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辰復話說得斬釘截鐵,但鄔八月卻不能就信了他一定會毫髮無傷。
自從知道了此事後,鄔八月明顯變得寢食難安了起來。即便高辰復現在還沒走,她心裡也已經開始爲他擔心了。
高辰複眼瞧着她如此,卻無可奈何。
保證他做過了,鄔八月仍舊止不住擔心,他也毫無辦法。
妻子擔憂他的安慰,高辰復不是不高興的。可妻子這般惶惶,連帶着他心裡也多了一絲焦躁。
而就在這個時候,朝堂上爭論不休了近一個月的和北蠻講和還是對北蠻興兵的分庭抗禮,總算讓宣德帝有了一個決斷。
宣德帝發了話,興兵勞民傷財,非大國之風範。
他力排主戰派羣情激昂的衆議,下旨任命了高辰復爲欽差,擇期帶大夏使團前往漠北。
宣德帝的舉動讓主戰一派的人驚呆了。
這事兒此前可是毫無徵兆啊!
宣德帝是眼睜睜看着他們在奏對時吵得不可開交的,那時候宣德帝可是一句話都不說,由着他們吵。
慣會看帝王眼色的大臣們只以爲宣德帝還沒做決定,便也從善如流地加入到了爭論大軍之中。
宣德帝毫無預兆地支持了主和派,這讓主戰派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皇上怎麼就忽然定了態度了呢?
主戰派的人想不通,主和派的心裡卻極爲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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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高辰復一般早已清楚內幕的,早在宣德帝表明態度前就已經開始準備起來了。而不清楚內幕的,也高興自己站對了位置。
宣德帝說的是“擇期出發”,高辰復乃是欽差,便是最大的頭。他說什麼時候走,便什麼時候走。
此時離鄔八月臨盆之日也就只剩幾天了。
鄔八月扶着肚子。朝霞和暮靄一人一邊兒扶着她在院中緩步地走着。
前兩日鄔居正和賀氏來了一趟蘭陵侯府,除了與女婿說話之外,便是來給鄔八月做思想工作的。
臨盆在即的女人。夫君卻即將遠行。
皇上交代的差事要是辦好了,前途自然更加不可限量。但女人心裡的苦。男人又怎會曉得。
賀氏心疼女兒,在一水居中陪了鄔八月一天,勸慰的話說了無數句,鄔八月沒哭,反倒是賀氏想起鄔居正被貶漠北,留她一個人留在京中,還要面對東府時不時的嘲諷時的艱難日子,不由地抹了淚。
鄔八月裹住賀氏的雙手。輕聲道:“母親,我豈是那樣不堅強的人?漠北我去去過,爺去漠北,我只認爲他是回一趟家。母親別爲我操心,我在京中難道還過不好?”
“你這孩子,你這沒兩日就要生了,恐怕孩子一生,辰復就要出發,留你們母子倆在這蘭陵侯府裡……我怎麼放心得了?”
賀氏擦了擦眼,道:“母親更怕辰復到了漠北那邊。差事辦得不順利,在漠北耽誤好幾年……只怕回來的時候,會帶幾房姬妾庶子女。你瞧着豈不添堵?”
鄔八月只擔心了高辰復的安危。卻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要真是時隔幾年之後再回來,帶回來幾個小老婆和小老婆給他生的兒女……
那場景,鄔八月是真的想象不下去。
“母親……”
鄔八月張了張口,半晌後方才輕聲笑道:“母親,父親又是怎麼能做到只你一個,別無她人的呢?”
賀氏一愣,臉上便現出兩朵紅暈。
她輕輕笑了笑,道:“你父親學醫,心性淡然。對男女之事上也並無太多欲|望。我生下你之後你祖父倒也提過讓你父親納一房妾生兒子,你父親拒絕了。說我又不是生不了,生兒子也只是遲早的事。再加上你祖母幫忙說項。你祖父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鄔八月頓時道:“祖母也幫母親說項嗎?”
賀氏輕輕點頭:“你祖母並不認爲納妾是必要的。說起來,母親也是沾了你的光。你從出生起你祖母便說見着你便覺喜歡,也不希望母親傷心便對你不再傷心,甚至於因爲你是個女孩兒而怨恨你。”
賀氏輕嘆道:“對你祖母,母親是打心眼兒裡尊重。”
鄔八月低低地道:“可惜祖母去得早,要是她能抱一抱曾外孫該有多好……”
賀氏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快要做母親的人了,不要那麼任性。辰復就要去漠北了,趁着他還能留在這兒的一小段時間,你和他好好說說話,要讓他心裡惦記着你,惦記着你和孩子,知道嗎?”
