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爲很多種,但無論是哪一種人,其作爲個體力量終歸是有限的。
道家講“萬法自然”,追求“天人合一”。不難理解,無論是哪一種力量,其原動力必然出自大自然。所以想要衝破人類自身的極限,求助於自然之力至少是最快的捷徑!
以武學而論,任何一種武功都有其獨特的運氣方式,其中以輕功最考驗氣力。可正如先前所說,人力終有限,怎樣才能突破身體的極限呢?
很多年前,一位武林奇人以畢生武學作爲基礎。經過不懈努力,反覆的實踐驗證,經受了無數次的挫折,終於打破了人世間固有的認識,踏入了一個遠遠超越現實情況的境界!
雪溪和少女一起跌落懸崖,少女憑藉深厚內力勉強保持着身體的平衡,同時腦袋裡飛快轉念,思索着如何減緩下墜速度,並且尋找可供借力攀附之處。
但讓她頗感驚奇的是,和自己一同掉落的男人,先前他的武功自己已經見識,應該至少不會比自己差。可此時他看上去竟然毫無自救之意,只是不斷的順應着下墜的氣流態勢,整個身體時而翻轉,時而扭曲,卻始終滿臉平靜。
好久,好久,少女甚至都已經忘了自己身處險境,完全被那男人完全與身體遭遇毫不同步的表情所吸引!
直到感覺下墜之勢加劇,雪溪突然神情一肅,伸掌打來。武人的本能反應,少女根本是無意識的伸手去接招,卻感到自己的招數完全被對方所牽引,體內功力不由自主的由手中向下激發。
同時雪溪整個人突然臨空倒轉,雙手抓住她兩肩向外一拋,少女根本無法反應過來,只覺被重重摔落在地,渾身散架一樣的劇痛!
氣惱的跳起來,少女正要大罵,卻見雪溪此時正站在那一臉悠閒的四處張望。而自己身上雖幾乎無處不痛,但卻毫無受傷跡象。
一瞬間,少女心裡的驚奇遠遠超過了氣憤!她終於明白,雪溪救了自己一命。可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他又始終沒有想辦法脫身的樣子,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解困的?
少頃,雪溪向着少女微微一笑,聳肩道:“這裡高不見頂,周圍也看不清有什麼道路。現在天已經晚了,我看不如就先休息一夜。早上天亮了,纔好找路出去。”
說着,雪溪好像根本沒打算等她回答,徑自走到一塊突出山壁的巨大岩石上坐下。
少女呆呆看着他,半晌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你練的究竟是什麼武功?竟然能在那麼危機的時候突然出手?”
笑了笑,雪溪上下打量她:“其實這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否則單憑我一個人,就算功力再高也已經死定了!”
簡單來說,從山崖上掉落的那一刻,雪溪並不像常人的自然反應,努力保持身體平衡,尋找可以攀附的助力。相反,從一開始他就把全身功力散入了四肢百骸,使身體如棉絮般可以隨同空氣流動。
也就是說,使自己的體重減輕,縮小了下墜的作用力,自然也就減輕了受到的阻力。而當他算準了位置,突然向少女出手,就是要引出其本身功力,藉以將下墜的衝擊力最大限度抵消,然後憑空把女子拋開,減緩了其衝力,自己也藉此平衡了身體。
而少女之所以仍舊摔得不輕,原因只是在這一系列動作中,雪溪的首要目的是保證自己的平安。換言之,如果有必要他是可以犧牲任何人的……
明白了方法,可雪溪不說,少女還是想不到他真實心意。不過身上的痛楚,讓少女心裡對這個不懂憐香惜玉的臭男人始終難以消氣!
好一會兒,雪溪不再開口,少女又忍不住問:“喂!難不成真要在這鬼地方過夜?萬一傳出去豈不壞了我名節?”
雪溪聽了不禁失笑:“這個你倒是大可放心!就你這幅尊容在我而言,可是非常安全的。假如日後有一天你僥倖能嫁出去,一定要記得早晚上香謝謝老天爺保佑啊!哈……”
少女聽了不由氣得一陣發抖,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但轉念間,突然冷笑道:“我長得是不好看,不過你雪公子如此的年輕英俊,風流瀟灑。在這荒山野嶺中和我這醜女獨處,不會覺得煩悶,想早點出去嗎?”
“呵呵!你倒是機靈……!”
笑了笑,雪溪眼中的神情彷彿少女在他面前根本是赤條條毫無掩飾一樣!
“我的輕功可以勉強設法不讓自己摔死,可想從這上去還是沒可能的。至於你,就算我可以做到,你也是學不來的……”
少女聽了不由一陣氣滯!她自知無法逃脫這荒谷,所以想用激將法讓雪溪設法從這裡脫身。而只要他可以出去,自己就至少能照貓畫虎,可沒想到雪溪比想象中是精明多了。
無奈之際,少女也顧不上生氣了,只好坐在一角苦思脫身之計。
而雪溪其實也並不是毫不着急,只是剛纔爲了平安落地,他消耗了極大的功力,此時身體非常疲憊。可也正如他所說的,如今天色已經漆黑一片,拖着這乏力的身體又能怎麼樣?倒不如養足精神,等天亮再去找出路。
就這樣,兩人相距數丈各自休息,總算平安捱過了一夜!
