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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訂好了,何時實施卻要看時機,而且有了花樣小受的保證和摻和,阮綿綿倒是有些期盼華安早點來騷擾自己。沒想到第二天就傳來消息說華安的未來岳丈忽然抱恙在身,作爲未來女婿的華安當即就趕往紹興府前去探望了。
到了初十,阮父親自陪同宋先生去向家提親。
按照習俗,這正式合八字是需要三天時間的,父女倆便趁這三天的空閒,一個抓緊時間臨摹《魚戲蓮葉圖》,一個則重新開始做根雕。
八字自然是沒問題的,等到十五那天,再陪宋先生前去左家橋十分高調地下了聘,並擬定了下月二十八爲好日子。之後,因向家的房子就要開始着手翻修,向家母女就搬到了阮家,一應準備事宜也便走上了程序。
嫁衣要裁做,房子那邊得有人盯着,其他瑣瑣碎碎的事情更是一大堆,不但向家母女和宋先生整日都不得空,阮綿綿父女也每日裡都要花不少時間去幫忙。
畢竟,向母雖說是再嫁,程序上不像初嫁那般繁雜,可這一場婚事是否能辦的體面熱鬧卻不僅僅是關係到她自己多年來的名聲,也關係到以後向巧依能否找到好歸宿,鄭重點總是沒有壞處的。
好在向母孃家也還有一兩個親戚能幫忙,跑腿的事情也多半可以交給秋生和春草二丫,且婚期也是定在六月二十,滿打滿算還有四十來天的時間,除了屋子翻修那邊儘快盡好外,其他的倒也不必太趕。
因此,除了家裡多了兩個客人,吃飯的時候熱鬧些,阮家父女的日子基本上還是正常的,充實的忙碌中,轉眼便到了歐陽夫人和阮父商議好的拜師吉日。
自從初七那日見面後,一晃眼已有十一天不曾看見石墨了,知道今日石墨會陪同歐陽夫人母子一起前來,阮綿綿一大早就有些心不在焉。考慮到自己的心緒有些不對,不適宜在這個時候去雕刻,而練字卻有助於平靜,便在自個兒房裡練起字來。
只是,字還沒寫幾個,人又出神了。
她在情感上素來是鴕鳥的性子,不然前世也不會經常遲鈍地感覺不出異性朋友們的暗示。後來之所以相當積極地和樂宇交往,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周邊的朋友們不是結婚了就是在熱戀,讓她也有了嚴重的剩女危機,纔開始渴望愛情的。
誰知道愛情的花骨朵纔剛冒出就被滄海桑田給摧殘了,自己也突然間變成了另一個人。迷茫中,乍然看到和樂宇極爲相似的華安,本以爲是上天眷顧,誰想到卻是一場精心佈置的騙局,更沒想到,與此同時,她竟然遇到了另外兩朵桃花。
花樣小受那一朵雖說是帶刺兒的,什麼時候就扎她一手血也不知道,可憑心而論,那小孩的感情她也能感覺到是真摯的,本
身並沒有帶惡意。只是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想要談一場轟轟烈烈,也許能讓天地風雲都爲之變色的偉大愛情,她想要的,其實一直只是一份平平淡淡卻能長長久久的相濡以沫的感情,不想生活有太多的波折。
因此,且不說她對花樣小受根本就沒有男女方面的意思,就算有,估計那僅有的一點好感也經不起可以預知的折騰,何況她實在很不喜歡小受那種唯我獨尊從來不知道何爲尊重他人的高高在上的強勢態度。
而石墨……說起來他也是有點霸道的,可那種霸道卻是讓人面紅耳赤,心肝噗跳,而不是不瞞和抗拒……甚至,矛盾的是,她還在其中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寵溺和尊重……
“綿綿,你在想什麼呢?”向巧依端着茶湯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阮綿綿明明手上執着筆,兩眼卻是彷彿凝望虛空,紙上已經滲了一大團水墨的情景,不由訝異地發問。
“啊?哦……沒想什麼呢?”阮綿綿忙放下筆,迎了過去,“巧依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是客人,怎能還要你來伺候我呢?”
