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這模樣,定然是有事兒纔來了。
鄔八月讓伺候的人都出了去,這才低聲問道:“三姐姐有什麼事,這下總可以說了吧。”
“我今兒……有兩件事要和你說。”
鄔陵桃頓了頓,傾身附耳對鄔八月言語了一番。
鄔八月聽罷張了張口,神情也凝重了起來。
“裕太妃真這麼說?”
裕太妃是陳王生母,出身並不好,一直依附着姜太后。
鄔陵桃道:“她也算是二三十年都聽從太后指令行事的人,她說出口的話,不可能沒有依據。”
鄔陵桃頓了頓,道:“看來春闈結束,咱們真的要有一個表嫂了。我可還行,陽秋長公主是我小姑子,嫁給表兄倒也還是同輩。你可怎麼喚她……”
鄔八月搖了搖頭。
“重點不在稱呼上,重點在,春闈放榜之後,陽秋長公主是不是真的要嫁給表兄……”
鄔陵桃今日來尋鄔八月說的便是陽秋長公主的婚事。
據說皇上在聽到京中學子對賭揚言要娶陽秋長公主的軼事之後,便對陽秋長公主的終身大事上了心,打算給陽秋長公主擇一佳婿。
姜太后詢問陽秋長公主的意見之後,言說尋一品行端正之人最佳。
熱門的人選,自然是那個公然表示願意娶陽秋長公主的學子,賀修齊了。
“皇家婚事,不容兒戲。”
鄔八月輕聲道:“在事情還未定之前,三姐姐可不要將此事告訴別人。”
鄔陵桃頷首道:“這個我知道,我也只是聽到了消息,同你說一說。”
鄔陵桃呼了口氣,道:“其實這事兒也輪不着我管。但我覺得,依表兄的才華,要是被駙馬的身份束縛住了。可真是一件憾事。寒窗苦讀那麼多年,最後只成了姻緣的跳板……可嘆。”
“三姐姐別多想。事情還沒定呢。”
“嗯。”
鄔陵桃應道。
“不是說有兩件事同我說嗎?”鄔八月笑了笑,道:“還有件事兒,是什麼?”
鄔陵桃看向鄔八月,遲疑了下方纔道:“陳王頭兩日同我說,皇上有意和北蠻部族講和,朝堂奏對一直在提此事。你家夫君主和,和主戰的一衆大臣在朝上爭論得不可開交。陳王說……要是皇上仍舊決定力排衆議,許是要派你夫君前往漠北。”
鄔八月頓時一愣。張了張口道:“我、我沒聽他提過此事……”
鄔陵桃道:“也或許是陳王想岔了。”
鄔陵桃頓了頓,卻又道:“可是……似乎和北蠻部族以某條件達成決議講和的提議,便是你夫君首先提出來的。他畢竟在漠北待了數年,對北蠻的情況也比較瞭解。”
鄔陵桃伸手覆住鄔八月的雙手,道:“不管這件事到底會如何發展,你總要給自己提個醒才行。你這馬上要生了,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等你家夫君回來,你問問他,皇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打算。”
鄔八月垂首點了點頭。
鄔陵桃也不欲在蘭陵侯府久留,鄔八月送她出一水居。讓朝霞代爲送行。
回屋後鄔八月小睡了一會兒,因心裡想着鄔陵桃說的第二件事,睡得也不甚安穩。
等她起身喚人的時候。暮靄匆匆過來伺候她起身,卻說朝霞送陳王妃走還未回來。
“還沒回來?”鄔八月納悶兒道:“我睡了多久?”
“姑娘躺了有半個多時辰吧。”
暮靄也覺得奇怪:“按理說朝霞姐早該回來了。”
“讓人去看看,是不是路上出什麼事兒了。”
鄔八月吩咐了一句,暮靄立刻讓人去打聽。
一會兒後朝霞便匆匆回來了,額上沁着微汗。
“姑娘。”朝霞福了個禮,呼了口氣道:“奴婢送陳王妃出門時遇上了侯爺夫人。”
“啊?”鄔八月頓時驚愕,忙問道:“然後呢?”
“王妃停了步,和侯爺夫人……聊了起來。”
朝霞擦了擦汗,道:“奴婢也擔心王妃和侯爺夫人生矛盾。也只能在一邊陪着,沒敢走。讓姑娘擔心了。奴婢知罪。”
鄔八月擺擺手:“這有什麼知罪不知罪的……”
鄔陵桃和淳于氏……
鄔八月皺了皺眉:“她們沒起衝突吧?”
“沒有。”朝霞搖頭,面上也露出些許困惑:“奴婢瞧着。王妃和淳于氏夫人臉上笑着,還聊得挺不錯的。”
“現在還在聊?”
