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排排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沒人想着要坐下,好像坐了那些凳子就等於只能被迫收下這份既貴重又着實不像話的禮物一般。
天色本已黃昏,呆怔了半響之後明顯地昏暗起來。
阮綿綿這間西廂,朝院子的這邊纔有門窗,另一側都是牆壁,上午最爲明亮,白天也還好,但日落後就幾乎沒什麼光線了,只一會,三人的面貌就朦朦朧朧了。
“算了,這些東西暫時就先扔在這裡吧。”阮綿綿率先打破了沉寂,“咱們出去再說。”
三人出了內院,來到外頭大廳,春草秋生和二丫都在,已經將新買的燈籠都點了起來。
因爲方纔阮彥真進門後就匆匆地往內院趕,任秋生還未來得及行大禮,此時纔有機會過來磕頭。由於阮綿綿一醉就是幾個時辰,阮彥真和向母又是剛剛過來,本來申時就吃的晚飯一直拖到了現在還沒吃,此時再去買菜也沒有了,阮綿綿便讓兩個丫鬟去外頭買了些吃食。
吃食買回來了,阮綿綿不習慣吃東西的時候邊人有人看着,就分了一些讓秋生等人自去廚房,自己慢慢地舀着湯,目光無意識地落在了半舊不新的桌面上。看着看着,一個念頭忽然浮了上來,豁然站起。
阮彥真和向母也有些食不知味,但見她突然站起還是別輕嚇了一跳:“綿綿,怎麼啦?”
“沒事,你們繼續吃,我去去就來。”
說着,去廚房要了一盞燭火就往內院走。
阮彥真一驚,忙拉住她:“綿綿,你不會是想要燒了那些東西吧?”
阮綿綿不禁愕然,隨即失笑:“爹,你也想太多了吧,我怎麼可能這麼傻呢?我要真燒東西,咱們家這座新房子不全毀了?我是突然想到那些傢俱既然都是現成的,想必是哪家有名的大鋪子裡做的,總會有些個標記。只要知道了,就不愁沒地兒退了。”
這個時代,就連吃食什麼的都會掛上獨家記號,向母所在的繡坊出品的東西就有自家特殊的印記,像這種高檔傢俱不可能沒自己牌子的。
聞言,阮彥真和向母不由都恍然方覺,也顧不上吃飯了,拿起桌上的燈燭就和她一道去檢查。
果然,不管是傢俱也好,還是那些牀上用品和首飾,在不起眼的地方都有標識。
阮彥真頓時長舒了口氣:“有標誌就好,明兒早上我們就分頭去打探,確定了他們知道是誰家買的,就找人將東西退回去。”
阮綿綿卻搖了搖頭:“不行,不能問是誰家買的。”
向母奇道:“爲什麼不能問?”
“因爲那公子的家人顯然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的身份,我們若是問了事情就複雜了,也許他的家人就會真的以爲我想攀龍附鳳了。平平淡淡纔是福,我不想招惹什麼麻煩。”
阮彥真欣慰地看着女兒,點頭道:“平平淡淡纔是福,綿綿說的對。”
“可既然不準備退,那我們又何必去打探是誰家做的?”向母更加疑惑了,阮彥真也一臉不解。
“不是不準備退,是不準備退還給那位有錢的公子哥,而是退給賣家。”阮綿綿明眸閃動,狡黠地一笑,“這些東西今兒纔拿來,幾乎可以說碰都沒碰過,就算不能全額退款,總能退個九成吧?像這種大傢什的,他們要派人派車來搬,就算只退八成也無所謂。這樣一來,若是那些賣家知道是誰買的東西,自然會去幫我們傳訊,若是不知道,我們就權當撿了個大便宜就是了。”
這個壞小孩,居然給她整了這麼大的麻煩,說的嚴重點,這可是非常有損她的“閨譽”的,她自然也無需客氣。你錢多是吧?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你不是對我家的事情都很清楚麼?或許外頭現在就有人在盯梢吧,讓你自家人報告那倒正好了。
阮彥真和向母再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雖然覺得這並不大好,但總不能真讓阮綿綿真的住在這樣的房間中,目光交流了半響之後,都默認了她這個決定。
“那今晚呢?這個房間雖不能住,可家裡有這麼多值錢的東西,總不能只讓幾個剛買來的下人看守的,要知道這世上鳥爲食亡,人爲財死,且不說他們幾個都還沒培養起忠心,就算時日久了,人心隔肚皮也難保的。”向母畢竟細心些,“不如這樣,所幸我們已經買了三張牀三套被褥,今晚我就留這裡看守好了,綿綿你帶着鑰匙和那盒子首飾回我家睡。”
阮彥真搖頭:“難能讓你辛苦呢,還是我留下吧”