“只是給你端碗茶而已,算得了什麼伺候。”向巧依溫婉地道,握住她的手一起坐下,“何況我們母女能有今天,都是你和叔叔幫的忙……”
“又來了又來了”阮綿綿白了她一眼,故意嗔道,“都說了咱們兩家的情分不比別人,你要是老和我這麼客氣,索性明兒我就把你和嬸子一併趕走,也省得我耳根子都要起繭子了。”
“好,我不說了就是。”向巧依笑道,“如今我們母女倆可沒地方住,你要是把我們趕走了,我們就得去睡大街了。對了,快午時了,歐陽夫人她們應該快來了吧?真沒想到你們家和歐陽夫人還能有這緣分。”
“是啊,我也沒想到。”阮綿綿端碗將茶湯喝了,拉着她起身,“咱們出去看看吧,我爹雖要當歐陽康的老師了,我卻是歐陽夫人的晚輩,這迎客的禮數是不能缺的。”
果然,還沒等上一會,就看見兩頂轎子往家門而來,陪轎的分別是碧柳以及青竹,後頭還跟了兩個擡禮擔的小廝。
阮綿綿忙向家裡頭喊了一聲,自己就先迎了上去。
歐陽康率先鑽出轎子,一見她就小嘴兒甜甜,十分討好地喊姐姐,和昔日在歐陽府中第一眼看見他時的任性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和歐陽夫人見了禮後,後頭的石墨也下轎了。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寬袖長衫,腰間繫着一條青碧色的絲絛,襯上本就不俗的面容,整個人顯然極其的丰神俊朗。再加上一見阮綿綿嘴角便含起了淡如春風般的微笑,讓阮綿綿頓時平地地漏了一拍。
“阮姑娘好”石墨長身作揖,袍袖拂動,氣質不盡
瀟灑清然。
“石相公好”阮綿綿回禮,腦中卻彷彿聽到了他在聲音低沉地喚着自己的名字。“綿綿……綿綿……”
爲了掩飾自己臉上突然起來的熱意,阮綿綿忙將衆人請入家中,再不敢隨意看他。
石墨卻是故意落後兩步,灼熱的目光一直追隨她的背影,嘴角的微笑幾乎就沒降下過半分,瞧得一旁的青竹不時暗暗偷笑。就如同主子所說的,他雖說和阮綿綿打賭輸了一管竹簫,可卻在別人身上贏了一堆戰利品,比他整整辛苦兩年的所得還多,直樂得他晚上做夢都要笑出來。
剛轉過照壁,阮彥真就迎了上來。一時又是一番寒暄,這才分賓主在堂上坐下。
今兒這個拜師的日子,雖說是刻意訂好的,可真開始拜師時,阮父卻沒什麼特別的規矩。待歐陽康磕過三個頭,喊了老師,又受了歐陽家的拜師禮,再訓導了幾句,這禮儀便算是成了。
有了師生名分,歐陽夫人又是素來喜歡阮綿綿的,再加上石墨如今可是要刻意地先同未來岳丈打好關係,比前幾回又多了幾分隨意,甚至還講了兩個文雅的笑話,這滿堂的氣氛自然是不須說的了。
歐陽康年紀小,心裡又惦記着以前的那些樹根,很快就拉着阮綿綿,求着想要看根雕。
阮綿綿也正好覺得面對一個時不時就會笑望她一眼,早已吃了她不少豆腐,面上卻還裝的一本正經的石墨渾身不自在,自然樂得脫身迴避。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起身準備帶着歐陽康離開的那一刻,總覺得他的黑眸裡閃動點什麼東西,讓她一下子又心慌慌起來。
好在這股心慌慌很快就被歐陽康的一大堆問題給淹沒掉了,從他對一堆已經粗處理過的樹根的熱誠來看,估計這小傢伙對根雕的興趣比學畫畫還大,果然,小傢伙很快就一手摸着案上已經定型的駿馬,一邊擡起眼很無辜很渴望地看着她:“阮姐姐,以後我跟老師學畫畫有空的時候,你能教我怎麼做根雕嗎?”
阮綿綿笑着颳了一下他的鼻子:“當然可以啦,你石墨叔叔已經答應要給我再多送一些樹根來,到時候我就給你幾個自己去練練。”
“阮姐姐真好,和石叔叔一樣好”小傢伙一下子撲了過來,毫不吝嗇地抱住她的腰撒嬌,揚着粉白的小臉兒,彷彿很天真很不經意地大聲提議,“要不,阮姐姐就嫁給石叔叔吧,這樣阮姐姐就能變成康兒的嬸嬸了。”
這小傢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阮綿綿一下子囧住,見一旁的向巧依先是愕然,隨即隨即掩口輕笑,臉色一下子飛紅了起來。
“難道姐姐不嫁給你石叔叔,就和你不親近了?”阮綿綿忙掩飾地又颳了他一下鼻子,“你是阮姐姐爹爹的學
生,阮姐姐就等於也是你的親姐姐,你說是姐姐親,還是嬸嬸親?”
歐陽康黑眼睛咕嚕嚕一轉:“爲什麼姐姐不能既是姐姐又是嬸嬸呢?”說着,還轉向向巧依,“向姐姐,你覺得康兒說的對不對?”
“……”阮綿綿臉皮兒滾燙滾燙,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壞大尾巴狼,不是已經答應了要給她時間麼,居然一轉頭就教慫小孩子來亂說話,回頭看她還理不理他哼
向巧依已經從掩口輕笑變成了光明正大的開口笑,不僅如此,還十分讚許地點頭:“向姐姐倒覺得,康兒的提議很不壞呢?不過,這話兒你好像還得問問你石叔叔。”
“巧依姐……”見她居然壞心地向小孩子套話,阮綿綿不由跺腳嬌嗔,“小孩子隨便說說而已,你怎麼就當真了?”
“我不是隨便說的,”歐陽康嘟着嘴巴道,“你們別欺負我年紀小,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親耳聽到孃親問石叔叔,是不是真的喜歡姐姐,石叔叔都承認了,孃親也說,那她這個媒人是當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