都不願意,天天這麼隨便一梳一紮就去拿刀,簡直是不倫不類極了”
阮綿綿俏皮地吐舌:“嘿嘿,這不是在家裡,又不出去嘛”
“行了,少貧嘴了,爹現在就讓春草給你準備熱水,你好好地浸泡一下。”
“謝謝爹”阮綿綿諂媚地笑,“對了,爹,讓秋生給石相公送個信吧,問問他明兒有沒有空,要是有空的話就過來看看,畢竟這正主兒沒發話我還是不放心。”上一回暖房的時候,由於請帖是通過歐陽夫人輾轉送出的,石墨來祝賀的時候就告知了其家的具體地址,果然也在南岸那一帶富豪區中。
“知道了,你也累了好些天了,就別跑來跑去了,先回房做一下吧,熱水總要一會才能好。”阮彥真說着,就大聲地喚春草,讓她準備洗澡水。
“我現在激動着呢,一點都不累。”阮綿綿興致勃勃地道,“我還想再依着這根雕的形象畫一幅畫。”
阮彥真笑道:“畫畫的事你就不用愁了,爹來畫,然後一起送給石相公,以後傳言出去,咱們父女倆齊心協力的,也算是一段佳話。”
“對哦,那更就好了”阮綿綿抱着他的胳膊,“對了,爹,今兒個叫上嬸子他們,一起上館子去吃飯吧,就權當是爲我慶祝慶祝?”
“都依你”阮彥真笑道,“那我現在就寫信。”
“嗯,我給爹磨墨。”
看着女兒歡快地像只小鳥兒似地先跑去磨墨,阮彥真眼中的笑意怎麼也褪不下去。
回頭看看那案上的根雕,以及四周的一堆大小木屑,忍不住又自傲地搖搖頭,而後纔出去先叫任秋生進來,將根雕搬到自己的房裡,以便等會便可臨摹勾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