鄔八月輕輕地點頭。
既然已經被任命爲了欽差大臣,高辰復便不需要再去京畿大營了。營中的事務交託完成之後,便只剩下擇期出發。準備的工作一直在做,只等着他下令可以出發的那一日。
於是高辰復便閒了起來,日日待在一水居中陪着鄔八月。
鄔八月並不黏他。
她挺着個大肚子,掰指頭算着要給高辰復添些什麼東西帶去漠北,指揮着人給他整理行裝。
高辰復拉着她不讓她忙碌,鄔八月卻認真道:“爺要去漠北,我能做的也只有將你的行裝打理妥當。爺要是不讓我幫爺收拾,我也不知道我還能爲爺做什麼。”
高辰復只能收手,卻是在鄔八月指揮人的時候一直陪在他身邊。
肚子一日比一日重了,一日午飯過後,鄔八月開始感覺到了與平常胎動不一樣的疼痛。
她不慌不忙地撐着肚子站了起來。
高辰復頓時走了過去,道:“要去淨房?”
鄔八月搖了搖頭,道:“想走一走。”
高辰復便扶了她起來,一邊說道:“岳父的確說過,你現在每日都要多走一走,待生的時候,能容易一些。”
鄔八月笑着點點頭。
高辰復扶着她慢慢地走了幾圈,鄔八月只覺得陣痛從最開始的一陣一陣的,開始變得密集了起來。
她抓了抓高辰復的手,冷靜地道:“爺,我怕是要生了。讓產媽媽們準備產室吧。”
高辰復愣了片刻,脫口而出:“產室是什麼?”
話出口他便自覺鬧了笑話,頓時扭頭衝着朝霞吼道:“讓產媽媽準備產室,你們大奶奶要生了!”
一水居中頓時亂成一團,高辰復立刻就要將鄔八月打橫抱起來往房間裡走。手才伸到鄔八月的腿彎,鄔八月便趕緊道:“爺你做什麼?我還得多走一會兒呢!”
高辰復立刻瞪眼:“都要生了還走什麼走?你不痛啊?”
鄔八月哭笑不得:“痛自然是痛的,可現在我也還得再走會兒啊。現在的痛還能忍受。”
鄔八月堅持還要走上一段,高辰覆沒辦法,只能在一邊扶着她乾着急。
鄔八月慢悠悠地走着,不時側頭看高辰復一眼,見他臉紅紅地瞪她,不知道爲什麼卻忽然覺得好笑。
“爺這樣生氣又彆扭的模樣才最真實。”
鄔八月輕笑着說了一聲,伸手摸了摸高辰復的耳朵,道:“爺不用爲我擔心,我現在還能忍受得住。就算是產媽媽來了,見我產道未開,也肯定會拉我起來讓我多走幾圈兒的。”
鄔八月輕輕喘了口氣。
高辰復頓時道:“行行行,你喜歡走那便多走會兒……別說話了,都喘成這樣了。”
“是疼的……”
鄔八月抿了抿脣,伸手抓着高辰復的衣袖輕輕搖了搖:“爺還有爺要做的事兒……”
“我有什麼事兒?現在最重要的事兒就是你了。”
高辰復氣急敗壞地打斷她。
鄔八月掩脣笑:“我說的爺的事兒,是說讓爺去讓人把守着一水居的門,不要把我臨盆的消息給泄露了。”
鄔八月呼了口氣,道:“雖然不想拿惡意來揣測別人,但萬事小心些爲好……懷孕初期和生孩子的時候,是最容易被人動手腳的……”
高辰復臉色頓時一沉,整張臉都難看了起來。
他頓時朝着在一邊候着的暮靄厲聲道:“讓人去叫趙前周武過來!”
暮靄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朝着內院的門兒跑了出去。
“那麼大聲做什麼……”
鄔八月無奈地搖了搖頭。
內院乃是女眷所居之地,即便是女眷必須要見的外院管事,非傳喚也不能進來。更別說趙前周武這樣的陽剛硬漢了。
趙前周武來得匆匆,因爲暮靄說高辰復發大脾氣,面色嚇人得緊。
結果到了高辰復面前,高辰復卻只是吩咐他們帶着侍衛把守好一水居,不允許任何人,包括蘭陵侯和侯爺夫人入內。
末了高辰復還加了一句:“這是軍令!”
趙前周武頓時領命而去,嚴陣以待。
鄔八月言笑道:“弄得好像我臨產是一件多麼嚴肅的事兒似的……”
高辰復抿抿脣,卻是不語。
他臉色依舊難看。
鄔八月知道,是因爲她提及生產時容易被人動手腳,而讓高辰復想起了靜和長公主。
靜和長公主也是在生產之事出的事。
鄔八月嘆息一聲,輕輕拉住高辰復的手。
高辰復緊緊地會握。
“你不會有事。”高辰複道:“母親會在天上保佑你。”
鄔八月輕聲說道:“我也相信,母親會保佑我,所以你更不需要着急。”
鄔八月輕輕道:“等孩子出生,你記得要第一時間抱他。”
高辰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