向母反駁道:“這裡只有三張牀,若是你獨自一人一牀,我們就得有一人要和丫鬟同牀睡,若是兩個丫鬟都留下,你就得和小斯擠一擠,這以後還哪能有主人家的威嚴?要是我留下,那兩個小丫頭一牀,事情不就解決了?而且這畢竟是你家,我不是正經主子,既不會亂了以後的規矩,也不至於讓下人們覺得主人小家子氣。”
她這麼安排的確是最好的辦法,阮綿綿和老爹眼神交流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當晚,向母便留在了新宅,阮彥真送女兒回左家橋向家之後也自回書院。
一夜無眠,次日一早,阮綿綿就和老爹進城打探,仍留了向母在家坐鎮。
父女倆也不往小地方去,盡找大店,很快就找到了賣傢俱的那家,一看之下,不由一怔,店名居然是“石記”。父女倆皆有些疑心是不是石墨家的,但嘴上卻沒有多問,直接找了掌櫃的表明來意,並重點強調昨日的送貨時辰。
那掌櫃聽說是昨兒剛賣出的貨,眼神就有點異樣,不過臉色還是沒什麼變化,反而客客氣氣地請人坐下奉茶,並謙遜地詢問退貨的原因。
這種情況阮綿綿自然早就預料到並和阮彥真商量好怎麼對付了。
當下,阮彥真也不打算和他打誑語,直接說這是別人送的禮,可他家屋陋檐低,實在配不上這些好東西。若是可以,莫不如折換了銀子另行選一些適用的合算,當然,考慮到這些傢俱也算是過過一次手,他自願折去一成的價格。同時,也非常委婉地表示,如果石記真有爲難的規矩,他把東西賣給別家也一樣。
掌櫃的聽聞,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抽。
石記只做高檔傢俱,一直是行業中的翹首,別家同行早就眼紅不已,如今且不說讓人得知居然有主顧要退貨,甚至還寧願折價轉賣給別的同行,這於石記的臉面自然是大大的有損。可若是收回來……
看出他的顧慮,阮彥真又補了一句:“禮是好禮,在下父女倆並非不感恩,只是我們不過是戶尋尋常常的百姓人家,期盼的也不過是家底稍稍殷實些,似這等貴人們才能使用的東西,着實是誠恐誠惶,不敢受之。想必將來那貴人得知了,也能體諒。”
但凡能當掌櫃的,自然都是聰明人,見他們說的雖委婉卻又透着一股堅決,細思了一小會後,便爽快地同意以九折的價錢回收,當下就跟阮彥真約好了回去搬運的時間。
事情順利,父女倆也大大鬆了口氣,隨即就轉戰珠寶店。
考慮到這珠寶不同傢俱,便於攜帶,也許是付現銀買的並未留下買家信息,爲了不被人敲詐欺騙,父女倆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先逛了幾家,問了些類似的飾品價位,纔去的正主兒家。由於首飾盒是隨身攜帶的,費了一番口舌後,倒是第一個先退換成貨真價實的銀子。
因買房的錢其實並不如向家母女以爲的是折換首飾纔買下的,阮綿綿也是這一次才知道這些首飾的具體價值,聽掌櫃的折算時,面上雖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地吃了一驚。金銀珠寶在古代一向不便宜她知道,可這一盒東西竟然也能值個一千多兩,她就真的暈了。
還有那套傢俱,起碼也是幾百兩的……哎呀,媽呀,要是那美男小受的真的只爲報恩,沒有別的心思,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怎麼說,她也能安安然然地當個小富婆了可見這世上之事啊,就沒有十全十美,總要摻和一些不如意的。
想到這筆錢財帶來的利和弊,阮綿綿還真動了捐款而逃的念頭。不過,一來她還有還石墨人情,起碼也得把根雕做好,二來也怕這當口那小受還真派了人在監視,萬一發現動靜惹怒了他那就得不償失了。畢竟退傢俱可以說是爲了女兒家的名聲,可居然寧可捨棄新宅也要避開他……那不等於不但有看不上他的意思,還將把他等同於避之不及的牛鬼蛇神麼?他那麼小的心眼,到時候不怒火萬丈纔怪呢
忍一忍且忍一忍至少等到他家人派人來警告再溜也不遲,畢竟好歹她也是那壞小孩的救命恩人哪,總不至於絕情地悄悄地將她一脖子給抹了吧?
想到那美男小受那不可猜測的怒氣,阮綿綿不禁打了個寒顫,立時改了要將東西退光光的念頭,決定還是將那堆華麗的衣服留下來,並且儘量地多穿穿那些衣服,再戴戴上次送的那些首飾,免得不小心再遇到那尊小神。
唉,明明她是他的恩人唉,如今卻反而要她這般小心,都怪這萬惡的階級制度。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