“是。”
朝霞點頭,道:“侯爺夫人請了王妃與她坐到了香亭裡,還讓人煮了茶,似乎是打算要好好聊聊……”
鄔八月心裡一緊。
“能怎麼好好聊……”
鄔八月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道:“算了,讓人去盯着點兒,王妃回去的時候同我說一聲。”
朝霞應了一聲,暮靄疑惑地道:“姑娘不去瞧瞧嗎?”
“她們聊得好好的,我去豈不尷尬?”鄔八月搖頭道:“讓她們聊便好,別多事。”
鄔八月心裡默想着,得虧高辰書行動不便,基本不出門兒。今兒鄔陵桃遇上的要是高辰書,那才叫真正的尷尬呢。
淳于氏和鄔陵桃聊了些什麼鄔八月自然不知,去打聽的人回來同鄔八月說,陳王妃在將日落的時候方纔離了侯府。
兩人從始至終都是言笑晏晏的,彷彿從來不曾有嫌隙。
這表面功夫做得,鄔八月不得不佩服。
她沒有太多心思去想淳于氏和鄔陵桃的事。
高辰復可能會去漠北這個消息讓她有些寢食難安。
高辰復回來時,鄔八月想張口問,卻又問不出口。
她不由想起那日晚,見到高辰復燒信時,信上露出的“漠北”兩個字。
那時高辰復同她說是“軍密”,如今看來。倒是沒有騙她。
鄔八月想了兩日,再高辰復下一回回來時,終於決定問一問他這件事。
鄔八月的肚子已經挺得很高了。高辰復面對她時都不免小心翼翼。
高辰復一想到她懷的是雙胎,又是頭一次生育。大夫直言說生起來一定困難時的表情,便會覺得人都有些呼吸不暢。
見妻子抿着脣望着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高辰復立馬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事。”鄔八月笑笑:“就是想和爺說說話。”
高辰復頓時輕笑一聲,扶着她坐下,輕輕給她捏着腿。
鄔八月手搭在肚子上,好半天才道:“聽說最近朝堂上言官都在爭論對北蠻該持什麼樣的態度,連府裡的丫鬟都聽說了。怎麼突然又說起北蠻了?”
高辰復聞言。手上動作一頓。
鄔八月心裡一緊:“北蠻那邊沒事吧……”
“沒事。”
高辰復輕嘆一聲,看向鄔八月,嘴角微掀,語氣中卻夾雜着心疼。
“你的表情已經把你的想法給出賣了,傻姑娘。”
高辰復伸手輕輕拍了拍鄔八月的頭,輕聲道:“朝上的確在爭論與北蠻講和之事,雖然現在只是處於爭論研究的階段,但皇上其實早已經定了主意。等春闈事畢,此事便會提上行程。”
鄔八月望着高辰復。
“那……你呢?”
漠北以北,北蠻部族聚集之地。高辰復是很熟的。
他如此積極地推動此事,鄔八月不免會多想。
和談是一定要有人去談的,這個人的地位不能太低。且他必須要有對北蠻和大夏最基本的認識。
鄔八月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高辰復……的確是個十分合適的人選。
“你主和……是想去完成這個艱難的任務嗎?還是說……你只是,一直沒有告訴我……”
鄔八月伸手抓住了高辰復的衣袖,拽得很緊。
她盯着高辰復的眼睛,不希望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高辰復輕輕一嘆。
“皇上已經安排了此事,並不是我想去就能去,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高辰復抽出手,輕撫着鄔八月的臉:“你既然問了,那我也不能再瞞你。是。這件事情是一早就已經定下來了的。”
夜晚很靜,高辰復的聲音雖然不重。但落在鄔八月心裡,卻覺得很響。
“我一直瞞着你。是怕你心裡又裝一件事,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高辰復輕輕將鄔八月摟在了懷裡,輕聲道:“我會爭取等孩子出生再走,皇上那兒,我提過了。皇上說出發的時間可以縮緊些,路上多趕路就行。”
鄔八月沉默了良久,方纔輕聲道:“不能……讓別人去嗎?一定要你去?”
高辰復柔聲道:“與北蠻修好,是我向皇上提出的建議,契機也是我發現的,善始善終,我責無旁貸。何況……”
高辰復頓了頓:“藉此機會,或許還能見到初雪也不一定。”
鄔八月頓時擡頭。
“……單姐姐?”
高辰復點了點頭:“與北蠻和談,自然會邀請他們各個部族的人。薩蒙齊也是貴族之一,當然也在邀請之列。”
鄔八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你這一走……要走多久?”她輕聲問道。
高辰復沉吟片刻,道:“這得看事情辦得是否順利。短則一年,長則數年……”
“你是不是也沒有把握……”
鄔八月頓時緊張地抓住高辰復的雙手:“你去漠北……會不會有危險?”
高辰復不由一笑。
“別擔心。”他柔聲道:“爲了你和孩子,我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