天亮時,雪溪較早醒來,感到已經恢復了元氣。一陣晨風吹過,少女哆嗦了下驚醒,卻見雪溪正笑嘻嘻衝着自己吹氣。
“你……”
不等她發作,雪溪已搶先道:“再不起來,可別怪我把你自己仍在這了……”
一聽這話,少女準備罵出口的話也不由生生哽住,只好無奈的化作一聲氣哼!
笑了笑,雪溪站起來四下張望着:“這地方還真不小,而且周圍林子很密,根本找不到出路。看來,只能是碰運氣了!”
少女聽了忍不住好奇問:“你想怎麼做?”
雪溪輕輕一笑:“要是一輩子出不去,不如我吃點虧,將就着娶了你?”
少女聽了心頭一跳,忍不住一陣耳熱,但雪溪卻看不出絲毫異狀!
走進一片較爲低矮的灌木叢,雪溪微一沉吟:“這方向的草叢比較低,而且也沒那麼密,或許前面會有出路……”
少女聽着雖覺有理,可仍忍不住跟他擡槓:“這只不過是你瞎猜罷了!”
“那你要不要跟來呢?”
少女一滯,看他已經撿了截木棍趟着走出去。有心不被他看輕,可還是控制不了雙腳。
走出好一會兒,雪溪突然回頭:“喂……”
“喂什麼喂?我沒有名字嗎?”
“嘿!鬼知道你叫什麼?”
“我叫童錦鳶……”
話纔出口,童錦鳶看到他臉上的譏笑不由一愣,隨即明白他說“鬼才知道自己叫什麼”,那說出自己名字的豈非就是鬼了?
雪溪仍舊搶在她發脾氣之前問:“你既然會在這山頂上開牢房,這下面怎麼回事總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吧?”
忍着氣,童錦鳶冷冷道:“那牢房又不是我開的,我哪知道?”
看了她一眼,雪溪心頭轉念問:“你到底爲什麼要對我下藥?”
愣了下,童錦鳶微微皺眉!
雪溪冷笑聲:“我踏足江湖還不到一個月,沒朋友,可也不至於惹上什麼對頭。但我現在正在調查幾個月前的正邪之戰,這件事也不是秘密,所以會向我下手理由應該也只會有一個,那就是要阻止我繼續查下去……”
見他臉色突然有些陰沉,童錦鳶不由得心裡一寒,忍不住解釋:“我是想要阻止你查下去,可那是因爲我怕你打草驚蛇,不是想故意掩飾真相!”
說完,童錦鳶心裡不由一凌,暗暗驚訝自己在他面前竟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心虛,好像什麼事都沒法對他隱瞞。
“這麼說,你也懷疑這件事另有內情,而且也一樣在暗中調查?”
童錦鳶點頭承認,但卻不敢再隨便開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
半晌,雪溪走在前面用木棍撥打草叢,突然輕咦了聲!
童錦鳶好奇心起,急忙過來看,卻見草叢中露出了一截斷劍。
“這是滄浪門的佩劍……”
“滄浪門一向依附天心教,武功雖非極高,但門下祖傳的鑄劍之術卻天下聞名。居然有人能把他們的劍斬斷,而且……,你能一眼就看出這劍來?”
童錦鳶一愣!雪溪看着她也沒追問下去,只拾起了斷劍仔細觀察斷口。
“這把劍的斷口並不平滑,應該不是被刀劍之類的利器斬斷。可也不是單純的深厚內功摧折,應該是某種重兵器,比如:鐵錘之類。可正派中,不曾聽說哪一派的人用那種兵器的……”
童錦鳶聽着暗暗點頭,二人又繼續前行了一陣,童錦鳶突然問:“你爲什麼要查這件事?”
“好奇不可以嗎?”
“只是爲了好奇?”
雪溪此時心裡正反覆思索着剛纔所見斷劍,一時無心答話。
不聽他回答,童錦鳶卻仍不死心:“你武功雖高,可此事幹系重大。萬一不小心惹上麻煩,你打算怎麼脫身?”
回頭看了她一眼,雪溪淡然一笑:“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會比這麼試探更有用!”
童錦鳶聽了微微皺眉:“好!那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查這件事?你走進江湖又是有什麼目的?”
雪溪聽着點頭笑道:“這樣不是簡單多了!不過,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呢?”
童錦鳶聽了不由氣滯!面前這個男人,讓她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或者說,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通常來說,一個人在聽到不想回答的問題時,要麼藉此推脫,要麼設法掩飾。可他居然這麼直率的承認別人的懷疑,只是不回答而已!這樣的話就只能是加重別人的疑心,可事實上卻還真讓人無計可施!
“現在輪到我問你同樣的問題了……”
正想着心事,童錦鳶順口一句:“我也不告訴你……”
雪溪微微一笑,童錦鳶心裡一陣懊惱!她說完就醒悟過來,自己問他的沒有答案也就是沒有答案了。可同樣的問題,同樣的答案在自己,卻至少等於承認了這件事和自己有關。
她終於明白,面前這個男人絕不是單純的玩世不恭,輕浮跳脫!相反,在這些假象背後,隱藏着一顆充滿了機智的心。只要自己少有不慎,就會不知什麼時候掉進他的陷阱。
不過結果卻不像童錦鳶所想,因爲學習並沒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不知道突然又發現了什麼,迅速的向前衝出去……